她抿唇。
賀歲安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前面那個。”書中是這麼寫,說不定有誇大的成分呢,那個方便雙方更親密倒是沒誇大的成分。
他白皙的指尖挪動,落到親密二字:“那這個是真的?”
她含糊其辭:“應該吧。”
祁不砚又看了一眼。
賀歲安如坐針毡,垂曳於地的裙裾、裙帶都被她捏得皺巴巴了,發上長絲绦落到她的肩頭,順著身前弧度,落到她微肉的手背。
風沿著樹門的大縫隙吹進來,拂過賀歲安身前的絲绦和沒挽起的長發,發尾掃過坐在她旁邊的祁不砚,掃過他握書的手。
祁不砚無意識地捻住那一縷頭發,很快又松開。
賀歲安的頭發又被風吹開了。
樹屋萬籟無聲般。
剛喝過一碗水的賀歲安又感覺口幹舌燥了,主要是和祁不砚一起看這本書的圖,給她的衝擊性太大,現在尚未能冷靜下來。
自己偷偷看見這類書籍,與他人一起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本書的第一頁便如此奔放了,賀歲安都不用翻閱也能猜到接下來的內容會多麼的直白。
賀歲安自然不是將此事視為羞恥、提也不能提。
但她還沒有做好與一個自長大後第一次下苗疆天水寨孤山、對這種事一竅不通的祁不砚討論此事的準備,多多少少會有不自在。
祁不砚短時間內沒往下翻書,他視線仍停留在那幾個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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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歲安飛快地瞥了一下。
還是這一頁。
她是該慶幸祁不砚沒有往下翻書,還是該窘迫於他們要繼續對著這一張圖,賀歲安的額間出了點細汗,抬手用袖擺拭去。
祁不砚抬眸,口出驚人道:“你要不要同我試一下。”
賀歲安愣住。
“用書上這一頁所說的親密方式……既然我們都不知道,一起試,你便知舒不舒服了,如此能讓我們變得更親密,你不想試?”
他剛剛不說話,竟是在思考這件事?賀歲安心跳漏了一拍。
她語無倫次。
“你,我,我們,我。”
祁不砚指腹壓著書角,很耐心地等她把話說完。
賀歲安眼皮直跳,耳垂紅欲滴血,手指也被她自己捏得泛粉,整個人像被煙燻火燎:“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意思?”
“這樣做,不就是意味著我們變得更親密了?”
他表情沒變化,回答道。
“所以我想試,很想試,賀歲安,你可願意?”祁不砚仿佛不知道他這一番話給人帶來的震撼有多大,看著賀歲安,詢問著她。
一張臉很是人畜無害。
白白淨淨,又昳麗得像隻有妖物才會有的出挑。
賀歲安發現自己看著祁不砚的臉,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又或者說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拒絕,還是不想拒絕,也想嘗試下新鮮事。
畢竟她和祁不砚同歲,對這種事也會有好奇心。
先不摻雜感情進去。
單純是和長相美好的人嘗試一些新鮮事物,令人無法拒絕,賀歲安認為已經十八歲的自己,完全有能力對這種事做出決定。
但他在這方面一片空白。
賀歲安總感覺答應祁不砚,就像在白紙灑墨,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隻想老實巴交地待在舒適圈,和他接吻、擁抱罷了。
興許是賀歲安考慮的時間太長,祁不砚傾身到她的面前,他五官在她眼前漸漸放大,雙方呼吸交錯,氣息糾纏而過,不分彼此。
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賀歲安不停地眨眼。
祁不砚將賀歲安落到前面的綁發長絲绦別到身後,輕聲問:“你怎麼不回答我?”
因為她心太亂了。
賀歲安被祁不砚似有似無的暖香擾亂呼吸,她的腦袋下意識往後仰,想少聞到暖香,讓自己時刻保持著清醒,做出判斷。
祁不砚抬手,掌心包住賀歲安往後仰的後腦勺,再往後退,就要撞上樹牆了,她忘記他們現在在角落,靠著樹牆,還在往後退。
於是賀歲安的後腦勺壓著祁不砚的掌心抵到了樹牆上。
他手腕的蝴蝶銀鏈叮當響。
賀歲安想轉頭看。
轉到一半,驟然停下,蝴蝶銀鏈有七個鈴鐺,垂下的鈴鐺好像勾住她發絲了,賀歲安怕自己一用力就會扯斷祁不砚的蝴蝶銀鏈。
盡管他的蝴蝶銀鏈不會那麼脆弱,可任憑誰得知一條鏈子能要人命,都會忍不住謹慎對待。
叮當叮當的聲音還在,鈴鐺一動便會有長餘音。
悅耳動聽。
似乎能牽動人的心弦。
蝴蝶銀鏈勾住的還是賀歲安後腦勺的頭發,她看不見。
賀歲安又不敢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亂解蝴蝶銀鏈,唯有將希望寄託在祁不砚身上,偏偏蝴蝶銀鏈的主人祁不砚像是不太在意。
祁不砚沒第一時間去解開那一條能取他性命的蝴蝶銀鏈,隨蝴蝶銀鏈與她的發絲勾連著。
他眼底倒映著她的臉,眼底有少許的情緒流轉。
賀歲安見他不動,反手到腦後,小心翼翼地嘗試解開。
她試了一次,解不開。
賀歲安放棄了,問祁不砚有沒有帶匕首,給她一根鋒利的天蠶絲也行,拿用來割斷她的頭發,免得拉扯他手腕的蝴蝶銀鏈。
這已是他們第二次這樣了,上次是祁不砚發梢的小銀飾勾住了她的頭發,然後祁不砚幹脆利落地用匕首割斷了他自己的頭發。
這次恰好是祁不砚手腕處的蝴蝶銀鏈勾住了她的頭發。
所以賀歲安想學他。
祁不砚沒給她匕首,也沒給她天蠶絲,見她實在是想解開,便抬起另一隻手去解。
他手指靈活,幾下就分開了賀歲安的發絲和蝴蝶銀鏈。
賀歲安立刻查看蝴蝶銀鏈。
確認它完好無損。
她還記得祁舒就是因為蝴蝶銀鏈斷了而隕命的。
祁不砚見賀歲安差點要趴到他手腕看蝴蝶銀鏈,沒收回來,一動不動地給她看個夠,他問:“你很喜歡我的蝴蝶銀鏈?”
賀歲安遲疑:“喜歡。”她喜歡好看精巧的東西,不過之所以會這麼仔細地看蝴蝶銀鏈,是因為擔心它斷,尤其是斷在她身上。
她無法接受有人命斷送在自己手中,更別說是祁不砚。
聽了賀歲安的回答,祁不砚垂眸看了半晌手腕的蝴蝶銀鏈,鏈子在腕間輕晃,銀光微閃。
他偶爾喜歡靜思。
賀歲安不打擾祁不砚思索,想悄悄地伸手去合上那本書,主要是不想長時間看著那張圖。
就在賀歲安快要觸碰到書的那一刻,祁不砚扼住了她的手。
他順著賀歲安的手看去。
祁不砚誤解了她的意思:“你是想看下一頁?”
天地良心,賀歲安此時此刻絕無半點他說的想法,馬上搖頭如撥浪鼓:“不是,我不是。”
他“嗯”了一聲,似不明白她為何很急切地否認,反應那般大,想給賀歲安翻頁的動作止住了:“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
祁不砚記憶很好。
他不會因為其他的事而忘記自己問過什麼問題。
她恨不得像老鼠鑽地逃走,不想頂著他的視線,將腦袋埋進祁不砚的身前,發頂抵著他胸膛,更像個會用頭拱人的小動物。
祁不砚看了眼外邊的天色,突然想起還要辦一件事:“你今晚再回答我吧,我今天有事要出紅葉村一趟,可能要很晚才回來。”
賀歲安離開他。
她不明:“你要出去?”
他將書放好,站起來:“嗯,我要出去一趟。”
“不用我陪你去?”以往祁不砚去辦事都會帶上賀歲安的,所以她今天才會問出這句話。
祁不砚往樹門走去。
他道:“不用了,你在紅葉村裡待著就行。”
“那你說的很晚是多晚?”她看著祁不砚攀吊梯下去。
“子時必歸。”
賀歲安離開角落,趴到樹門那裡往下看祁不砚,少年身形纖長,站在樹屋底下分外惹眼,他下去後沒多久就往村口走了。
紅蛇留下了,蜷縮在樹屋底下,時不時吃一隻路過的蟲子,像一株盛開於大樹旁的妖冶豔花,色彩鮮明奪目,又叫人不敢接近。
青翠的樹上,賀歲安那一顆腦袋探出來,絲绦隨風飄。
晴天轉陰,下起了大雨。
樹葉簌簌。
豆大雨滴砸湿賀歲安絲绦,她將腦袋縮回去,手還在外面,想看看下多大雨,沒放一會兒,整隻手都湿了,這雨也太大了。
祁不砚沒傘在身,定是要淋湿的,賀歲安不知道他去哪,送不了傘給他,隻能祈禱雨快點停了。
她抱著膝蓋坐在樹門看。
那本被祁不砚看過第一頁的書還好好放在原位。
既然祁不砚知道它的存在,也看過了,賀歲安沒再將書藏起來的必要,否則就是自欺欺人。
*
雨在地面上濺起無數水珠。
建在半山腰的玄妙觀被大雨籠罩,很少會有人在這種天氣上山祭拜祈福,山門關著,偌大的壯麗道觀愈發顯得清冷空寂。
長廊空無一人,簾子被風雨打得揚起,玄妙觀的三清殿內擺有不少做法事要用的道鈴,所有的道士都在三清殿,包括三善真人。
每次給村民試藥前,三善真人會帶道士給他們做一場法事。
揚州百姓的病情很嚴重了。
試藥一事不容耽擱。
三善真人在十年前能夠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藥,他相信十年後也可以,不過揚州百姓的病不是瘟疫,而是一種不會傳染的癱瘓病。
雖不會傳染,但揚州百姓經常有人得這種病,得病後不會死,卻會成為廢人一樣。
不少大夫都在研究如何解決。
至今尚未找到解決藥方。
身在青州的三善真人也收到了揚州百姓的祈求,他們聽說過他的名聲,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他接受了。
三善真人今天給紅葉村村民送的不是強身健體的藥,而是他所提煉出來的“病藥”,吃下一顆藥便可以得揚州百姓的病。
試藥的風險比較大,一不小心會死人,他不會用揚州百姓去試藥,而紅葉村村民經歷過十年前的瘟疫試藥,本來就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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