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鴉皺眉凝視,暗自腹誹,再沒有比這更難看的月團了,還好輪不到她吃。
令窈:“鬢鴉,你服侍我辛苦,我賞你一個罷。”
鬢鴉笑不出來,伸手接過月團:“謝謝郡主。”
已過申時,喜夏來催,令窈簡單拾掇衣裙發飾,往老夫人處去。因著老夫人染風寒的緣故,今年中秋並未大辦,老夫人喝了藥,身上疲乏得很,用過一小碗飯,便回屋睡下了。
臨睡前,老夫人喚令窈到一旁,喂她吃月團,拿出新做的金項圈給她戴上:“卿卿,這是你在祖母身邊過的第一個中秋,祖母本該多陪陪你,哪想到竟病倒了,隻能來年再補償卿卿,卿卿莫傷心。”
令窈莞爾:“卿卿不傷心,卿卿隻希望祖母能夠早日康復。”風寒而已,她並不擔心,真正該擔心的,是幾年之後祖母突然染上的怪疾。
令窈一時感觸,摟住老夫人脖頸,說起孩子話:“祖母放心,我天生福星,有我在祖母身邊,牛鬼蛇神不敢近身。”
老夫人貼貼她的額面:“好孩子。”
令窈在床頭坐了一會,守著老夫人闔眼睡去,這才輕手輕腳走到東邊屋子宴席桌案。
屋裡熱鬧得很,各房挨一塊坐。大奶奶牽著鄭令佳,大老爺往鄭令佳碗裡夾菜,說:“佳姐,前兩天你做的那首詩立意清新,用詞高雅,阿爹讀後,甚覺驚豔,不愧是我鄭府的大姑娘,爹爹頗為自豪。”
大奶奶抿嘴笑,鄭令佳也笑起來。
三奶奶摟了鄭令清,伸長脖子同三老爺說:“你也誇誇你女兒。”
三老爺憋了半天隻說出一個好字,三奶奶又去喚坐在角落裡的四奶奶:“你們一家子到底在搗鼓什麼。”
四奶奶紅了臉,扯了扯四老爺衣袖,四老爺推鄭嘉木往前:“這個混小子纏著我倆,非讓我們看他今日在外面挖回來的野山參。”
大家哄笑。
令窈怔怔看了一會,想到自己的爹娘,試圖擠出幾塊記憶拼湊,絞盡腦汁也無法償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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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不記得了,她連他們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沒有人跟她提過,也沒人敢和她提起。
趁沒人發覺,令窈悄悄退出去。
她從不迷信血濃於水,此時卻渴望從鄭嘉和身上找到一點歸屬。
當真是可笑。
令窈一邊嘲弄自己,一邊拎了食盒往度月軒去。病秧子肯定還沒吃到月團,除了她,誰還會給他送這個?
走到穿雲門,才發現有人先她一步。
鄭令婉在裡頭。
是她目中無人,竟忘了他不止她一個妹妹。
令窈措手不及,攔住前去稟報的飛南,壓低嗓音,說:“我隨便逛逛,並非特意來此,不用驚動他。”
飛南有些著急:“既然來了,四姑娘倒是進去坐坐。”
令窈朝前瞥,望見窗紙上映出的倒影,該是鄭令婉在伺候鄭嘉和吃藥。
他們才是十幾年的兄妹情深。
令窈取出食盒裡一碟月團塞給飛南:“你拿給他。”
飛南來不及攔,令窈已經跑得沒影。
飛南搖頭嘆氣,端了月團回屋,鄭令婉問:“剛才有誰來過嗎?”
“是四姑娘,來送月團。”
鄭嘉和一愣,問:“她人呢?”
飛南聳肩:“早走了。”
鄭嘉和推了輪椅往外,鄭令婉驚訝,窺出鄭嘉和眸中的情緒,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一字一字提醒:“哥哥,我才是你的親妹妹。”
鄭嘉和瘦削的脊背筆直,唇角緊抿,數刻,他溫言絮語:“正因為你是我的親妹妹。”
鄭令婉聽得糊塗:“哥哥?”
鄭嘉和遠眺。天邊一輪滿月,冷光熠熠,毫無熱氣,像是被凍住的白太陽。
“以後你遠著她。”
鄭令婉覺得委屈:“哥哥什麼意思?”
鄭嘉和卻不再開口。
鄭令婉氣極,掀了令窈送來的月團,到底舍不得說重話,指了鄭嘉和:“哥哥被鬼迷了心竅,竟說糊塗話。”
飛南看著鄭令婉離去的身影,回身問:“要去請二姑娘回來嗎?”
鄭嘉和擺擺手,彎腰去撿地上的月團。
韭翠閘橋邊,令窈蹲在大石頭上看清渠引水,忽然幾聲狼哭鬼嚎入耳,聽得人心頭發麻。她顫了唇,白著一張小臉,從兜裡掏出老夫人為她求的闢邪符,大聲呵斥:“何方妖魔鬼怪,還不速速現身。”
現身二字不太妥當。她改口:“速速離去!”
山石間晃出一個人影,氣定神闲,仰頭對樹上喊:“山陽,還不快退下。”
第21章
原來方才的鬼哭狼嚎是有人故意為之。令窈站起來,遍尋樹影, 看不見山陽到底在何處, 她心情本就鬱悶, 隨意對虛無一點發狠話:“好你個山陽,竟敢嚇我, 以後你再也別想從鬢鴉手裡討點心果子。”
孟鐸:“他已經走了,聽不到。”
令窈瞥他一眼, 實在沒有心思裝出乖巧模樣,怏怏蹲回去,揀一塊小石子投水,沒好氣地說:“先生何故讓山陽裝神弄鬼嚇我?”
話說出口,她自己也覺得不妥,頗有胡攪蠻纏之意。好在孟鐸沒有反駁,與她不同,他今日甚是愉悅, 連帶著說話都多了幾分人情味:“見你平日天不怕地不怕,隻好試試別的法子,心想也許能收獲一個乖學生。”
令窈暗自腹誹。真是貪心,她在他面前已經足夠乖覺,他竟還不滿足。若叫舅舅和梁厚瞧見她如今這般模樣, 隻怕要驚掉下巴, 哪還敢另做要求。
手邊的碎石都已擲完, 隻餘幾根雜草, 令窈繞一把草在指間, 用力往外揪:“先生鮮少出園子,今日怎地有雅興到此處?”
“中秋佳節,自然是要出來賞月。”
令窈皺眉橫對天邊皓月,瞧不出好處,話說得直白:“月亮沒什麼好看,又大又圓,笨重得很,而且沒有半點自知之明,自以為柔和,叫人直視欣賞,為她吟詩頌賦。”
餘光掃過孟鐸面容,他正負手望月,並沒有被她的話絆住,令窈繼續說:“還是太陽好,雖然也顯笨重,但至少讓人不敢窺視,但凡誰敢偷瞧,她定叫那人雙目刺痛,引以為戒。”
孟鐸低眸對上令窈目光。天氣轉涼,他披了件大紅蓮紋鶴氅,廣袖翩然,白璧無瑕的面容蒙上一層月紗,薄薄兩瓣唇紅潤,勾勒出神秘恍惚的笑意,叫人心頭一跳。
令窈屏住呼吸,忽地想起前世別人見她時的呆若木雞。她既享受他們的灼灼目光,又嫌他們太易俘獲,如今方才明白,有美人在跟前,誰都會不由自主。
不怪他們,是她太過好看。正如現在,孟鐸真真俊俏。她甚至閃過體諒他之前種種作為的念頭。
不多時,令窈從美色中掙扎出來,畢竟是過來人,輕易不會沉迷,況且向來隻有她魅惑別人的份,單論好勝心,她也不會被人迷惑。除非,有人將鏡子對著她。
令窈回過神,見孟鐸走開,驚覺四周空蕩寂靜,下意識喊住他:“先生去哪裡?”
“去別處賞月。”
秋風颯爽,自脖間灌進衣領,令窈一個寒顫:“先生等我。”
或許是獨自賞月太寂寥,孟鐸竟真的慢下腳步。
兩人並排走,令窈依稀感受到孟鐸斜斜飄過來一縷視線,她主動將食盒遞上:“先生,我做的月團,你要吃嗎?”
孟鐸:“為師不愛吃甜食。”
令窈:“先生扯謊,每次去先生處習書,桌上的油蜜桂糖都是先生吃的。”
孟鐸停下,面上瞧不出神情,似在思忖,半晌,他指指食盒:“給我。”
令窈伸手去取月團,孟鐸:“方才你玩石頭拔草,手髒得很,我自己來。”
令窈抿抿嘴,遞了食盒,忽然有些餓,她自己也想吃。下午光顧著做月團,沒得及品嘗。
本想著到鄭嘉和面前炫耀,哪想到遇上一個鄭令婉。也不知道鄭嘉和吃沒吃她做的月團,有可能是扔了,有可能是被鄭令婉吃進了肚子。
令窈見孟鐸拾起一顆,厚顏無恥腆著臉:“先生,這個給我罷。”
孟鐸手中動作停頓,眉頭緊蹙,指間夾著月團折返至令窈唇邊。
令窈開開心心就著他的手吃下月團,才嚼兩口,臉色一變。
太難吃了。
她從來沒吃過如此難吃的小食。
令窈朝孟鐸那邊窺一眼,他已經開吃,斯斯文文地咬進嘴裡,她心提起來。
或許就隻是她吃的那個做壞了,其餘還是好的。
頃刻,孟鐸摁著她的腦袋讓轉過去,令窈偷瞄,見他將東西吐在巾帕上。那點子僥幸也沒了,她為自己爭辯:“我第一次做,難免失手。”
孟鐸淡然如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指了指剩下的幾個月團:“我拿回去給山陽吃。”
令窈瞬時明白他的用意,窘迫與鬱悶一掃而空,真正高興起來:“原來先生也愛捉弄人。”
兩人往園子裡去,樹影婆娑,風聲嘯嘯,令窈緊挨孟鐸,好幾次踩上他的鴉色皁靴。過石燈幢,靴上深深淺淺幾個腳印格外顯眼。
孟鐸終是忍不住,抬手將令窈提到身前,見她張嘴就要說話,即刻拋出話堵她:“你最愛熱鬧,為何不到家宴尋樂,反而一個人躲起來?”
令窈微怔,對於其他幾房而言是闔家歡聚的好日子,她沒有爹娘,體會不到這份家人團聚的歡喜。
她鮮少沉默寡言,素日孟鐸發問,她定是口若懸河好叫他領教她的聰明才智,此時卻一個字都蹦不出。
反倒是孟鐸緩聲開了口:“你想你舅舅了?”
令窈搖頭:“舅舅有兒女相伴,他無需我想念。”
孟鐸又問:“是想爹娘嗎?”
令窈垂下腦袋。
山石多曲折,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跌倒,忽地有人牽了她的手,風從耳邊掠過,眨眼功夫,騰空而起,落至高高的翠嶂假山。
頂上石塊打磨光滑,剛好容得下兩個人。手邊是綠蔥蔥的苔藓,令窈坐在假山上,放眼望見對面的飛樓繡檻。
孟鐸坐她身側,她聽見他說:“幼年我也曾與親人分離,開始也會難過,後來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
他與她說這番話,她心中驚訝,細聲問:“先生為何與親人分離?”
孟鐸笑:“為出人頭地。”
令窈撫慰:“先生有魏然做接應,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他轉過眸子打探她:“且不提魏然隻是一介內侍,你怎知我要的是加官進爵?”
“天下男子,皆求官運亨通。”她停頓,又說——
“以及嬌妻美妾,子孫滿堂。”
後半句異口同聲,令窈笑看孟鐸:“先生與我,心有靈犀。想必先生所求,也是如此。”
孟鐸嘴邊挽起重重笑意:“別人都有的東西,要來沒意思。”
令窈覺得有趣:“怎樣才算有意思?”
“等為師心願達成那日,再來告訴你。”
她自知追問下去沒地討嫌,便道:“那我祝先生心想事成。”
孟鐸接了她的祝福:“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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