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就是完全地活在了程辭的陰影之下。
陸衍骨節分明的手指冰涼,抬起,掐住了她的下頷,力氣越來越大,他菲薄的嘴唇動了動,嗓音低沉沙啞:“可是言喻,我不後悔。”
言喻的眼眸微微睜大。
面前陸衍英俊的面孔上難得透出了影影綽綽的落寞,他眼底浮冰落下,有不明的情緒上浮,語氣平靜:“我現在不後悔和你結婚,所以我不會同意離婚。夏夏的事情過去了,她隻會是我的前女友,而你是我的太太。如果你不喜歡我單獨見夏夏,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挑了挑眉梢,唇畔沒有什麼弧度。
低眸認真地注視著言喻。
“乖,別再提起離婚的事情了。”
他收了手,不再捏著她的下頷,但終究在她白嫩的下頷處留下了紅色的指印,他摩挲著,忽然淡聲地叫了她的名字:“言言。”
言喻睫毛輕輕地顫了下。
他問:“你知道當時結了婚,我答應你願意嘗試的原因是什麼嗎?”他薄薄的唇,勾勒出了弧度,眼角有細微的紋路,帶著笑意,“是因為你坦誠。”
言喻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擰住了,生生發疼。
“你說你沒對夏夏說過什麼,我相信;你還說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嫁給我,對不對?”
言喻抿唇,什麼也沒說,目光有些散,微微走神。
陸衍眼底的紅色血絲越發明顯,黑色越發濃鬱,如深淵,如迷譚。
*
又是新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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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很早就輕手輕腳地起床了,她去隔壁的嬰兒房看小星星去了,小孩子醒得早,言喻推開門,小星星正躺在小床上,黑眸亮亮地盯著天花板看,時不時地伸出自己的手指,肉嘟嘟的,玩弄著。
她不知道一大早在開心什麼,笑眯眯地,小腿一蹬一蹬的,她正在等著大人過來抱她起床。
言喻眼眸氤氲笑意,她靠在了床畔,輕輕地叫:“小星星。”
小星星眼睛一亮:“媽媽……抱……”
言喻彎腰,俯身抱起了她,走到了桌子旁,她伸手拿了溫度計,單手抱著小星星,然後讓她乖乖別動,先測量小星星的溫度。
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言喻彎了彎唇,抱著她走到客廳,把她放在了地上柔軟的毛毯上。
她蹲在一旁,看著她玩。
林姨正在廚房,她探出頭:“小星星的紙尿布我剛剛換過了,現在不用換。”
“好。”言喻答道。
小星星搖搖晃晃地扶著把手,晃到了言喻的面前,言喻笑了笑,說:“媽媽想親親你,寶貝。”
小星星笑得像個小天使,在言喻的面前,低下頭,乖乖地讓言喻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她笑的聲音如同清晨的鳥叫一般清脆動聽。
沒過多久,陸衍也起床了,他已經換好了西裝,骨節分明的手上拿著領帶,還未綁上,他看到言喻蹲在了小星星的旁邊,也跟著蹲了下來。
小星星二話不說,吧唧一下,甜甜的吻落在了陸衍的側臉上,她還勾住了爸爸的脖子,就是爸爸的小甜心呀。
就在小星星吻住陸衍的同時,陸衍也一瞬間偏過了頭,涼涼的薄唇落在了言喻的臉頰上。
言喻有些愣怔,沒有反應過來。
就一瞬間,他的唇擦過她的。
但他的氣息卻牢牢地籠罩著她,他淡笑:“吃早飯了,等會我送你去上班,對了你的駕駛證差不多該到了,過段時間,你還得去領司考證。”
之前陸衍送給言喻的那輛沃爾沃,還在停車場停著呢,沒有動過。
言喻抬起眼皮,陸衍已經抱起了小星星,走向了餐桌。
林姨主動接過小星星,她說:“你們快吃飯吧,別等會遲到了。”
*
吃完飯,兩人就要去上班,其實並不順路,但陸衍還是要送言喻。
言喻上車的時候,直接往車後座坐了下去,陸衍打開駕駛座的時候,忽然瞥了眼副駕駛座,眸光涼涼,他眉梢的譏諷一閃而逝。
他之前似乎的確不讓言喻坐在副駕駛吧?
一路上,車廂裡都有些沉默,陸衍原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言喻又不說話,隻餘下空氣靜靜地流淌。
工作日的上班時間,道路上永遠是擁堵的,進展遲緩。
陸衍抿著唇,擰了眉,前面還在紅燈,他手機屏幕亮了一瞬間,他隨意地瞥了過去。
是特助發來的調查信息。
隻要有了方向,隻要程家願意,想要查到程辭和言喻的過往,再容易不過了。
他單手點開了屏幕。
照片緩慢地加載著,灼燒著他的心,怒意是燎原的,膨脹的,澎湃的,但他的表情又是深不可測的平靜。
照片裡的言喻,是他從未見過的言喻。
笑得單純,笑得天真。
有一張照片裡的她似乎喝醉了,在深長的夜色裡,慵懶地靠在了程辭的懷中,周圍的光線,明晃晃地照在了她的臉上,落在了她的眼睛裡。
她臉頰嫣紅,嬌嫩得似是春天的櫻桃。
她笑得眼睛彎彎,帶著天真可愛,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陸衍下意識地抬眸,瞥到了後視鏡中的言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依舊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但是,她的表情是淡漠的,側臉線條是冷淡的。
她昨天晚上還在跟他提出了離婚的請求。
但她卻會哼哼唧唧地磨蹭著,對程辭撒嬌。
陸衍攥緊了手指,胸口仿佛被人架在了火上灼燒著,他微微眯起了眼眸,眼裡一派冰涼,冷意森森。
模模糊糊中,他甚至會以為,照片中和言喻那樣親密的人,是他。
*
周一總是格外繁忙,言喻忙碌了一個早上,記錄會議筆記,分發材料,又跟著秦讓去了趟看守所。
秦讓已經接下了程家的委託,但這件事,言喻全程沒有參與,就沒有過問。
秦讓看了她一眼,對她道:“還記得上周答應了秦南風的事情嗎?”
言喻記得,她笑了笑:“是這周末對嗎?”
秦讓微微揚了揚下巴,眉眼含笑:“是,他從上周就開始興奮了,我這周末要出差工作,那天隻能麻煩你了。”
“沒關系。”
言喻拿完了東西,就退出了秦讓的辦公室。
秦讓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眼底的笑緩緩地退散。
他低眸,看著桌上的一堆材料,來自程管家。
程管家將資料整理得很是齊全,陸衍和程辭是雙胞胎,陸衍是言喻的丈夫,程辭是言喻的……前男友。
程管家看不起言喻,因為在程管家眼裡,程辭死後,言喻沒有一輩子守著程辭,所以言喻就是水性楊花;又因為言喻的丈夫是和程辭長得那樣相像的陸衍,所以,言喻就是浪蕩不知廉恥。
秦讓抿緊了唇,深邃的眼眸裡浮動著未知的情緒,眉眼如清風,有些冷然。
難道,另一半死了,活著的那個人就該一輩子走不出去,或者結束生命嗎?
秦讓眼底嘲諷深深,薄唇是鋒利的刀片。
那樣的人才是最愚蠢,最不值得,最沒有責任感的人。
他緩緩地收攏起手指,想著那一年,他強迫地撞入公寓門,隻看到一個小男孩搖搖晃晃地站在了臥室門外,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眼睛紅腫,涕泗橫流,聲音都啞了,隻會喊:“媽媽,媽媽……”
而當他撞開臥室門之後,那人已經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床上,穿著漂亮的婚紗,容顏恬靜,身體卻早已冰涼,停止了呼吸。
地板上、床頭上,是滿滿地散落著的安眠藥。
小男孩抓著她的手,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已經離開了,趴在了她的身上,尋求著慰藉,委屈地抽泣著。
和她比起來,言喻也遭遇了最愛的人的離去,或許也想過輕生,但言喻還是選擇了繼續生存。
人生再艱難,也得堅持。
秦讓站起來,往外面走去,他要去倒咖啡,卻在路過言喻辦公桌的時候,不自覺地瞥了她一眼。
眸光微定。
那邊認真工作的女人穿了一身紅色的溫婉職業裙,勾勒出美好的身體線條,皮膚白淨,睫毛低垂纖長,耳朵晶瑩,頭發散落的樣子格外溫柔。
他忽然想。
還真是,便宜了陸衍。
陸衍那個男人,不會懂得珍惜她的。
*
言喻下班,下了大樓,一出門,就看到了陸衍的車子停放在了那兒,他看到了言喻,就微微地降下了車窗,揚了揚唇,讓她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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