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晉升為校尉,他身邊那一批人也隨之晉升。孫玉山功勞顯著,如今已經爬到了護軍的位置。
張老頭兒不曉得什麼孫護軍,但聽著這話便知道孫老漢不是奴僕。
孫老漢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笑。雖說小兒子出息爬上了高位,孫老漢本人卻沒有當官老爺他爹的底氣。平常在周家也是寡言少語的,葉嘉此時點了一下,他心裡有些感激。跟張昌禮笑了笑,隻說自家這是當初戰亂時候得了葉嘉的恩惠才住下來,都是東家心腸好。
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的,吃罷了晚飯,葉嘉就將餘氏跟張昌禮給叫著留下來。葉四妹還得炸薄脆,弄明□□食攤子的材料,就把喜來和秋月給叫過去打下手。
鈴鐺見著主人家有談事兒的意思,連忙牽著幾個孩子也去了灶下收拾。
人一走,葉嘉就去屋裡把田地的地圖給拿出來。這個地圖是她抽空畫的,雖說先前隻是粗略地去田裡看了一圈,但大致的位置和形狀她給記下來。
葉嘉把圖給攤開,指著上頭的各處給幾個人講了一遍:“下面谷底的位置,約莫有五十來畝田。靠東南的方向有個湖。土壤肥沃。因著地勢較低,又深在谷底,氣溫湿氣也算適宜,是個種植糧食的好地方。這十幾畝斜在山坡上,面朝東南,光照足,暴曬的時辰長,適合種植一些棉花啊,瓜果,油菜,藥材。這邊的二十畝的土壤就差一些,有些沙壤,但種植一些對土壤條件要求不高的作物……”
這些田地看著多,其實分布挺集中。除了一部分被劃在駐地的後頭,大部分都在這個谷底。
餘氏本身對這些不是很了解,往日她身在高位那是連莊子都沒去過。如今被流放到西北,過的最艱辛的日子也就是去繡房做繡工。地沒下過,此時聽著跟聽天書似的。但這些是周家實實在在的財產,她不能不知道,自然是努力在聽。
“……我說的也不算準確,這些隻是我的初步判斷。具體如何還得懂行兒的人親自去看。”葉嘉也不想這麼趕,但春耕眼瞅著就要過去,不趕不行:“老師你看,是不是明日過去瞧一瞧?”
張昌禮聽著也沒有被冒犯的意思,他被送過來都三四日了,早就闲夠了。
“行,”答應的也幹脆,“明兒一早你叫個認識地兒的人送我過去吧。”
葉嘉一聽他這麼說,眼噌地一亮:“那就這麼說定了。”
張昌禮老神在在地點點頭,見事情說的差不多,他也不多在前屋逗留。當下手往背後一背,搖搖晃晃地就往後院走:“我說允安他家的,明兒給老夫溫壺酒……”
叫他幹活也行,得給點好處。
葉嘉一聽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有,過年前我還在家釀了些高粱酒。老師不嫌棄,明兒你去田地裡看過了回來,我溫給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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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頭兒昂著下巴嗯了一聲,身影就消失在夜幕中。
餘氏雖說從頭到尾沒怎麼聽明白,但不妨礙她知道葉嘉這是在安置那百畝良田。允安得了那麼多好田,若是不搭理,就那麼荒廢了,當真是嘔得慌。葉嘉這一點不浪費好東西的性子真真兒戳到了餘氏的心坎上。餘氏聽說要種糧食,心裡像是燃起了一團火,也充滿了幹勁:“這要是百畝田都拿來種糧食,隻要不幹旱洪涝,咱家是不是就不怕餓肚子了?”
“可不是?”葉嘉點點頭,想到吳家那邊沒給準話又嘆了口氣,“不過這個秧苗是個事兒。”
餘氏:“秧苗?”
“糧食跟後院種的那些瓜果蔬菜不同,咱已經被壓在春耕的尾聲。”
葉嘉於是將事情跟餘氏詳細解釋了一番。
餘氏一聽糧食作物還得早早的育秧,心裡也慌:“那這事兒不能光指著吳家來,若是吳家那邊不給秧苗,咱這百畝的田難道就這麼荒著?還得多問幾家,湊一湊也是好的。”
這話葉嘉同意,她把這話說給餘氏聽就是這個意思:“娘這幾日不忙就去鎮上瓦市轉轉,若是遇上賣的,不管多少買下來再說。遇上好種子,也買下來。咱這些田若是種不了糧食,也得種點別的瓜果蔬菜,實在不濟種些藥材也是一項進項。”
說到這個,餘氏倒是想起一樁事。本來想跟葉嘉報喜,但此時提出來倒也沒幾分喜意:“娘跟那老大夫東磨西磨的,總算是把梨花膏的方子給買下來。”
葉嘉聽著心中一動,“這不是好事兒?”
“雖是好事,但梨花膏也不是那麼容易制的。裡頭好幾味藥材呢……”
“不著急。”藥方買下來就行,後續打開市場得一步步來,“咱這邊當務之急是糧食種好。”
春耕的事情耽誤不得,這事兒壓在葉嘉心裡惹得她夜裡睡得不踏實,早上天沒亮她就醒了。餘氏昨兒聽葉嘉那麼一分析心裡也放不下,葉嘉起來她人已經在院子裡洗漱。左右這一屋子人都是早起的習性,葉四妹跟秋月早早在搬鍋灶等東西上牛車去。
餘氏招呼了鈴鐺照看家中小孩兒,跟著牛車去了瓦市。
葉嘉今兒是要在家中等吳家的消息,起了一個大早也沒出門。等著一會兒孫老漢回來,再送張昌禮去田地裡。她去做了一頓早飯,回來就在屋裡算賬。她不在的這幾日作坊那邊已經運行了,如今制得香胰子都是後頭幾個月的貨,但成本是實打實地砸進去的。
且不說葉嘉這邊等的焦心,餘氏去了鎮子上就在鹿砦跟前等著也有點坐立難安。
約莫是運氣不好,今兒一早她進去轉悠了好幾圈都沒碰上買秧苗的。一些不認得的種子倒是買了不少,但這些東西又不是糧食,買了也叫人心頭不安。她不死心又使了錢叫人去打聽,誰家有秧苗賣的,一時半會兒也沒人給準話。
餘氏在鎮子上幹巴巴地等了一上午,最後還是無功而返。
回到家這邊,見院子裡安安靜靜的。去到葉嘉的屋子,葉嘉人還在家。婆媳倆四目相對,餘氏看到葉嘉面上一閃而逝的失望,頓時心就咯噔一下:“吳家還沒來人麼?”
“估計還沒問清楚。”葉嘉不管心裡如何著急,但理智還是有的,這年頭交通不便,靠兩條腿跑來傳信自然沒有後世一個電話那麼快,“吳家的僕從去莊子上問,傳信回來也需要一個白日的。”
“倒也是。”餘氏在葉嘉身邊坐了下來,掀翻託盤裡一個幹淨的茶杯到了一點涼茶喝下肚。
見葉嘉在算香胰子作坊的賬,餘氏喝茶的手一頓。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樁事。”
這幾日葉嘉不在,餘氏照看著作坊裡的生意經常要出入市集的。因著家裡的作坊不可能一直隻做胭脂鋪子和梨花巷的生意,生意做大了也能跟別人合作。
餘氏不僅要時刻關注香胰子制作的如何,還得時不時出入胭脂鋪子去看看。
這一去鋪子裡看就叫她發現了,如今玲瓏胭脂鋪除了賣周家的香胰子以外,也在賣另一種香胰子。先不說效果和用料,他們賣的價格要比周家這邊的香胰子便宜四五錢銀子一塊。不僅玲瓏胭脂鋪是這樣,別家胭脂水粉鋪子也是這般賣。餘氏發現這事兒就感覺到不妙,買了一塊回來試試。雖說香味比周家做的差很多,但洗東西確實很幹淨。最重要的是價格便宜太多。
餘氏把這事兒一提,葉嘉手中的筆就是一頓:“何時的事?”
“就這兩日。”
餘氏知曉自家的主要收入來源是什麼,自然關心的很。她本身也喜好胭脂水粉這一類的東西,家中不忙的時候總會去鋪子裡逛,一有點什麼變化她立即就注意到了。
葉嘉的眉頭皺起來,當下也不寫了:“娘把那個香胰子拿過來給我試試看。”
第79章
香胰子拿過來葉嘉就立即試用了。雖說氣味兒難聞,但洗手洗衣裳是差不多的。或許配方的成分配比不大一樣,這個香胰子的清潔力度比周家作坊裡制作的要強上一些。不知是葉嘉的錯覺還是確實如此,這個香胰子用完有一種皮膚澀澀的感覺。
“我怎麼覺得不是很潤?”葉嘉搓了搓手,這個感覺不是很明顯。
餘氏也試了試,總覺得有一些澀但又好似沒有。但很確定的是這東西沒有留香,隻有澡豆的味道跟豬胰子的腥氣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兒。
餘氏這等講究人聞一下就皺了眉頭:“潤不潤得長時間用才能看出來,但這個味兒確實是很難聞。”
不管是不是難聞,價格便宜四五錢銀子可太嚇人了。如今周家漸漸有積蓄了覺得四五錢銀子不多,但對於尋常小老百姓來說,四五錢銀子是一戶人家大半個月的嚼用。再窮一些的人家,這些錢夠兩個月溫飽。周家最窮的時候,餘氏手裡總共也就捏著八九錢銀子。
“可曾打聽過這些香胰子是從哪兒來的?”葉嘉這幾日剛好去了李北鎮,一來一回耽誤兩日,中間又住了三日。這一下子就耽誤了五天,鎮上發生什麼事都不曉得。
餘氏搖了搖頭,她發現這事兒也是這兩日,還沒使人去打聽。
事實上,餘氏當時發現以後下意識覺得不好,但她特意買了一塊回來試用,立即發現跟周家的不大一樣。對比之下,這個比周家的貨要差上許多,於是就稍稍安了心。轉悠了好幾家胭脂鋪子後,發現都是這種情況。因著往日隻有玲瓏胭脂鋪賣周家的貨,其他鋪子另有香胰子的進貨渠道,賣的輪臺那邊一家作坊的貨。原先不慌,此時瞧著葉嘉的臉色不對,她才有些慌。
“這事兒嚴重麼?”餘氏對生意上的事情不敏感,她跟葉嘉這等見慣了各種經濟模式的現代人不同。能跟得上葉嘉的思維已經算是理解力強。
算嚴重,自然是有些嚴重的。周家之所以能這麼快擺脫捉襟見肘的日子,香胰子是主力。朝食攤子和西施鋪子掙的隻能算是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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