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抬頭,這才看到已經行至床前的兒子,不由得怔了怔,轉而驚喜地笑開了:“含章,你回來了!快,過來讓娘看看。”
在床前坐下,拉著娘親的手,那手溫暖柔軟,泛著健康的光澤,慕含章這才放心:“怎麼不舒服了?找太醫看過了嗎?”公侯之家生病了,隻能找太醫來看,但太醫院就那麼幾個太醫,宮中的事尚且忙不過來,所以不是急病的話,請太醫往往不能立時就請來。
邱氏聞言有些不自在,嗫嚅道:“看過了,沒什麼大事。”
“娘!”慕含章見她猶豫,不由得又緊張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邱氏垂著眼,卻不接話,轉而問道:“戰場上刀劍無眼的,我這心天天提著,生怕你有個好歹,讓娘看看有沒有受傷啊?”
“我這就去請個太醫來。”慕含章見娘親不肯說,起身就要出去,卻被一把拉住。
“哎呀,你怎麼也跟成王學得說風就是雨了?”邱氏拉著他嗔怪道,臉上卻有些泛紅,“還沒找太醫看,但我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慕含章蹙眉,復又坐了回來,靜靜看著娘親良久,突然明白了:“娘,我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邱氏的臉不由得更紅了,自己一把年紀了,跟兒子說這些著實難為情:“我是這般猜測,還不確定。莫向外說,如今還沒人知道。”
“這可是好事,”慕含章臉上的表情漸漸舒展,心中歡喜不已,這證明娘親這段時日過得很不錯,身體也好,才能在這個年紀又懷上,忽而想起王管家的話,冷靜下來,緩緩斂了笑意,“府中近日似是不太平,這事先莫聲張,明日我找個熟識的太醫來。”
邱氏聞言,臉上也不由得泛起冷肅,悄聲道:“我正是擔心這事,才不敢請太醫。”
72第七十二章 消息
“世子好好的,怎麼就病重了?”慕含章給娘親掖了掖被角。
邱氏左右看了看,悄聲道:“臘月初七那天,世子跟華鋒、揚文出去喝酒,卻不知怎的,掉進了護城河裡。”
慕含章聞言蹙眉,臘月初七正是三九天,掉到冰河裡肯定凍得不輕,但三個大男人,這麼冷的天怎麼會往河裡去?
“三夫人哭得昏天黑地的,華鋒凍壞了腳,楊文至今還臥床不起呢,世子到底怎麼樣了卻是不知,太醫來看了,夫人卻一直閉口不談。”邱氏這般說著,臉上卻有著隱秘的愉悅,當年就是這三個小子把含章推到池塘裡凍壞了身子的,如今總算是遭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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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怎的都掉到河裡了?”慕含章總覺得這事很蹊蹺。
邱氏又朝窗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他們得罪了江湖上的人,被人套著頭打了一頓給扔進去的,在水裡撲騰了許久,才給撈上來。”
此言一出,慕含章就覺出不對了,江湖上的人他聽景韶說過,還不至於囂張到這種程度,除非那人不知道他是北威侯世子:“人可抓住了?”
“哪能呀,”邱氏搖了搖頭,“他們說是去喝酒,其實是背著家裡去逛窯子,沒帶一個下人,根本不知道是誰打的。”他們三個平日在京城裡也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得罪過不少人,如今算起來,還真不知道是誰做的。
下了朝,不理會朝臣們恭賀的聲音,景韶跟哥哥打了個招呼,便去了鳳儀宮,恰巧四皇子也是向那個方向去,景韶勾唇,叫了一聲:“四皇弟也去給母後請安嗎?”
景瑜頓下腳步,深吸一口氣,笑著轉身行了個禮:“三皇兄,王妃封侯,為弟還沒恭喜。”
“切,有什麼好恭喜的,”景韶皮笑肉不笑道,“男妻有爵位便不能隨意休,更不能再納妾了。”
“是嗎?這些律例臣弟倒是不清楚。”四皇子尷尬地笑了笑,本想著成王妃有爵位對他是個威脅,如今看來倒也不盡然是。那宋安今日把景韶得罪了個徹底,想來斷不會再去寵幸他那個女兒,不能再納妾,景韶卻還沒有子嗣……
“哼。”景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那日見自家王妃看《大辰律例》,出於好奇他也湊過去看,男妻有爵位則為夫者不得再納妾,當時他就想過莫不如殺了慕靈寶把北威侯的爵位奪過來給自家君清,也好有個正當理由不納妾,今日得封,倒是省了不少事。
兩人看似兄友弟恭地一起到了鳳儀宮,繼後依然是那副慈母的樣子,還說景韶出去一趟更壯實了,聽的景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沒給繼後帶任何禮物,隻說軍營清苦,繼後自然又是一番噓寒問暖,還賞了不少好東西,景韶就不客氣的都拿走了。
“臨行前那日跟成王妃起了些誤會,好不容易你們回來了,讓他得空來宮中坐坐,年節裡留了不少好東西等著給他呢。”繼後笑容滿面地說。
“兒臣替王妃先行謝過母後了。”景韶不甚認真地行了個半禮,客套兩句,就拎著繼後的賞賜離開了。
繼後藏在鳳袍中的手攥得發白:“空手而來,他倒真是好意思!”
“搜了東南西南兩個王府,我就不信他沒得一點好處。”四皇子憤憤道,原本想著若是景韶帶了什麼獻給母後,就可以借著那物件參他個貪墨之罪,誰知這人真是臉比城牆厚,竟然空手而來還順走不少東西。
“這都是小事,”繼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皇上今日給了他什麼賞賜?”
“父皇倒是沒怎麼賞他,但卻封了成王妃侯爵之位,要禮部選個封號擇日行禮。”四皇子這般說著,表情不由得有些陰鬱,如今父皇這般應對,就是護定了景韶的意思。
“你說什麼?”繼後驀然拔高了音調,上次戶部的事,皇上已經對景瑜有所不滿了,今日讓她弟弟永昌伯開口,就是為了表示這臺階是四皇子孝敬父皇的,沒想到皇上竟然不領情。如今,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事是四皇子搗的鬼,隻怕景瑜在朝堂上的威信會大受影響,指不定過兩日就會傳出四皇子失了帝心!
四皇子也氣得不輕,下朝時永昌伯那埋怨的眼神他看的一清二楚,拉著他絮絮叨叨:“殿下呀,我可是你親舅舅,你怎可如此害我?”景瑜不由得冷哼,若是告訴他父皇應允過成王妃隨軍的事,他這謹小慎微的舅舅又怎麼肯出這個頭?
“不行,不能讓他封侯,這事一旦定下來,就是坐實了你搬弄是非的罪名,到時候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皇後單手支額,緊緊蹙著眉,之前皇上明明對於成王大捷有些憂慮的,怎的說變就變了,莫不是她猜錯了帝心?
景韶出了宮門,讓宮人把皇後的賞賜交給雲松,自己騎著小黑,悠哉悠哉的朝睿王府走去。
“嫂子呢?”景韶左右看看,平日他來府中,睿王妃肯定會來給他端茶送點心的。
“年前剛添了個兒子,還沒出月子。”景琛不甚在意地說。
“是嘛,恭喜哥哥了。”景韶笑道,如今景琛已經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了,在眾位皇子中子嗣最為旺盛,宏正帝對此很是滿意。
“封侯禮不能辦的太隆重,你回去跟弟婿說一聲。”景琛管著禮部,封侯禮自然也要經他操辦,如今景韶風頭正盛,且還在戰中,太惹眼了不好。
景韶點了點頭,雖然他恨不得辦個登基大典讓自家王妃風光一把,但君清定然不喜歡,簡簡單單的反倒會讓他更滿意。
“這一輩的淮南王剛承爵不久,我倒是沒見過,”景琛聽了弟弟的講述,沉吟片刻道,“事關重大,還是要小心行事。年後我跟父皇討個差事,親自去江南見他一面。”
景韶點了點頭,讓哥哥去跟淮南王見一面是最好的,單憑他一面之詞顧淮卿不一定會盡信,而哥哥去說就是未來帝王給予的保障,自然比他可靠。
兄弟兩個一直聊到午飯時間,景韶這才反應過來,哥哥今日竟然沒有去禮部。
“禮部那麼多官員,又不是事事都要我辦。”景琛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他猜到今日景韶會來找他,所以前一天就安排好了。
直到坐到飯桌前,景韶對於兢兢業業的哥哥也會摸魚逃班這件事還是驚訝不已。
惦記著告訴自家王妃封侯的好消息,用過午飯景韶就告別了,騎著小黑直奔北威侯府而去。
慕含章看著父親一杯一杯地喝酒,不由得蹙眉:“父親可是有什麼煩惱?”
慕晉咽下杯中酒,看了身邊的次子一眼,嘆了口氣,繼續一杯一杯的喝。
73第七十三章 消息
“含章啊,你不要怨父親,嫡庶有別,為了家宅安寧,有些事也是不得已。”北威侯心中苦悶,不免喝多了些。
“父親何出此言,兒子怎麼可能對父親有怨懟?”慕含章給父親添了杯酒,父為子綱,縱然是父親要他的命也不能怨恨,何況父親對於他這個庶子已經很不錯了。
庶子不能承爵位,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先帝在時,壽昌伯家的嫡子夭折了,他自己也沒有嫡親的兄弟,便奏請封庶子為世子,先帝二話沒說,直接奪了他家的爵位。爵位承襲,說到底都是看天恩,皇上不高興,就是平妻的兒子請封,也照樣奪你的爵,所以即便是他再優秀,北威侯也不可能去冒這個險。
慕含章知道,對於父親來說,保住祖上留下來的爵位是首要的,隻有爵位在,這個家族才能存活,所以他一個小小的庶子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天下間哪有不愛子女的父母?父親教他槍法的時候就說,等著繼承老子的爵位算個什麼本事,含章要有志氣,長大了自己掙個爵位來!
“哎,你就是太心善。”北威侯喝紅了眼,看著他搖了搖頭。
慕含章蹙眉,很少見父親這般頹喪過,莫不是慕靈寶病得很重?試探著問道:“父親今日為何沒去上朝。”
“我總是想著明哲保身,到頭來還是深陷泥潭,”北威侯自顧自地說,“你回去跟王爺說,我也是無可奈何。”
慕含章聽得此言,頓時坐不住了,原來父親絮絮叨叨半天讓他不要怨恨,是因為景韶,那麼今日的朝堂定然有什麼圈套!
匆匆地告辭離開,剛出了垂花門,正撞上了疾步往裡走的一人,慕含章被撞了個趔趄,那人非但沒有道歉,反而伸手摟住他的腰,還偷偷掐了一把:“美人兒,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兒呀?”
慕含章頓時紅了一張俊顏,抬頭瞪去,正對上景韶那副看似冷峻的面容。觀他這幅模樣,不像是受了委屈,舒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本王以前也來過北威侯府,怎的沒見過這般標致的人?不行不行,今日就把你搶回王府!”景韶這般說著,一把將懷中人打橫抱了起來,還裝模作樣的冷笑兩聲,“美人兒莫翻白眼,本王今日就休了小妾,與你白首不離,白日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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