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封遠打電話給我,說他回國了。
幾年不見,他變得成熟了,樣貌倒是和當初一樣出眾,皮膚比女生還白。
一雙桃花眼看誰都深情,漆發如墨。
我倆以前都是同個社團同部門的。
封遠是部長,我是副部長,他總是很照顧我。
沈禹洲也恰好和封遠是室友。
我和沈禹洲在一起後,和封遠關系慢慢淡了。
沒過多久,封遠出國交換留學了,畢業後他留在英國工作,除開節假日,我們沒事時很少聯系。
每隔一段時間。
他會從不同的城市寄來明信片。
當然,不止給我。
還有部門我們當時關系好的同學,都會收到。
我以為再見面可能會尷尬,可相視一笑時,又好像回到了當初那時熟悉的模樣。
我開玩笑道:「你不會是來替你的好室友討伐我的吧?」
「不可能,要討伐也是討伐他,」他淡笑了聲,「我出國後換了手機號碼,和很多人都沒有聯系了,我想討伐他都沒辦法。」
「那就好,我不接受一切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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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別提他了。」
「喝酒去唄。」
他蹙眉:「喝什麼酒,你牙齒過敏好了?」
「沒有..
封遠說:「那就不準喝。」
我說:「那去聽歌吧,去我們以前常去的離歌。」
那時我們大二。
因為社團任務一起外出。
下大雨我們都沒帶傘,為了避雨,我們進了路邊一家清吧,名為「離歌」。
歌手唱完幾曲後,邀請臺下的人一起唱歌。
封遠起身,燈光下他那雙桃花眼溫柔得不像話。
「唱一首《十面埋伏》。」我最喜歡的,陳奕迅的歌!
我眼睛都亮了,我喜歡聽Eason的粵語歌,可我不會唱。
封遠是是廣州人,他的粵語很好聽。
封遠連著唱了好幾首Eason的歌。
我短暫地沉浸在他的歌聲中,將煩惱都遺忘。
情緒再也不用被沈禹洲牽動的感覺,真好。
離開時,封遠去停車場開車,有個男生走過來:「小姐姐,我送你回家吧,大晚上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我微笑著擺手:「不用了,我在等我朋友。」
我剛說完,沈禹洲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猛地推開剛才那個男人,「這是我女朋友,你給我讓開。」
17.
沈禹洲鉗住我手腕,「誰讓你對他笑的?」
「我想笑就笑了。」
「你他媽是老子女朋友,你隻能對我笑。」
「你那天丟下我去找她,我就說過了,從此之後我們再無瓜葛,現在別在這裡裝深情。」
「沈禹洲,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我開口,忽然看見遠處穿著白色長裙的陳伊伊,她身上披著沈禹洲的外套,「算了,無所謂,去陪你的陳伊伊吧。」
陳伊伊小跑過來:「禹洲,你們吵架了嗎?」
陳伊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不會是因為我吧?不好意思啊言歡,那天我真的是...
沈禹洲說:「不關你的事。」
我補充道:「我們不是吵架,我們是分手了。」
「趙言歡,你認真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
他好像突然又變得很在乎我。
我不懂,也不想懂。
可能隻是我不像以前那樣求和,反而讓他不習慣了吧,讓他的驕傲無處安放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說:「認真的,開這種玩笑很沒意思。」
沈禹洲死死盯著我。
幾乎要將我盯出個洞來。
陳伊伊拍拍他:「沈禹洲,沒事的,這個世界總會有人把你的真心不當一回事,大不了這次換我陪你淋雨。」
我以為我不在乎了。
可是還是心髒驟縮了下。
原來啊,掛了我三通電話的他,在陪陳伊伊淋雨,反胃的感覺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幸好,封遠的車到了。
「言歡,上車。」
沈禹洲驚詫不已:「我說你怎麼好好的,非得分不可,原來是找了別的男人啊,還是我大學好兄弟。」
說完,他拉開封遠的車門。
「封遠,出來,」沈禹洲揪住他的外套,「你他媽在國外待著就待著,你好好地跑回來招惹老子的女朋友,你有病嗎?」
封遠淡淡看他:
「你和言歡已經分手了,我招惹還是不招惹,都與你無關。」
我走過去,拉開沈禹洲。
沈禹洲不可置信:「你竟然護著他?」
「這種滋味不好受吧,」封遠冷笑,「那你有沒有想過,那天你大晚上丟下言歡時,她是什麼感受?」
沈禹洲愣了兩秒,「你他媽別說得冠冕堂皇……
我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卻發現我的手都在抖。
「沈禹洲,別發瘋了好嗎,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嗎,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醒醒吧。」
陳伊伊衝上來。
「你好好的打人幹什麼啊?」
說完關切地看向沈禹洲,「禹洲你沒事吧?」
沈禹洲卻低著頭,他自嘲似的笑笑:「好,我再問最後一遍,分手是認真的嗎,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無論你問多少遍,都是——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末了,他了然地點點頭。
他指著我說:「好,行,是老子他媽的眼瞎,是老子他媽的犯賤地來求你。」
我沒理他,上了封遠的車,揚長而去。
「封遠,剛才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
「還有就是,現在我可能…
「我知道,」封遠釋然地笑了笑,「我就找你吃個飯,這幾年在國外忙,國內朋友沒幾個常聯系的,心理負擔不用這麼重。」
「嗯。」我松了口氣,「那這樣,我帶你好好玩玩。」
「之後呢,你還打算繼續在這兒生活嗎?」「不打算了,我想回我老家生活一段時間。」「我也去。」
「嘖,」我笑了笑,「你去忙你的工作去,我沒這麼脆弱。」
18.
沒過多久,我辭職了。
我用存在的錢買了輛二手車,開車回老家去看我外公。可我回到家時,外公是躺在床上的。
他一臉虛弱,臉上瘦得隻剩一層皮,附在骨頭上。
「外公怎麼了?」
「前幾天不小心摔倒了。」
我來到他床邊,老頭吃力地想要坐起來。
「別,外公你躺著就行。」
「歡歡回來了啊,我沒啥事,你別擔心,就是骨頭摔了一些而已,過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說完,他讓我幫他把床頭櫃的小鐵皮盒拿給他。
「你最愛吃的雪花糖,外公都給你留著呢。」
甜味在舌尖蔓延開。
生活似乎也沒那麼苦了。
19.
小鎮這麼小。
總會遇到認識的人。
我遇到了在市場賣菜的奶奶。
她沒認出我。
我走過去,她連連遞給我菜籃子,讓我把自己要買的菜裝進去,看起來異常和藹。
沒過多久,有個流裡流氣的男生走過來。
管她要錢,要完錢看到我,男生睜大了眼睛:「你是喪門星嗎?」
「你認錯人了。」我冷冷道。
奶奶連忙跟我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孫子她認錯人了。」
「把我認成誰了?」
「認成我家那過世的孫女了,出生就把她媽給克死了。」
過世?
確實,對於他們而言我就跟死了沒區別。
我笑笑:「這樣啊,那她怎麼沒把你克死?」
20.
閨蜜給我發來一段視頻。
是沈禹洲,他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樓下,淋著雨,渾身湿透,一動不動地站在我家樓下。
「笑死我了這個大情種。」
「每天都站在你家樓下淋雨,好像說是你不出來見他,他就不會離開。」
我已經換了個微信。
再次登上去。
發現沈禹洲的消息已經99+了。
他看起來病得不輕。
嗓子沙啞,說他發了高燒。
換作是以前,我會緊張得不行。
可現在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系,他不曾顧過我的死活。
我對他一丁半點的心疼都不會再有了,我的心死了就是死了,利用我以前對他過於旺盛的同情心,很無聊。
比起他,我更關心我外公。
外公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疼我的人,是我最應該好好珍惜的人。
21.
但我陪了外公幾天。
他身體非但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差。
我和舅舅覺得奇怪,帶他去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了,肺癌,晚期。
他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消息仿佛晴天霹靂。
我腿一下就軟了。
可我卻隻能笑著跟外公說:「您沒事,醫生說就是身體弱,回去調養調養就好。」
「哈哈,我就說我沒事,回家去。」
外公很樂觀。
但病魔卻不因他樂觀而放過他,他瘦得隻剩一層皮,四肢像是幹涸的河流。
從一開始還能吃力起來走路,但後來隻能臥床不起。
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
給他小花園的花花草草澆水,其餘時候,我都守在外公身邊,陪著他。
那天晚上,向來隻喝湯和粥的外公,說要吃飯。
他吃完了一整碗的飯,看著精神好了很多,還久違地問起:「你以前說要帶給外公看的男朋友呢?」
我動作一頓,低頭笑笑道:
「他啊,他..工作比較忙,所以沒跟我一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到時候他放假的時候他會來看你的...!」
我不是沒有跟沈禹洲提過。
他當時回我,「還沒到時候」。
我便沒有再提。
外公卻釋然地笑笑:
「是和他分手了吧。」
「嗯。」
「不合適就分,外公也不是那種死古板,分了就分了,感情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準的,對不對。」
可聽到這句話,我終於哭出聲了。
積攢了這麼久的情緒,終於盡數傾瀉。
他輕撫著我的頭發。
「沒關系的,歡歡,愛人先愛己,時刻記得。」
23.
第二天很早,外公說口渴,想喝水。
可當我把水溫調好端來時,外公卻雙眼緊閉,仿佛睡著了似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
顫抖著說:「外公,喝水了。」
他還是沒有反應。
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外公,你要喝的水我端來了,你快醒來喝兩口啊。」
無論我怎麼叫他,怎麼呼喚他,他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外公走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叫我「歡歡」了,再也沒有人給我留糖,再也沒有人
會給我做秘制醬料,再也不會有人拍著我的頭,跟我說沒關系,外公一直都是你的堅實後盾呀。
我不小心在自己外套兜裡,摸到了一個紅包。
是外公不知道什麼時候塞的。
我放聲大哭。
可最愛我的外公,再也聽不見了。
外公葬禮那天。
封遠也來了。
他將我擁進懷中,眼眶中也有淚。
「封遠,外公..…我外公他走了。」
「言歡,節哀。」
24.
見不到趙言歡,沈禹洲快瘋了。
他決絕地跟她分手了,以為自己能硬撐過去,腦子卻像有意識似的,不停回放著她對他的好。
通過各種人際網,想方設法打聽到她閨蜜穆瑤的電話,可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冰冷。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別問我。」
他低聲下氣地求她。
「我給你錢,你要多少都行,我給你,隻要你告訴我趙言歡在哪兒。」
「你別來惡心我了行嗎,你自己問問自己,你對她了解過多少啊?心安理得地享受她三年的愛,你也應該滿足了吧?」
沈禹洲說不出話來:「對不起我…..!
「對不起,對不起有個屁用,她不眠不休地給你布置生日場地,她生日呢,那天你陪另一個女人淋雨時,歡歡遇到流氓地痞了嗎?!她給你打了那麼多次電話,你一次都沒接,差一點她就受傷了你知道嗎,你覺得你配知道她住哪兒嗎?你配嗎?」
「你別再給她添堵了,你啊,就跟你那個什麼陳——還是陳三三,你們好好過吧,別再禍害我們歡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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