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蕭韫似乎無所覺,他眼底壓著笑意,問道:“小丫頭為何出現在那裡?”
“我來找沈哥哥。”
“嗯?”
“是這樣....”阿圓邊說邊去袖中扒拉東西,但扒拉半天也沒有,最後才想起來她換了身衣裳,想來帕子落在屋裡了。
她繼續道:“沈哥哥有張帕子落我那裡了,哦,也不是落下,是我之前不小心收起來的。我已經洗幹淨了,想來還給沈哥哥。”
“帕子?”
“嗯。”阿圓突然起身:“沈哥哥等等,我現在去拿來。”
說著,也不等蕭韫回應,阿圓蹬蹬蹬跑出去。
蕭韫瞧著小姑娘的背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門口,緩緩勾唇。
少頃,他喊陳瑜進去。
“你適才說她會做噩夢?”
陳瑜道:“屬下也隻是猜測,褚姑娘向來膽小,興許會做噩夢也說不定。”
“依你說,此事當如何?”
?
陳瑜懵了懵,他不知道啊,他也擔心這事呢。
“不若....”他試圖建議道:“多哄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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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哄?”
“好吃好喝好玩的,褚姑娘喜歡什麼就哄什麼,興許她高興了,就把那些事忘了。”
蕭韫靜默下來,腦子裡浮現小姑娘今日跑過來的身影。
當時所有人都往遠處跑,隻有她逆著人流,跌跌撞撞地喊他。
明明害怕得顫抖,卻還哭著說“我來救沈哥哥。”
那一刻,他心頭竟有些溫熱。
少頃,他點了點頭:“本王知曉,回頭你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在她面前提起與血和刺殺有關的事。”
“是。”陳瑜領命。
.
沒過多久,阿圓跑回來了,手裡捧著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遞給蕭韫。
她站在蕭韫面前,竟難得地忸怩了下,說:“沈哥哥的帕子被我不小心弄髒了,怎麼洗也洗幹淨,就繡了朵花。”
“繡花?”
蕭韫緩緩展開帕子,找了一會,才在角落找到一塊拇指大小的圖案。
看著那朵粉粉嫩嫩的花,他心情復雜了會。
同時,也有點怪異,說不上來是怎麼個怪異,就......頭一回收到女子的帕子,還是個小姑娘的。
此時,小姑娘就這麼期盼地望著他。
想了想,蕭韫開口道:“繡得不錯。”
“真的?”
“下次再接再厲。”
“嗯。”阿圓得了鼓勵,重重點頭。
蕭韫笑了笑,順手把帕子放進袖中,少頃,又悄悄拿出來,不著痕跡地放進抽屜裡。
過了會,陳瑜說飯菜準備好了。
蕭韫起身,帶著人去了小廳。
阿圓很餓,但沒什麼心情吃飯,她心裡還裝著件事。
咬著筷子想了許久,最後問道:“沈哥哥,你到底欠了多少銀錢?”
“嗯?”蕭韫抬眼。
阿圓繼續問:“沈哥哥每月能有多少進項?”
“問這個做什麼?”
“隻是想幫哥哥算算夠不夠還債,若是不夠......”
“若是不夠你當如何?”
“我.....”阿圓擰眉,像下定重大決心似的,說:“我每月有例銀,回頭存起來幫哥哥一起還。”
存例銀這事她也不是一時衝動,之前就冒出過這種想法。沈哥哥是這麼好的人,若是能早日還清債,想必日子會過得輕省些。雖然隻是杯水車薪,但總比沒有的好啊。
再加上她今日見沈哥哥這般被人追債,實在心疼得很,隻恨自己不是個富商的女兒,否則定要一擲千金為沈哥哥。
卻不想,蕭韫聽後竟是愣了愣。
繼而,肩膀微微顫抖,邊抖邊問:“小丫頭例銀有多少?”
能有多少?
褚大人是個五品官職,每月俸祿也就幾兩銀子,褚家又沒什麼其他進項,一大家子的開銷也就靠這個,以至於阿圓跟她姐姐每個月的例銀也就隻有半吊銅錢。
阿圓被他這麼一問,臉紅紅地回道:“半吊錢。”
很快又補充道:“沈哥哥莫嫌少,所謂積少成多,慢慢的也是一筆銀錢呢。”
她話落,蕭韫肩膀抖得更厲害,之後便是大笑起來。
阿圓被他笑得有些惱!
這人......
是何意?
她有心幫他,居然還笑話她。
見他並沒有停下來的架勢,阿圓氣咻咻地放下筷子,起身欲走的架勢。
“別.....”蕭韫忍著笑,拉她坐下。
他力氣不大,但阿圓也隻是作勢起身而已,他這麼一拉,她就立馬坐下去。
別過臉。
許是笑得過久,拉扯了傷口,蕭韫“嘶”地一聲。
阿圓趕緊轉頭:“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隨即她嘟哝:“這有什麼好笑的嘛,若是沈哥哥嫌少,大可不要。”
蕭韫坐直,緩緩收住笑:“那就這麼說好了。”
阿圓氣鼓鼓瞪他,就聽蕭韫問:“不過你例銀都存起來了,往後如何買零嘴?”
“我......”
天啊,她居然忘了這事。
那現在重新商量,每月分出來一點點買零嘴行不行?
見她猶豫,蕭韫又想笑,但還是生生忍住,說:“這樣,你幫哥哥存銀錢,哥哥送你吃食。”
“這又得怎麼算?”阿圓抿唇:“我這邊存錢,沈哥哥花錢,這一進一出不等於白存了嗎?”
“非也,”蕭韫說:“哥哥不用花錢。”
“為何?”
“哥哥給人做文章,自然能收到不少好吃好玩的東西,屆時送你就是。”
“哦。”阿圓點頭:“原來如此。”
一大一小在飯廳裡談還債的事談得無比鄭重,而陳瑜站在外頭滄桑地望月亮。
心想,他家殿下這是徹底不要臉了,連人家小姑娘的例銀都诓。
第28章
蕭韫遇刺殺的事, 次日一早便在朝堂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以顧丞相為首,連著御史臺出面,彈劾三皇子殘害手足、狹隘悖逆的折子滿天飛。
搞得三皇子一臉茫然。
別說三皇子, 就連賢貴妃和信國公也茫然得很。
下朝後,信國公立即趕往三皇子府邸, 問他:“你為何又去刺殺景王?”
三皇子跳起來, 無辜道:“舅舅, 你為何不信我,我根本沒派人去刺殺他。”
“那些江湖刺客是怎麼回事?”信國公道:“順天府查出來那些刺客跟此前你派去刺殺鄂國公家眷的是同一批人。”
三皇子氣得胸口疼:“我沒有刺殺鄂國公家眷。”
“行,上次就算是個誤會, 那這次呢?那些人真不是你派的?”
信國公也惱火得很。
天知道此前刺殺鄂國公家眷的事, 他費了多大力氣才勉強保住三皇子, 為此,賢貴妃那邊差點就要暴露李茂彥。
事情好不容易緩口氣,想著雖然此次三皇子入不了朝堂, 但往後有的是機會。隻待他們養精蓄銳則可。
竟不想,才過去沒多久,又扯出景王光天化日之下在酒樓遇刺的事。
而且還是同一批刺客, 這不是明晃晃地詔告是三皇子做的嗎?
眼下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不是隻有這麼個外甥,信國公真想踹死這不成器的。
“一定是他陷害我!一定是!”三皇子急道:“舅舅, 我們要反擊,不能讓他得逞!”
信國公壓下怒氣, 閉了閉眼, 拂袖而去。
.
那邊, 賢貴妃和信國公忙得焦頭爛額, 而瀾苑裡,蕭韫優哉遊哉地享受阿圓的“精心呵護。”
這幾日,阿圓每天下學,就會趕來瀾苑看望蕭韫。
起初她自己僱轎子,後來蕭韫得知後,讓陳瑜派人每天接送。
阿圓擔心蕭韫,總想為他做點什麼,可蕭韫這裡什麼都有婢女和小廝做,倒是令她無處施展。
後來,陳瑜知曉了她的想法,於是悄悄地派了個任務給她,那就是——督促蕭韫喝藥。
蕭韫此人挑剔,不喜吃甜,當然也不喜吃苦的東西。最主要是覺得自己受的傷並無大礙,便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有時候婢女端藥進去,那碗藥他能無視一整天。
再加上沒人敢催促他吃藥,以至於大夫後來給他查驗傷口時,發現有些炎症。
因此,陳瑜思忖許久,覺得此任務交給阿圓最合適不過。畢竟天底下,敢管他家殿下的可沒幾人。
阿圓聽了陳瑜的話,鄭重其事地點頭:“陳大哥放心,我定會督促沈哥哥好好吃藥,保準頓頓不落。”
於是,每回藥熬好後,阿圓就會親自端去給蕭韫。
這日,阿圓剛從書院回來,就跑去查看煎藥的情況。她蹲著守了會,得知蕭韫在書房,於是立馬端藥過去。
書房裡,蕭韫正在看各處送來的密報,聽見敲門,便知又是那小丫頭過來了。
他頭也未抬:“進來。”
果然,下一刻門打開,一股濃鬱的藥味便傳了過來。
蕭韫下意識地蹙眉,面色肉眼可見地排斥。
“沈哥哥,喝藥啦!”
阿圓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面上,見他不緊不慢地收拾信箋,催促道:“要趁熱喝哦,不然冷了會苦的。”
蕭韫抬眼:“難道熱的就不苦了?”
“熱的.....”阿圓歪了歪腦袋,強行謬論:“喝熱的,苦味散得快些啊。”
蕭韫似笑非笑,視線緩緩挪到藥碗上,裡頭黑乎濃稠的東西,令他直皺眉。
阿圓牢記使命,大眼睛盯著他,似乎要看著他喝下去才放心。
“小丫頭喝過藥嗎?”
阿圓點頭:“喝過的。”
“不怕苦?”
阿圓暗暗挺直身板:“不怕啊,若是苦,吃顆蜜餞就好了。”
“蜜餞?”
“嗯,”阿圓伸手進布袋裡扒拉了會,然後扒拉出一個紙包,說:“吶....就是這個,沈哥哥若是怕苦,也可以吃蜜餞。”
蕭韫抬手捏她臉頰:“誰跟你說我怕苦?”
“既是不怕苦,為何不肯吃藥?”
“.....不是不肯,而是.....”蕭韫淡淡道:“沒必要,我傷勢已好。”
“哼!”阿圓撇嘴,揭穿他:“竟不想沈哥哥為了逃避吃藥,都開始撒謊了呢。”
“......”
“好啦!”她從紙包裡掏出蜜餞,小大人似的露出點無奈神色,哄道:“那就給你多吃幾顆蜜餞吧。”
“......”
陳瑜在外頭,闲闲地望著天邊,聽裡頭褚姑娘和他家殿下說話,直樂。
這褚姑娘實在是個妙人,竟是能讓他家殿下有無言以對的時候。
他目光輕輕往旁一瞥,看見蘇雲平被小廝領進門。
蘇雲平走到近前,正欲問殿下得不得空,那廂陳瑜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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