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良看到這條回復愣了一下。
什麼算是感知,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等包括第六感都算感知的一種。
對姜眠眠來說提升的是這種嗎?而且感知提升得也很有限度,無法一下子就發現繼父的位置,這很符合白無良心中完成奇遇會有的獎勵。
白無良想到這裡他又怔愣了一下,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他的感知其實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就比方說他剛剛和父母見面時,他能感覺到從父母那邊傳來的厭惡、畏懼和警惕等等負面情緒。
可是父母的面容已經怪物化了,都是血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種情況下是很難判斷一個怪物的情緒,前幾天的白無良隻能從父母身上察覺到籠統的“不喜歡”。
今天他和姜眠眠做的都是同樣的事情,姜眠眠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了,對他而言,他的感知也確實更加清晰了。
白無良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他重新看向自己的房間,那扇緊閉的房門依舊是藍色的。
在這之前,他隻懷疑過是他家的副本難度出現了未知的提升,讓藍色房門更加難以分辨了,卻從未想過———
他將單片眼鏡放在左眼上。
如果是眼鏡出了錯呢?
眼鏡怎麼會出錯?這是能夠看見事物本質的眼鏡,陪伴他經歷了一個又一個副本,幫他識破了一個又一個危機,可以說他走到今天有一大半都要靠這個單片眼鏡!
可是......眼鏡又為什麼不會出錯?!
白無良垂眸死死盯著他手裡的單片眼鏡,鏡片上倒映出他被扭曲過後的外表。
他突然想到在今天唐寧被困時,姜眠眠就曾突然問過他,你覺得門是什麼顏色的。
很突兀的問題。
或許有人會突然跳躍式問這種問題,可姜眠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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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良重新拿起手機,他對姜眠眠發消息道:“今天你來到我家的時候,有看過我的房門是什麼顏色的嗎?”
姜眠眠回復道:“藍色。”
白無良的瞳孔不斷緊縮,他盯著姜眠眠給他的答復,如果目光有力量,那麼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或許要被他的視線直接灼燒起來。
姜眠眠繼續道:“林蘊和唐寧看到這扇門同樣是藍色的。”
白無良一動不動盯著姜眠眠的回復,他好像變成了一個雕像。
半晌,他回道:“是的,我也看到了。”
“它是藍色的。”
他再一次將單片眼鏡放在眼前,緩緩抬眸去看他的房門。
仍舊是棕門。
有一道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響起:“不,是棕色的。”
“眼鏡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普通玩家看到的都是假的。”
“不相信嗎?按照眼鏡給你的弱點去攻擊那兩個怪物吧。”
“眼鏡怎麼會欺騙你?”
白無良一隻手舉著眼鏡,一隻手拿著手機,他並沒有打字,而是直接對那邊的姜眠眠發語音道:“道具會欺騙你嗎?”
咻。
一條新語音傳來。
白無良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屏幕,少女的聲音毫不猶豫地響起:“卡牌世界的一切東西都有可能欺騙你。”
那架在眼前的眼鏡被白無良放進了懷裡,他似乎聽到腦海中有聲音在激動道:“不要相信她的話!姜眠眠的那個毛丫頭懂什麼?沒有你看到的東西,她連槍的方向都不知道朝哪裡開——”
“她知道的。”
白無良平靜道:“我一直看不到她的繼父在哪裡,可是剛剛她知道了。”
“那是她的錯覺!她媽媽有被害妄想症!她和她媽媽一樣是個瘋子,你忘記這個毛丫頭一開始有多瘋了?!”
“你不是我的內心音。”
白無良突然勾起唇角,是嘲諷的弧度。
“在我的內心,我從來沒有看低過她。”
那原本激動不已的聲音突然停住了,白無良站在藍色房門前,這門上掛著八卦鏡和符箓,對厲鬼來說很危險,因此白無良禮貌地問:“喂,你突然閉嘴,是說不過我,還是怕這兩個東西?”
那聲音沒有說話。
白無良舉著單片眼鏡作出一副要靠近八卦鏡和符箓的姿態:“實踐出真知——”
“住手!!!”那聲音氣勢洶洶地響起。
有幾分色厲內荏。
於是白無良的臉上露出了彬彬有禮又格外欠揍的笑:“看來你真的很怕門上的這兩個道具。”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問。
將鏡片湊到八卦鏡旁的手沒有移動,兩個東西挨得很近,是白無良稍稍一手抖就會碰到的距離。
“我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那聲音終於回答了。
白無良將鏡片的距離稍稍移動了一下,他也怕自己不小心把這兩個東西碰到了。
“可是你自己選擇戴上的我。”
白無良眉間微微一動:“哦?我怎麼不知道?”
“誰知道呢……你自己不想記起來,難道還怪我?”
白無良唇畔露出一絲笑意,他再次拿著眼鏡小心翼翼地湊向了符箓:“你可以幫我想起來。”
在他這顯而易見的危險下,那一開始有著說不出高傲的聲音冷冷地哼了一聲,這聲冷哼似乎像一根針扎在了白無良的腦海,刺得白無良大腦抽疼,可隨即白無良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幕關於過去的畫面。
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是重病之下憔悴到不成人樣的他,穿著一身純白的衣服倒在了樓道間,他捂住嘴不停咳嗽,血水從指縫間滲透了出來,這些血弄髒他的衣服,可是白無良卻沒有力氣再從口袋裡面掏出塑料袋了,他一邊嘔血一邊蜷縮在樓道裡,虛弱的像一條敗家之犬。
明明爬起來,打開房門,他就可以回到回到屋內好好的休息了,可是為了避免讓家裡的父母發現他的病,他隻能艱難地起身,一步一步扶著樓梯繞過了家門,再艱難地上了一層樓,防止父母突然開門碰到他。
白無良忍著疼痛看著過去,他已經快認不出曾經自己也有過這麼虛弱的樣子了。
那詭異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很痛吧,你還記得這種疼痛的感覺嗎?你還記得當時你在問自己值不值得嗎?明明你那個時候就可以和家裡人坦白的!正常人生那麼大的病,即使沒有錢,也能得到家裡人的安慰照料,起碼能喝一杯熱水,而不是像你這樣子坐在骯髒的樓道間,像一個垃圾一樣——”
白無良握緊了手,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真的不怨嗎?
在極致的身體疼痛下,即使心裡已經想過要放下,也會延伸出一點怨氣。
“不!比垃圾還不如!你甚至怕自己的出現會髒了他們的眼!你付出了這麼多,可最後還是被他們毫無猶豫的丟掉了......”
白無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他看到自己的兜裡露出了一截鏡片。
那些毒蛇一樣的情緒都被他用驚人的自制力扼制住了,他的指甲嵌進肉裡,留下一道道血痕,白無良他記得那一天,他走在路上時突然間見到了一個精致的單片眼鏡,雖然他並不近視,也對外貌裝飾品沒有什麼興趣,可他就像鬼迷心竅那樣,把這個眼鏡撿了起來。
再後來他進入了卡牌遊戲,才發現那偶然撿到的眼鏡是一個稀有度為S級的道具,當初被他在現實中撿到,估計也是某一次卡牌遊戲靈異入侵現實,那個道具意外來到了現實世界,再被身為普通人的他偶然間撿到了,雖然這種概率很小,可也有可能發生。
一直以來,白無良都覺得能撿到這個鏡片是他不幸的前半生中為數不多的一件幸事。
可是現在他卻突然間發現,這可能是他最大的不幸。
“你就是附在那個眼鏡上面的鬼嗎?”沉默許久的白無良冷冷地問。
他的聲音如此冷靜,一下子打斷了那聲音滔滔不絕的演說。
“......是人是鬼又怎麼樣?你的父母就是人,他們有給過你什麼幫助嗎?如果不是我,你是怎麼在卡牌世界裡活下來的?你能有現在這麼健壯的體魄和這麼多的財富嗎?白無良,我堪比你的再生父母了。”
“你從我這裡得到了什麼?”白無良冷冰冰問道。
從前他隻以為這個眼鏡是一個單純的供人使用的道具,可現在他才發現這上面住著一隻鬼,那等於這麼久以來,他每次使用眼鏡的力量都在跟鬼做交易。
在卡牌世界裡,得到什麼就會失去什麼,他從眼鏡這裡得到了多少,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那侃侃而談的聲音停住了。
“回答我!”白無良將眼鏡朝符箓靠近,可是之前一直表現的很懼怕符箓的聲音卻沒有再服軟,似乎在看他敢不敢繼續進行下去。
白無良的手非常穩地將鏡片貼在了符箓上,那一瞬間,一道痛苦的悶聲在他的大腦響起,可與此同時的是,白無良的唇角也泄出了一抹低低的痛呼聲。
一陣洶湧的灼燒感在白無良的左眼傳來!似乎是他的左眼和這個鏡片一起受到了傷害!不、不僅是左眼,包括他靈魂中的一部分也跟著被深深的刺痛到了,他有預感再繼續這樣下去他將會受到重創!
那上一秒還在不好受的聲音這一刻竟然笑了起來,充滿了惡意,“你繼續拿這個來威脅我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你確定你要繼續做嗎?!”
白無良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再將鏡片往符箓上貼。
腦海中的那股聲音笑得更加大聲了,充滿了肆意和狂妄。
“......我真的很討厭有人威脅我。”白無良一字一句道。
“嘻嘻嘻嘻嘻嘻,那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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