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甘銜清陪孩子玩遊戲的時候,甘望舒說她要出去消消食,末了就開著他的跑車去了蕭津渡的公寓。
兩地之間的六公裡一眨眼之間便在她的跑車輪毂下縮短到抬頭便是公寓那高聳入雲的鉛筆塔。
甘望舒給蕭津渡發了消息,說她到了。
停好車在樓下會客大廳等了會兒,蕭津渡的手就已經摸上了她的肩頭。
甘望舒抬眸,男人眼角吊起一彎愜意的笑。
她也下意識略揚嘴角,站起身。
蕭津渡住三十六層,這個高度足以將紐約夜色盡攬入眼。
他家裡也沒什麼人,就一個生活阿姨料理著稀少的事務。
與客廳相連的茶廳上擺置好嫋嫋升煙的茶水,點心,看著都是給她準備的。
隔壁相連的開放式書房上丟著臺筆記本電腦,看得出剛剛蕭津渡在工作。
“你最近應該耽誤了不少事兒,真不應該為我來的,來之前還沒告訴我一聲。”甘望舒在茶桌坐下。
蕭津渡走到對面:“別提這個了,我來度假你還真不讓我來。”
“……”
他提了一個法式茶壺給她倒茶。
甘望舒端起來就喝:“你今晚吃了什麼?”
“嗯?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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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碗面?這麼簡陋。”
“你吃什麼?”
“吃烤肉了,吃多了,我想來你這喝茶。”
蕭津渡直接笑了,“小玩意這會兒倒是稀罕我了,有良心了。”
甘望舒笑一聲,喝完茶就抱起一串葡萄自己摘起來,也不客氣了,真當自己家一樣。
“工作怎麼樣了?”蕭津渡倒入椅背,舒服地將目光投擲到對面那一幕上,愜意不已,“那天是怎麼了?”
甘望舒咬著一顆葡萄,清甜汁水兒彌漫在唇上齒下,她有點恍惚,有種想和盤託出的衝動。
最終咽下葡萄,嘴裡不甜了,人也清醒了一些,她婉轉地對他解釋,“那事無妨了,我已經發了辭職信,但是,還沒批。”
他點點頭:“沒事,不放人是正常的,你自己堅持就好。”
甘望舒輕抿口茶,說:“甘氏集團,內部可能有人員變動的計劃,領導層要換人。”
蕭津渡目光落到窗外去,隨口說:“他們不是前兩年才換了個女總上去嗎?”
“嗯。”
“那怎麼又換了。”
“說是,甘家家裡人,覺得這個女總,業務能力一般。”
“是嘛。鍾承敏倒是說過這個女總初出茅廬,情商和經商能力都不高。”
“……”甘望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眼神撒過去,“鍾承敏?什麼時候說的?”
“就那次去茶館,咱倆不是一起到那邊了嗎?我那晚見的鍾承敏,當時在和他談名嘉國際一個項目,他要蕭安和甘氏來個合作。”
“哦……”她恍然,“記起來了。他那晚這麼跟你說,甘氏那位女總,這樣的?”
“其實我是不信的,那麼沒能力甘家能把家業交給她?”他回頭漫不經心道,“商人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還說甘氏集團那邊打算看看蕭安的意見,蕭安要是不計前嫌他們也不會固步自封。”
“……”他有病。
“你說這話,我能信?”他笑了,“不過她才上位沒兩年,能力不好說吧,這就要換人,甘氏是不是太草率了?再說甘氏不是就隻有這個最小的女兒一個繼承人了嗎?”
“甘家,我聽說,甘家還有一個兒子,從未露面,最近才出來的。”
“還有一個兒子?”他嘴角涼涼地半扯,“那這戲就有點復雜了,那位女總原來不知道?”
“嗯。”
他笑了笑,“甘家這麼復雜啊,還玩藏匿私生子這一套。”
甘望舒低下頭,語氣淡淡:“嗯,她挺蠢的,努力兩年也隻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想要就爭唄,”蕭津渡往後把手搭上椅背,斜睨著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有能力沒什麼好怕的,沒能力的上一位不是已經發配走了嗎。”
“你覺得,她應該爭嗎?”
“爭啊,為什麼不爭,都是一家子為什麼要把江山拱手讓人?這年頭,錢才是王道,而且就他們家這親情值幾個錢。”
甘望舒心情鬱鬱地吃葡萄:“也不容易,甘家當家的人一致絕意換人的話,她自己,孤立無援,也隻是挺一段時間,撈點錢罷了。”
“那就多撈點。”
甘望舒瞥過去。
蕭津渡在看外面烏雲滿布的天,不以為意道:“魚都撈走了,水也渾了,接下去的爛攤子誰愛接手接手唄。”
甘望舒莞爾:“我也這麼覺得。”
蕭津渡忽然回頭看過去,“哎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你管那個女總做什麼,你沒必要替她覺得,是死是活她自己兜著去。”
“……”
“你的事和甘家繼承方面,應該沒什麼關系?”
“嗯。隻是,如果換領導,我手上握了很多項目,也許新的領導不樂意放我走。”
“沒事。你怎麼想的?我還是希望你出來,休息一段時間,想做什麼再做什麼,反正後路很多條,不用死磕甘氏這一條。”
甘望舒點點頭,“我知道,我會走的……”
她安撫他,或者以安撫為名先哄騙了他,因為知道,很快她就一定會坦白跟他說身份了。
“嗯,趁早離開,人女總的事你別管,我也懶得去管人家死活,和我沒半毛錢關系。”
噼裡啪啦的一陣急雨將這個好像和他們都毫不相幹的話題圈上了句號。
高樓玻璃被敲打得噪聲不斷,細長如風。
甘望舒也不急於剛來就走,所以無所謂下不下雨。
蕭津渡等了會兒她都沒聲音,就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東西,不由開口:“怎麼心事重重的,還想那破工作?”
甘望舒抬眸,扯扯唇,搖頭。
她隻是在想,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是為剛剛那句話覺得暢快呢,還是後悔呢,曾經當她的面說,不要管她的死活。
蕭津渡忽然往前一靠,手越過了半個桌子,雙眼和她隔著一臂的距離和她對視:“望舒兒。”
“嗯?”
“雨這麼大。”
“……”
“晚上在這將就一下得了。”
“……”
他起身:“你吃吧,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
甘望舒丟下葡萄跟上,“別別別。”
“雨太大了。”
“不大。”她去抓他的手。
蕭津渡像個渣男拋棄多年女友一樣縮開手:“都是葡萄汁兒,我剛洗好。”
“……”
甘望舒手是黏黏的,等她找了個洗手臺洗幹淨手再跟著家裡阿姨的指示找到臥室區,再艱難找到蕭津渡所在的房間時,他已經丟了個新的枕頭在床上。
甘望舒鑽進去:“雨一會兒就停了的,我可以回去的,我開車來了。”
“別回去了,你那個嫂子出差了你和那個甘銜清孤男寡女在一起你也不嫌奇怪。”
“……”甘望舒反駁,“你這話更奇怪了,跟你住就不是孤男寡女了嗎?”
蕭津渡要去衣帽間給她取被子,聞言在拱形門口回頭,“我跟你能一樣嗎?咱倆認識多久了?多熟了?”
“我和他,認識十五年了。”
“……”蕭津渡轉身扶著門框悠悠和她隔著半個房間對視,“所以呢,就不用避嫌了?”
“那跟你更應該避嫌呀。”
“老、子、單、身!就是全世界都誤會了又怎麼樣?”
“……”
蕭津渡眼神意味深長,“我可記得有人說過,不正經的男人才總認幹妹妹,你這幹哥哥認得也很快樂啊你。”
“……”甘望舒唇角深深地被抽了下,“你一定要這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嗎?”
“我樂意。你不許回去。”
“……”甘望舒轉身,“我就要走,你自己愛認妹妹還管我來了,我記得我當初很嫌棄你這個哥哥的。”
蕭津渡回去,在她摁住門把手的時候,寬大掌心蓋住她的小手,將手往回一折,把她整個人順著壓在了他懷裡,另一隻手將門反鎖了。
“你放開我,”她在他懷裡掙扎,“你這個破房間還搞反向密碼鎖。”
“當然了你不知道國外的治安嗎?不知道老子富可敵國嗎?”
“……”
“當年第一次破產是被斷了兩年經濟,第二次就是被盜,損失好幾百萬。”
“……”
蕭總用親身經歷和切身體會警告她你別跟我拉扯這些問題我都是有事實依據作為理論的。
松開她,蕭津渡去拿被子,甘望舒自己站在門後猜密碼,試了五次都不對,成功上鎖。
她悲傷逆流,轉頭去找蕭津渡:“它鎖住了。”
“我聽到了,一起等死吧,跟我埋一塊委屈你了妹妹。”
“……”甘望舒崩潰地坐在了床邊,和給她鋪被子的男人對視,“蕭總。”
他斜眼瞅她:“我煩你這麼叫我。”
“……”她人在屋檐下,低頭道,“那要叫你什麼?”
“我沒名兒嗎?”
“蕭津渡。”
他眉心一擰,“這個姓也大可以不要。”
“不行呀,你大我三歲呢,我本來應該喊你哥哥的。”
“……”他哼笑,“藍小姐,早一分鍾那句帶著‘嫌棄’的話,不如重溫一遍。”
“哥哥~”
“……”
蕭津渡丟下被子,過去要逮她。甘望舒嚇得尖叫,手忙腳亂爬起來往衣帽間鑽去。
鑽了幾圈找不到出路了,她在裡面喊。
蕭津渡樂著進去,在幾個大衣櫃後找到可憐兮兮縮在角落裡的女孩子。
夜色裡的大衣帽間,橘黃色的燈落在他身上,甘望舒這才發現,一晚上他都穿的浴袍。
他身量高,最簡單的浴袍款式套在他倒三角的身材上,穿過長長的通道踩著棉拖鞋踱步而來,那清闲的幾步讓甘望舒想起上一次坐在秀場,音樂縷縷散開,模特踩著信仰的腳步穿過眾生的眼。
手往她肩頭一撐,蕭津渡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嗓音磁性:“在家裡還能迷路,你啊,說你傻不冤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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