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歲打著電話一邊說:“他快死了,能做到這個程度,你已經很厲害了。”
時歲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起碼從今天往後,你是狩獵者,他才是那個獵物。”
不知道這話能不能寬慰到紀寧。
紀寧表情愣愣的,痛感像是在這時候才泛上來,她先是說了聲謝謝,遲疑幾秒看時歲:“……你能讓他去死嗎?”
這個時候,隻要隨手補一刀,薩維就能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時歲小幅度搖了搖頭。
她把電話掛斷,蹲在紀寧身邊,往她的傷口處灑了一些止血藥劑。
“學姐,我說過我不參與,最多隻是給你提供這個機會。”
紀寧抿了抿唇:“抱歉,是我唐突。”
“好好休息一陣子吧,”在救助到來之前,時歲撐著膝蓋站起身,她往樹上看了一眼,安德隱去身影,“說不定他在你休息的階段忽然就死了呢,放寬心。”
紀寧閉眼:“……好。”
好了,時歲想,現在該去看看不聽話的寵物了。
血流了一地,這裡潑了許多聖水,站在哪裡對血族來說都是折磨。
順著血液的痕跡,時歲找到了薩維。
他的肩膀手臂、腰腹處都有明顯的傷,聖水灼燒著傷口,血肉呈現暗紅色,身體的自我修復能力艱難地運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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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到臨頭,薩維還抬起頭朝著時歲燦爛一笑:“看我看見了誰?不會是死前的走馬燈吧?”
時歲眉一挑,準備從他身邊走過。
“咳咳……”薩維抓住了她的褲腿,咳嗽時連帶著猩紅的血液湧出,“好冷漠啊,親愛的。就這樣走了嗎?”
力氣不大,時歲隨便一抬腳都能將他的手踹開。
她蹲下身,把薩維的手掰開,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怎麼連才入職不久的獵人都打不過?”
薩維低低笑:“哈哈…她身上可沒有你設下的限制呀。”
薩維失去了太多血,他本就血族現在又抓不到人類來補充體力,他那雙蜜色的小狗眼從下至上仰視她,可憐可愛。
時歲並沒有心軟。
她的手扣住薩維的下巴,強行將他的臉掰起來,指腹正好按壓在某個傷口上。臉上的身上的血液痕跡亂七八糟,但也沒影響那張臉的帥氣程度。
這些血族的長相真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顧,時歲看一次感慨一次,戰損狀態也能讓人心生憐憫。
又或者是這樣,才能讓死敵心軟?
薩維說話斷斷續續:“哎呀,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是我不夠好看嗎?”
她當時大動幹戈那樣去救西奧多,怎麼到他這裡就不一樣了?
時歲不心急,慢條斯理地動著手,壓著傷口來回按,血液滲地更多了,薩維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好看,但安德、西奧多、米迦……每一個血族都很好看,你沒好看到讓我非你不可的程度。更何況他們對我沒有任何隱瞞,你說是嗎?”
薩維眼尾向下,神色顯得有些可憐。
“親愛的,我隱瞞了什麼?”
“在最開始我夢見過你。薩維,那應該隻是你能力最簡單的一部分。”
薩維眨了眨眼。
時歲說到這裡就停了,指尖往裡扣,伴隨著血腥味愈發濃,少女的表情輕柔:“現在,給我一個救你的理由。”
薩維痛得視線有些模糊。
伴隨著時歲的聲音,他隻是笑,享受著時歲給他帶來的疼痛感,瀕死的快樂感如同潮水將他包裹,為平淡無波的生活染上一點色彩。
“……救救我吧。”
薩維勉強掀起眼簾,時歲正冷眼注視著他,看垃圾般的目光讓薩維忍不住地想挺起腰。
真是個狠心的人。
明明可以直接命令他,讓他說出想知道的信息,卻偏偏要讓恨他的獵人出手,把他弄成這副樣子。
但這樣的時歲與薩維期待中的主人形象最為一致。
死亡為那雙蜜色的眼眸染上了一層陰影,他的視線逐漸難以聚焦,薩維偏頭,像是真的小狗那樣用臉側討好地蹭了蹭時歲的掌心。
“你願意的話……”
他尋覓著時歲的氣味,獠牙觸碰到了時歲手腕的皮膚,尖銳的牙齒向下壓出一個小小的凹陷,眉宇間呈現出極端的迷醉感。
“我來帶你進入德米拉的夢。”
第88章
時歲蹲著看薩維咬自己的手腕。
他喝家族醫院供給的血包喝了快半年時間, 久旱逢甘霖,溢出的一點點血液都讓薩維如獲至寶。
況且紀寧對她造成了重創,再沒有血液補充他就要死了。
不過就算如此, 薩維也咬得很淺。
蒼白的獠牙隻陷入了一個小尖尖, 手腕處的血液剛剛溢出來, 立刻被刻有咒印的舌尖舔走。
薩維很有做魅魔的天賦,一邊喝著時歲的血, 一邊抬頭看她的臉。
一旦時歲露出不舒適的表情, 啃咬的力道就會放輕許多。
直到把時歲的手腕舔得湿漉漉的,傷口不再流血了,血族才意猶未盡地張開嘴。
時歲:……他超經意地露出舌尖上的印記!
雖然時歲說身邊的帥哥美女很多, 但薩維這樣極其擅長利用自己優勢的確實不多。
狗狗一樣的眼睛用這樣的角度看人, 眼角還有一顆我見猶憐的淚痣, 確實讓人很難抗拒。
時歲:“……”
她抬起另外一隻手遮在薩維眼前, 避開了湿漉漉的對視。後者察覺到時歲的動作,他的唇角小幅度勾起,看上去心情愉悅。
……這家伙。
時歲抽回手, 看著手腕處血族啃出來的痕跡。這點程度都不需要卡繆來治療,過不了多久就好了。
薩維有了力氣, 撐起一點身看著時歲的表情,得寸進尺道:“再給我咬一口好不好?你看這裡傷還沒好呢。”
伊萊學院的制服其實已經破了一塊, 不用這樣也能看見側腹的傷口,但薩維還是撩起衣角。
時歲被白皙的皮膚晃到了眼睛:“你喝血袋去。”
薩維:“可我沒帶……”
安德從樹上落了下來, 隨手將攜帶的血包扔到薩維臉上:“我帶了。”
薩維眼疾手快接住, 避免了被砸滿臉血, 他掀起眼簾看去,蜜色眼中略有鬱氣。
……好礙事的家伙。
時歲問安德:“學姐走了嗎?”
安德說:“嗯, 獵人協會來人把她救走了,血流的很多,不過暫時還沒死。”
薩維用牙咬開血包,喝飲料一樣的動作:“哎呀,說這些的時候都不避開我了嗎?”
時歲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你不是自己也很期待嗎?”
薩維:“其實也有點傷心……”
不過血族就是這樣,薩維自己口蜜腹劍,自然也不會要求人人都要對他坦誠——反而是這樣試探著相處比較讓他愉快。
是欺騙,還是真心?
猜測總有百分之五十的錯誤率,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
薩維喝了一點血就活蹦亂跳。
他慢吞吞咽下血包中的最後一口,身上的傷口差不多都愈合了,新的血肉長出來,帶著淡淡的粉色。
時歲問:“恢復好了?告訴我要怎麼進入德米拉的夢境。”
之前是薩維進入她的夢裡,時歲沒想到他還能讓自己以外的人進入,不過能去夢裡找找德米拉的弱點也挺好的。
畢竟現實想接觸還有點困難。
薩維說:“來……看著我的眼睛。”
時歲看去。
那雙眼由蜂蜜一般的顏色逐漸加深變紅,他唇角的笑意微微落下,呈現出與平日裡不太相同的認真,卻給人更深的蠱惑感。
薩維沾著血的指尖觸碰到時歲的臉側,輕輕勾了她一下。
他的聲音壓的有些低,濃密纖長的眼睫顫著,喉結上下滾動:“歲歲,我可以親你嗎?”
時歲習慣他時不時來一句這樣的話,她鎮定自若地問:“這是你發動能力需要的?”
薩維嗓音含著笑意:“不是,是看著你就想親。”
認識的這麼多血族裡,薩維的主動也是第一名。
時歲抬手,拇指和食指搭成一圈,在薩維額頭上彈了一下——他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往後一縮,再睜眼的時候紅眼睛恢復了蜜色。
時歲冷酷無情道:“先別口嗨,次數多了有點油。”
薩維捂著額頭,慢吞吞道:“啊……那我下次注意一點。”
時歲:“現在把事情做完再說,接下來我需要幹什麼?”
薩維:“不需要做別的了,等會兒回去睡覺就好。”
人在夢境中不會死亡,中途醒來也不用擔心,隻要薩維沒有解除鏈接,那時歲隻要和德米拉睡覺的時間有重疊,就能進入對方的夢境。
“對了,歲歲。”薩維打了個預防針,“想起來我的能力不一定對你有效……”
時歲對血族精神汙染的抗性似乎很高,畢竟之前的暗示沒起到作用,時歲除了最開始對他的臉有點心動以外,對他總是有點抗拒。
薩維在心裡嘆了聲氣。
……哎呀,要想辦法提升一下自己在主人心裡的地位呀。
時歲倒是有心理準備,畢竟之前米迦要讓她遺忘沒奏效。而且時歲總覺得隨著自己成為獵人的時間越長、和血族打的交道越多,心跳預警沒有原來那麼靈敏了。
難道是有些本來對她有威脅的血族現在不足為懼了嗎?
時歲內心小小地膨脹了一下:“晚上我回去先試試看,不行再說。”
薩維眨眨眼,笑著說:“不過也不用擔心…往好處想,說不定德米拉的能力對你也沒用呢。”
問題的關鍵在於,德米拉就算沒能力也很能打。
在西奧多的默許下,伊萊學院的門衛對時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安德和薩維作為所謂的“國際生”,大搖大擺地進校也沒人管。
已經是下課時間,早上五點,太陽快要從天際線上冒出頭,時歲直接回了宿舍。
她衝了個戰鬥澡,吹幹頭發換好睡衣往床上一躺。
舍友還在疑惑時歲今天怎麼這麼早上床,話沒問出口,時歲急著驗證薩維的能力是否有效,被子一拉就是睡。
她平時入睡的速度很快,大概十分鍾後,呼吸就已經趨於平穩。
時歲進入了德米拉的夢境。
紅月懸掛在天幕上。
德米拉的夢境一片暗紅,透露出沉沉的血色,整體陰暗,帶給人一種強烈的悶感。
時歲發現自己走在一個小隊裡,周遭大概都是人類,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古怪。
時歲剛環顧四周熟悉環境,感覺到身後有人推搡著自己。
“走快點,磨蹭什麼!”站在小隊後面的血族陰沉沉道,“晚到了你們全得死。”
人群稍稍有些躁動,時歲跟著小隊伍加快腳步,進入了莊園的主建築。偌大的殿堂內一片死寂,除了偶爾的風聲,這裡寂靜的像是一座墳墓。
人群躊躇不敢向前。
伴隨著一聲鞭子抽在地上的聲音,時歲看到前面和左右的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雖然夢中感覺不到痛苦,就算被抽一鞭子也沒事,但時歲還是默默隨大流跪下。
……德米拉這家伙做的夢怎麼都這麼獨裁專制?
那個原本推搡他們的血族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意,恭恭敬敬地對著前方的人說:“大人,這是新來的一批血包……不知道有沒有您想要的那一個。”
在一片寂靜中,腳步聲沉穩有力。暴君走得慢,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人心上。
隨後,黑色長靴停留在了時歲的面前。
時歲下意識地抬起頭,還沒看清德米拉的臉,劍柄處綴著紅寶石的十字劍直接刺穿了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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