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鬱大人,我也正要走,咱們同行一段路。”
鬱清梧緩緩邁步。
壽老夫人和錢媽媽瞧見了直嘆氣。
倒是蘭山君沒有察覺,兩人並行在去大門處的廊下,誰也沒有急著走,俱都慢慢的。
她有心要試探試探他,先笑著拉家常,給他看手裡的刀,“這是蜀刀,方才老夫人給我的,你看,蜀刀上面都有一個環。”
鬱清梧屏住呼吸,“是,我曾經也用過。”
蘭山君又說了幾句話,他都沒有聽進去。隻看著前路,好似馬上就要到門口。
路不多了。
蘭山君:“我最近偶然得知,蜀州出身的大理寺卿徐大人好似對蘇公子的案子一直攔著不給結案。”
提起阿兄,鬱清梧瞬間清醒過來。
他沉吟,點頭,“是。”
徐大人想要拉攏他,他也需要借助徐大人的助力,兩人暗地裡是來往的。
但這些事情也不敢跟山君姑娘說。
他剛要說一些場面話,就聽她道:“下月春闱,要是用此事來造勢——”
話剛出口,卻見鬱清梧搖了搖頭。
“徐先生也說過這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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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很多人都以為,我會如此做。”
但他卻不敢,也不願意。
他說,“阿兄也不願意。”
他鄭重道:“蜀州學子寒窗苦讀十年,用盡一生的力氣來到這裡爭一席之地,不是被我們這般的人利用去做刀的。”
一個行差踏錯,就會毀了他們的一生。
他怎麼敢呢?
阿兄也不敢。阿兄似乎是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曾經笑著跟他道:“清梧,你要忍住,要克制住自己,不要讓自己成為自己厭惡的人。不要為了我,沾染上別的人命。”
他能忍,也能克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總有一日也能讓博遠侯府和齊王啞口無言吃下林冀身死的苦楚,到那時候他們才知道,他是多艱難才熬過來。
但山君姑娘還念著阿兄的死,讓他心裡又湧起一股感激,道:“多謝你還想著他。”
能想著阿兄的人不多了。
蘭山君久久沒有回話。
她從前總想,他是怎麼落到最後那一步的呢?
明明他完成了大部分的心之所想,最後卻還是被推去了斷頭臺。
她倒是從今日他的言行裡窺見了幾分真相。
她一面惋惜,一面難免要佩服他的梧形鶴骨。
她對他,起初就生出了幾分利用心思。但現在知曉真相,知道前面不僅有宋知味,還有齊王這棵大樹在,便知單單利用他去對付宋知味不夠,便又生出要與他同行到最後的心思。
她自知猶如蜉蝣,不可撼樹,但她也可如山中猛虎,伺機而動,一擊斃命。
她的刀夠快,卻也要接近那些人才行。
她需要有人帶著她在茫茫夜路裡走一段。
她和他,應當能同一段路。
她有自己過不去的坎,他也有蘇家兄妹兩條命。
他們都在艱難的往前面走,她不怕前路艱難,不懼生死。她冷眼旁觀,窺他心志,雖不知日後如何,但現在卻也看得見他一身鐵骨錚錚,依舊願意負著風雪前行。
他這般走,是必死之路。
她這般走,也是必死之路。
他們都是六爻卦起,知卻不避的人。
但他不像她,多活了十年。他依舊還如同上輩子一般,在這條路上跌跌撞撞,迷茫的走著。
她站在一片春光裡,突然停下腳步,將手裡的蜀刀伸過去,橫在他們之間。
她握著刀鞘,將刀柄對準他,“鬱清梧。”
鬱清梧也隨著她停下來,正眸看她。
她說:“你要不要試著將刀刃拔出來——”
她還記得,他在札記裡寫:我應如利刃,隻等君王拔出刀鞘,讓我明黜陟,抑僥幸,均公田,厚農桑。
他有宏圖大志,也沒有食言,多年以後,他確實是做到了的。
但也丟了一條命。
她沉聲道:“你要不要試著自己拔出來,而不是讓君王拔你出鞘。”
鬱清梧訝然,不知道她怎麼會如此說。但又突然在她生氣勃勃的眸子裡看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條道。
先生說,通兩輛馬車的是道。
他不合時宜的想起這句話——而後覺得,也許他和山君姑娘,是可以並行的。
隻是他這個人,哪裡敢跟她同行呢?
他不認同先生其他的話,但卻認同先生不娶妻生子的一生。
他們這種人,還是不要拖累好姑娘才是。
他伸出手,握住刀柄,將刀拔出來,笑了笑,“山君姑娘,我欠你不少,以後若你有所指向,我也敢揮一刀下去。”
蘭山君幾番與他周旋,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但此時此刻,她卻驀然生出一股鬱鬱之氣來。
她緊緊盯著他,道:“鬱清梧,你要活下去。”
鬱清梧還以為她是想起了阿兄的冤屈,握著刀認真點頭:“姑娘放心,我答應過阿兄要長命百歲的。”
第22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22)
深夜,蘭山君研墨提筆,緩寫札記。
“元狩四十八年二月初八,得銀十兩……”
她眸光在桌上的十兩銀掠過,而後挪開目光,繼續寫道:“又窺其梧形鶴骨,廊下拔刀,君子瀟瀟——便覺世間公道,不該讓殺妻證道者得道飛升,而讓為民請命者命赴黃泉。”
也忒不公了些。
她頭一次撇開札記,不去看上輩子那個可悲的紙上摯友,而是隻看站在春光裡活生生的鬱清梧。
於春光熹微裡,她看見了他與鄔慶川割舍的躊躇和痛苦,也看見了他背著阿兄之命前行卻依舊不願意沾染上無辜人命運的無愧於心。
他活生生的在這裡,讓她覺得,他這般的好人,本就該活下去的。
閻王生死簿上若是一命抵一命,也應是宋知味去替鬱清梧的命。
她重回一世,總想著要跟宋知味拼命,後面又想著跟齊王拼命,歸根究底,是她沒有想著能夠在大仇得報後還能好好活下去。
但今日驀然生出的鬱鬱之氣,讓她心頭又燒起一團怒火,恨不得一把燒掉困住他們的冬日大雪。
憑什麼他們這些苦苦掙扎活著的人要被權貴愚弄至死?憑什麼他們隻是想要求一個公道,償還一條命就連活著都不敢想呢?
靜寂長夜裡,蘭山君心中突然想替兩人都求一條生路。
她和鬱清梧,都該活著,都該要長命百歲才是。
因有了這個念頭,她氣息微微急切起來,心口竟多了一份活氣。這份活氣讓她難以適應,又像蝼蟻偷生般不踏實,逼得她在屋子裡面團團轉起來。
走來走去,眸光巡回之間,便看見了鬱清梧送的十兩銀子。
她怔怔一瞬,取了一個盒子來,將這十兩銀子鄭重放進去,才微微停下來喘息。
這是他的真心,他這個人,做事情總是真摯的。
她籲出一口氣,又為世間有這樣一個同行的人高興起來
——
宮裡,皇太孫夫婦帶著一雙兒女站在長樂宮外求見段皇後。十七年前,先太子和段伯顏去世之後,皇後就再沒出過這座宮殿,也不願意見人。就是皇太孫一家,她也隻是在每月初十的時候見一次,有時候初十也不見得會讓人進去。
小宮人便要照例先進去問一次,而後才出來歡歡喜喜對皇太孫道:“皇後娘娘請您和太孫妃進去。”
皇太孫便手裡抱著女兒,牽著兒子,挨著妻子進屋給皇祖母請安。
皇後隻比皇帝小十歲,也已經年老了。她正坐在床上喝藥,見了他們也沒有什麼表示,隻讓人看座。
皇太孫已經習慣她這樣的態度了。他溫和的道:“皇祖母,您近日看著氣色好多了。”
皇後淡淡的,“不死就行。”
皇太孫笑吟吟的,繼續問她最近的事情,問了一圈,便看看左右,笑著道:“元娘,你帶著孩子們出去玩會。”
太孫妃詫異,但也站了起來,“好啊,他們早坐不住了。”
皇後沉默的看著,等人走了之後才道:“是碰見了什麼事情嗎?”
皇太孫笑起來,“所以說,孫兒若是有事,您還不是照樣要幫?何必裝出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呢。”
皇後躺在榻上,“說吧,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皇太孫:“確實是有一件事情要問皇祖母的。”
他走到床榻邊拿起一個香梨削起來,小聲道:“我想問問皇祖母,當年舅祖父是不是沒死?”
皇後本是懶洋洋的身子瞬間就坐直了。她一雙利眼看過來,“怎麼?”
皇太孫:“您先說是不是。”
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見到他了?”
皇太孫手裡的刀一頓,便什麼都明白了,便也不要冒險派人去蜀州查了。
他舒出一口氣,搖搖頭,“沒有見到,他老人家已經去世五年了。”
皇後盡管已經做到萬事不理會,萬事不動情,但聽見這話還是眼眸湿潤起來,低聲道:“你從哪裡知曉的?”
皇太孫:“淮陵一位姑娘,帶著他的戒刀來了洛陽。”
他道:“我也是碰巧知曉。”
他把事情說了一遍,感喟道:“舅祖父應該是不知道她身世的,所以把刀留給了她。誰知道她陰差陽錯竟然進了洛陽。”
皇後久久不能言,而後輕聲問,“那個小姑娘如何?”
皇太孫:“我還沒瞧見,也不敢貿然打聽,過幾天宋家辦賞花宴,她也會去,我便去瞧瞧看。”
一個香梨削好了,他遞過去給皇後,“皇祖母,皇祖父知曉舅祖父活著的事情嗎?”
皇後點頭。
“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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