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輕笑了聲,沒有拒絕,到外間叫人送了銅鏡來,斜斜放在他身後,叫他自己看。
連笑聲也透著惡劣。
薛恕扭頭去看鏡中,先見後背滿樹紅梅,之後才瞧見那樹下一雙纏綿的人影——
竟是副春。宮圖。
“孤畫得如何?”殷承玉放下鏡子,挑著眉看他。
薛恕舔了舔唇,嗓音越發低沉:“甚為傳神。”
殷承玉瞧著他面上並不陌生的欲色,又笑了聲,將毛筆扔回桌案上,便下了逐客令:“孤畫完了,薛督主可以走了。”
“殿下這是用過就扔。”薛恕腳下紋絲不動,似生了根。
“孤就是用過就扔,你待如何?”殷承玉傾身靠近他,指尖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按在唇上。
薛恕目光微深,攥住他的手腕,在那根挑釁的手指上用力咬了下,透出些許狠意:“殿下可以試試看。”
他似被驟然被觸碰了逆鱗的兇獸,深深黑眸裡暗潮翻湧,似有兇光。
殷承玉皺眉瞧他,還欲說些什麼,卻忽然被咬住了唇。
薛恕的動作又兇又急,禁錮著他的手臂強壯有力,殷承玉掙扎時,才發覺他竟難以撼動。
這種失去掌控強弱對調的感覺叫他又想起了上一世,那時候的九千歲便是如此難以撼動,像一頭肆意掠奪的失控猛獸。
自兩人開誠布公以來,薛恕已經許久沒有如此失控過。
唇齒間已有血腥味蔓延,殷承玉愣了下,緊接著未消的怒氣翻湧上來,亦不客氣地回擊,喘息著道:“你發什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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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恕不語,隻越發兇狠地俯身過來撕咬。
……
殿內一片狼藉,桌案上整齊堆疊的文書被掃落在地上。
殷承玉整理好衣冠,瞧著滿室狼藉怒火越發高熾,磨牙瞧了薛恕一眼,拂袖回了寢殿清理:“將殿中整理幹淨!”
這一晚,薛恕沒宿在寢殿。
第二日一早倒是如常來伺候洗漱,隻是殷承玉瞧著他那張臉就想起昨日如野獸爭鬥般的情。事,實在擺不出好臉色,不等他說話便將人趕了出去。
瞧不見人,殷承玉才終於消了火氣,往弘仁殿去理事。
登基大典在即,每日都有各部官員前來議事。今日禮部會同翰林院終於擬定了大行皇帝的廟號、谥號,來尋他最終定奪。
殷承玉瞧著禮部官員呈上來的“文、康、景”等褒谥,思索片刻全都否了,隻提筆寫了一個“靈”字。
“此字更合。”
不勤成名曰靈;亂而不損曰靈;好祭鬼神曰靈。
“靈”乃確確實實的下谥。
大燕建朝這麼多年,從未有帝王用過下谥,便是最為殘暴荒唐的孝宗皇帝,大行皇帝為了彰顯孝道,亦擇了個美谥。
幾個官員面面相覷,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最後還是禮部尚書反應快些,老老實實應下了。
在弘仁殿接見了幾批官員之後,殷承玉直到午間方才回寢殿。正逢鄭多寶捧著趕制出來的袞龍服上前:“針織局送來了袞龍服,還請殿下試一試,若有不合適之處好叫她們改。”
殷承玉頷首,入了寢殿,由鄭多寶伺候他更衣。
鄭多寶輕手輕腳替他解了腰帶佩飾,繞至身後正要將外袍寬下時,目光忽然一頓,轉臉讓屏退了等候的針織局掌印以及伺候的宮人。
“怎麼將人都屏退了?”殷承玉不明所以。
鄭多寶瞧著他欲言又止,目光不住掃過他後頸,滿臉為難。
殿下至今未有侍妾,這頸上的牙印是誰所留不言而喻。
他伺候殿下這麼些年,這慈慶宮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他在打理,後來薛恕跟在殿下身邊,許多事情都被他接手過去。他一開始雖沒看明白,但後來日子長了,對於殿下與薛恕之間那些事也有所覺。
隻是他從來隻做不覺罷了。
但今日實在是沒法子糊弄過去。
鄭多寶猶猶豫豫道:“殿下脖子上的牙印未消,得遮一遮才好。”
這麼說著,心裡也不由埋怨,這薛恕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龍體上留印子!
殷承玉一聽牙印便反應過來,臉色便沉了下去。
他與薛恕一向有默契,不論如何激烈都不會在容易被發覺的地方留印記,但昨日兩人都失了控,他沒留意薛恕竟在他後頸留了印子。
抬手摸了摸那處,衣領當是遮得住的。
殷承玉擰著眉,道:“罷了,你先拿粉遮一遮,將尺寸試好。”
鄭多寶隻得尋來敷面的粉替他遮好,之後伺候他將袞龍服穿戴好,才讓針織局掌印進來瞧尺寸。
待針織局掌印量完離開,殷承玉換好常服,才沉聲道:“你去將薛恕叫來。”
第128章
鄭多寶小心覦著他並不太好的臉色,遲疑了下,還是未敢替薛恕說兩句好話,輕輕嘆了口氣,躬身退出去讓人去傳薛恕來。
薛恕自司禮監匆匆趕來。
自隆豐帝駕崩後,壓在薛恕身上的事也不少。龔鴻飛謀反,高賢身死,如今錦衣衛、司禮監、東廠、西廠都暫時由他代掌,宮中禁軍需要重新整頓操練,巡防亦要重新安排。更還有東西二廠的勢力需要重新整合,提拔可靠人手的接替。
雖比不上殷承玉日理萬機,卻也實在不算清闲。
聽說殿下傳召,他便立即放下手裡的事務趕了來,就見侯在外間的鄭多寶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半晌還是將他拉到一邊,低聲提點道:“你也跟了殿下那麼多時日了,當知殿下雖然向來寬和,但卻不是那偏寵無度之人,切不可恃寵而驕。今日之事雖惹了殿下不快,但你好好認個錯,日後注意些分寸,便是殿下登極之後,亦不會虧待於你。”
他作為旁觀者,也算看得出幾分端倪——殿下待薛恕是不一樣的。
殿下素來潔身自好,並不重欲,但薛恕卻是個例外。
殿下剛長成那會兒,也不是沒人打過爬。床的主意,甚至還有那等心思不純的,故意安排了人妄圖引未經人事的太子入歧途。但凡是生了不該有心思的,都被殿下發落了。那個時候同殿下年歲差不多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房中都已有了數個侍妾,尤其是三皇子那般風流放蕩,不僅是侍妾,娈童也不是沒養過。
唯有他們太子,就連皇後安排的美人也不曾收用,一心撲在朝政上。
這麼些年來,也就一個薛恕而已。
鄭多寶被虞皇後派來伺候太子,可謂是親眼瞧著太子長成,如今瞧著薛恕是又欣喜又擔憂,也不知如今局面是好是壞,心情復雜的很。
好在薛恕是個知恩圖報的,滿心滿眼都是殿下。
鄭多寶心情復雜地拍了拍薛恕的手臂,見他沉默不語,便當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將門扉推開,道:“去吧。”
薛恕擰眉瞧他,沒明白他為何忽然拉著自己說這麼一番話,卻捕捉到了一條重要信息——殿下還在生氣。
他回想起昨日的事,抿起了唇。邁步踏入內殿。
門扉開合發出輕微動靜,殷承玉循聲抬眸,瞧見他的身影,眼眸便眯了眯,從鼻腔中發出嗤聲。
昨日的事他本是有些不快,但方才細細想來,又覺得最近這些時日薛恕情緒十分不對勁,那點怒意也就散了,眼下更多的是疑惑。
他打量著站在面前的人,手指在扶手上輕叩。
“孤後頸上的牙印可是你故意留下的?”
他本以為薛恕會尋上一堆理由來證明自己的行為合理無錯,卻不料薛恕聞言竟直接認了錯:“昨日太過……”他頓了下才說完:“沒能控制住。”
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殷承玉不斷打量著他,卻緩緩皺起了眉。
正如薛恕了解他一般,他亦了解對方,總覺得緣由不止如此。
但薛恕這人偶爾就像個鋸嘴葫蘆,你若強硬去撬是撬不開的,得用別的法子叫他自願開口才成。
殷承玉思索片刻,便暫時揭過了此事,隻道:“罷了,也沒被人瞧見。孤這幾日疲乏難眠,你今夜留下,替孤按按頭。”
薛恕抬眸看他,似有些詫異,但還是立即應了下來。
到了晚間,薛恕在司禮監處理完事務,便回了慈慶宮寢殿。
鄭多寶瞧見他進了寢殿,面上就露出笑容來,體貼地屏退了其餘人,帶上了門。
寢殿內間,殷承玉姿態慵懶地斜倚在羅漢床上,手中正拿著本書在看。瞧他進來便放下手中的書,道:“浴房還有熱水。”
薛恕應了聲,自去沐浴之後,換了身輕便柔軟的中衣出來。
殷承玉已經收了書上榻,見他出來便拍了拍身側空出來的位置,示意他上來。
薛恕上了榻,殷承玉的身體便自然而然地靠過來,枕著他的腿闔上了眼。
柔軟順滑的長發鋪散在腿上,薛恕手指在發間穿梭,指腹控制著力道按在兩側太陽穴。
不輕不重的按揉之下,殷承玉的身體很快放松下來,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規律地轉動,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薛恕目光貪婪地刻畫這張精致的面孔,發覺他眼下已有淡淡青色。
這些日子各種各樣的事情全部堆在一處,他十分繁忙,後半夜才歇息是常事,卻從未喊過一聲累。
指尖輕觸眼下淡淡陰影,薛恕又繼續按了一會兒,才將輕手輕腳地將睡熟的人移到了枕上,又下榻去滅了燈。
屋中沒有留燭火,薛恕抹黑上了榻,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之後,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人擁在懷中。
熟睡的人大約是覺得不舒服,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薛恕順勢將臉埋在他的後頸窩,先是用鼻梁拱動,之後又控制不住地將寬松的衣領往下扯,幹燥的唇貼上去,吮出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白日裡鄭多寶被後頸的牙印驚到,根本沒敢細看。若是他再往下看,會發現那牙印往下,還有一個疊一個的紅色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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