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在俯視她,繼續低笑,聲音卻異常熟悉,“水農哥挺有雅興,晚自習來這兒賞月。”
許意濃聽著他的調侃,也不緊不慢地接話,語氣承讓,“哪有此支妹好興致,直接蹦上天臺頂端悶聲做法。”
兩人依舊一言不合就開槓,王驍歧既沒惱也沒回嘴,隻是含了幾口煙再順風呼出,末了重新低頭看她,“要不要上來看看,這裡風景比sp; 許意濃環抱著雙臂,口是心非,“上面有煙味。”
王驍歧徒手掐滅了煙頭,“現在沒了。”
他有在認真邀請她,許意濃聽得出來,於是她抬步,小心翼翼地上去。
那座站臺的樓梯是旋轉的鐵杆,踩上去就有一股鏽跡味撲鼻而來,而且就那麼細細一根,一旦踩空就會掉下去,許意濃其實還是有點兒恐高的,她走了一半腳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上面的王驍歧則往下走了幾步,兩人同時踩在上面不免一沉,許意濃生怕這鐵梯老化到不結實,萬一承受不了兩人重量斷了怎麼辦?她緊抓著扶手,也顧不上鏽不鏽的了。
“繼續走,別往下看。”王驍歧教她。
許意濃照他的話又往上走了幾步,直至兩人在中間相遇,他朝她伸出手臂,卻沒有攤開掌心,他的聲音和風一道灌進她耳中。
“恐高的話,可以搭著我。”
許意濃猶豫了三秒,最終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腕,雖然隔著他的衣服,但時間仿佛就此陷入慢動作回放般的頻率,她在他的帶領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那站臺的頂端。
更清晰的星空和更廣闊的C市乍湧至眼簾,許意濃不由自主發出喟嘆,“還真跟bsp; 王驍歧站在她身邊,也俯瞰著腳下的一切,隻給她一個毫無瑕疵的側臉輪廓。
許意濃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們兩人呼吸的交錯聲,站得時間越久她仿佛越不會正常吸氣了,她緩了緩,開口打破沉默,“你怎麼……”聲音卻是啞的,她清嗓重說,“你怎麼在這兒?”真是可惜了培訓教室裡那瓶特意為他準備的尖叫了。
王驍歧手往漆跡斑駁的鐵欄杆上隨意一搭,並未正面回答,“你不是也在這兒?”
“我上來透氣的。”許意濃看著他如是說。
王驍歧側首抬了抬唇,“一樣。”
許意濃心跳頻率毫無章法,她趕緊將頭重新扭向前方,而垂握在雙側的掌心卻早已沁出了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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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站了許久,許意濃再次發聲,口吻中充滿她的向往與憧憬,“不知道A市的夜景會是什麼樣。”
王驍歧望著遠處那如長龍盤旋而蜿蜒的高架,“想去A大?”
許意濃不假思索,“你不想去?”
他抽回手,指尖揉捻著從欄杆上脫落的陳舊油漆,讓它們隨風飄散,像是提醒,“B大也在A市。”
許意濃看著前方的燈火通明與重重疊疊的高樓,意志堅定,“我隻想去A大。”
那個能跟表哥並肩的地方。
王驍歧將手放回褲袋,順著她的視線眺望,沒再說話。
安靜而美好的氣氛才籠罩了幾分鍾,就被許意濃接二連三的不爭氣的噴嚏給打斷,王驍歧看她低頭從口袋裡摸著紙巾,問,“鼻炎?”
許意濃將紙巾抽出蓋在鼻頭,她悶聲,“嗯,過敏性的,發作時間不定。”
她對著鼻子一頓揉,毫無溫柔可言,早不發作早不發作,偏偏這時候發作。
果然,王驍歧的嘲笑如約而至,“體質一般。”
“你才一般呢。”
“你又知道了?”
“我……”許意濃覺得畫風莫名地向著一個奇怪的方向延展了,她故作打量,“我一看就知道。”
王驍歧也回看她,唇角勾著,“你懂什麼?”
“我什麼都懂。”
王驍歧驟然沉默,許意濃也跟定住了似的跟他四目相對,除了被風吹動的發絲,畫面仿佛靜止,直到他抬手按在了自己左眼下角,許意濃不明所以,“幹嘛?”
他唇角按捺住笑意,點著自己皮膚的相同位置提示她,“你剛去挖煤了?臉上都是黑的。”
許意濃幡然醒悟,尷尬得就差沒像鴕鳥一樣找個地方鑽進去了,難道剛剛那爆珠的水筆芯黑色墨水還濺到了她臉上?怎麼沒有同學提醒她?她現在的樣子他是不是特滑稽好笑?她急需一面鏡子!
“哪兒啊?這兒?這兒?”她焦急地直接用手去摸,兩人面對面,她按著他的動作來一時都沒分清楚左右。
王驍歧看她亂摸一氣半天沒找到方位,直接從她手裡抽過那被她快要揉成碎屑的紙巾,他抬起手往她眼角下的黑影那兒一按,指尖的溫度隔著那薄薄的一層紙衝擊著她各處神經,她心神一蕩,聽到他說,“是這兒。”
可許意濃雙眼睜大,把他手緊緊一抓,全然忘卻了什麼男女有別,她說,“這紙我剛擦過鼻涕!”
王驍歧哦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繼續幫她擦拭,“那就,循環利用,發揮餘熱。”
許意濃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大言不慚地回之,“不謝。”
“謝你個頭!”等許意濃反應過來他已經先她一步下去了,她“噔噔噔”地踩著鐵梯跟下去,什麼恐高害怕早已拋之在了腦後,又是一陣無可避免的追鬧,可即使這樣許意濃也是快樂的,哪怕是偷著樂,因為那是專屬於他們的青春點滴,隻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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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賽培訓了一段時間後學校先後組織了三次模擬測試,最終能去參加省級預賽的隻有個位數,曹縈縈第二輪被刷了下去,而許意濃跌跌撞撞竟然進了預賽組,她覺得是自己走了狗屎運,不過既然進了,無論結果如何她也想奮力一搏,因此後面的日子除了培訓班上課,她抽出更多的時間用來刷題。
晚上在多媒體教室,她也不再端著,捧著卷子開始向王驍歧虛心求教,王驍歧則往旁邊的座位一挪,空出自己原本的位置,她人一怔。
他抬頭看她傻站著,“要我邀請你坐?”
她如夢方醒地坐下來,卻又膽怯地不敢跟他靠太近,誰知他直接靠了過來,把手一攤,許意濃會意地趕緊遞送去自己的競賽習題冊,翻開做過記錄的地方指啊指,“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王驍歧順勢湊過來,兩人的頭猝不及防一撞。
他立刻輕揉她腦袋,“撞疼沒?”
許意濃一愣,感覺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疼。”
王驍歧一笑,“別撞傻了。”隨後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拿過習題冊,再攤手。
許意濃耳根還紅著,脖子也滾燙的,她還傻不拉幾呆滯著,直到他看向她,提示,“草稿紙。”
許意濃支支吾吾,“你不是,不用草稿紙?”
“我可以不用,你能嗎?”他反問。
許意濃這會兒腦子短路無法辯駁,從自己桌上抽過來一張草稿紙,王驍歧低頭平整攤開,“覺得我講快了可以直接打斷我。”
“哦。”
“那開始了?”
“嗯。”
這一講經常就是整個晚自習,每回他倆都是最後出多媒體教室的,偶爾周邺也會參與進來,周末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仨會聚集在肯德基或者王驍歧家又或者周邺家刷題並聽王驍歧講解,許意濃跟周邺父母就是在那會兒熟識的,王驍歧跟周邺玩得好,與他父母很早就熟識了,當得知許意濃是全校第二名那個孩子,他父母更加欣喜不已,總當著他倆面直言感嘆,“我們家周邺能有你們倆這麼優秀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啊。”
周邺每次都不耐煩,“媽,我們還要討論題目,你能不能先出去,回頭再說?”
他媽頻頻點頭,“好好好,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認真學習,好好討論。”
等門一關上周邺頭疼地撓頭跟他們解釋,“我媽她就這樣。”
這還不止,他媽每回還會盛情邀請他們留下來吃飯,菜式極其豐盛,一個勁地往許意濃碗裡夾菜,人笑眯眯地,“多吃點多吃點,千萬別客氣呀。”
弄得許意濃特別不好意思。
有次她跟王驍歧好不容易從周邺家出來,簡直如釋重負,“周邺他媽媽太熱情了,下次還是去肯德基好了。”
王驍歧走在她身後,隻說,“這樣的家庭挺好的。”
兩人一前一後往下走,到了樓下,許意濃像是隨口道,“你數學這麼厲害,會一路披荊斬棘進國賽吧,到時A大自然而然會向你拋出提前錄取的橄欖枝。”
王驍歧卻輕描淡寫,“走一步算一步,省內比我厲害的多了去了,再上升到全國,那更是高手雲集,人外有人。”他扶著車看她給車解鎖,“你參加競賽是為了走保送?”
許意濃含糊其辭,“我就想試試。”
王驍歧笑了一聲,“怎麼跟周邺一樣。”
“反正強化培訓不上白不上,參加競賽跟後面參加自主招生也不衝突,人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自己的潛力?”她振振有詞道。
王驍歧竟難得認同了她的觀點,“也是。”
他跨上了自行車,對上她的視線,突然笑著叫她,不是濃哥不是水農哥也不是副手,而是她的全名。
“許意濃。”
“啊?”
“A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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