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笑道:“十個月的孩子會叫人,是挺聰明,現在夜裡還哭不哭?”
前幾個月,小弘昇半夜都要苦鬧,非要親阿瑪親額娘哄到三更才沉沉睡去,這毛病說起來也怪麻煩,畢竟孩子現在小,就算是太醫也不敢給他開什麼方子。
“已經不哭了。”鈕钴祿氏道,“我額娘找的方子,說是拿蜂蜜混入牛乳當中,每夜睡覺前喝一些能安神,我試過幾次,果然不哭了。”
“本宮這就放心,昨兒個安妃還說要瞧瞧醫書,看看有什麼方子能治這毛病。”阮煙說道,“既然好了,本宮回頭就和她說不必忙了。”
“安妃娘娘真是有心。”
鈕钴祿氏感激道:“回頭我得去謝謝她。”
阮煙抿著唇笑道:“你可不必去,你不知道她臉皮薄,旁人謝她,她反而要不自在,要是有心回頭多找幾本書送她便是,她就愛書。”
“是。”鈕钴祿氏答應一聲。
阮煙和鈕钴祿氏說了些家常話,沒多久,各宮送來給哈宜瑚跟和卓道喜的禮物,阮煙不耐煩替哈宜瑚跟和卓收,就叫兩人來自己處理禮物的事。
這些禮物當中,尤屬大阿哥和太子兩人的禮物最為厚重。
阮煙聽著禮單,神色微變,側頭小聲對鈕钴祿氏道:“近日來,這兩位還時常去你們府上嗎?”
鈕钴祿氏低聲道:“太子倒是來的少,反而是大阿哥來得多,一個月能來四五次。”
這次數就不少了,現在阿哥們都出宮建府,也都有了差事,像四阿哥這種忙人,一整個月不去見胤福都是常有的事。
大阿哥和太子也不是什麼闲人,大阿哥這麼往胤福的府上跑,不得不叫人多心。
這幾年局勢可愈發緊張了。
尤其是太子妃遲遲沒生下嫡子,萬歲爺又對太子的態度時冷時熱的,這叫誰心裡不得打鼓這萬歲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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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跟胤福說一聲,說該避就避,雖是兄弟,如今大了,來往的多也容易叫人嘀咕。”阮煙可不打算讓兒子摻和進大阿哥和太子的破事當中,她是個沒什麼大志的人,隻盼著兒女們平安就夠了,“往後大阿哥再去,就扯個理由搪塞過去,不見兩三次,大阿哥就該知道好歹了。”
“是,額娘教訓的是,我心裡也是這麼想。”鈕钴祿氏壓著聲道:“咱們爺的脾氣本就不是那種愛追名逐利的,不過礙於是兄弟,不得不給幾分顏面,落在旁人眼裡,卻成好欺負了。”
阮煙聽得出,鈕钴祿氏心裡顯然也壓著火。
她拍了拍鈕钴祿氏的手背,“辛苦你了,府裡府外那麼多事,你有時候也別太負責,把那些破事丟給胤福,讓他這個罪魁禍首自己去想法子。”
鈕钴祿氏聽了這話,心裡好受不少。
黃昏時分,胤福來接媳婦和女兒回去,被阮煙瞪了一眼,他心下疑惑,出了宮上馬車才問鈕钴祿氏:“我莫非是哪裡得罪額娘?怎麼剛才額娘給了我一個白眼?”
花卷捂著嘴笑道:“肯定是阿瑪做錯事了。”
“胡說,阿瑪今日都不在鍾粹宮,怎麼能做錯事?”
胤福彈了下花卷一個腦瓜崩。
花卷捂著額頭,哎呀叫了一聲。
鈕钴祿氏笑而不語,等回到府上,才把下午阮煙的話告訴胤福。
胤福聽了後,心裡怪不是滋味,“我說怎麼額娘惱我,這事確實是我不對。”
他隻想著不好不見大阿哥,傷了兄弟情分,卻全然沒考慮到福晉的擔憂。
胤福捏了捏鈕钴祿氏的手,“你放心,往後大哥來,我就裝作不在,他要是惱我,就讓他惱吧。”
“爺能想清楚,就算大哥惱咱們,咱們也不怕。”
鈕钴祿氏道,“原是他起了惡意,難不成倒還要怪罪咱們?”
第300章 第三百聲
雖然阮煙沒少說胤福是個呆子,可實際上,胤福自己也不缺成算,原先不過是顧慮著兄弟情分,再加上大阿哥又沒把事情攤到明面上,胤福自然得給大哥一些面子。
可這會子額娘都跟福晉說了這話,就說明這事不容拖延了。
胤福很了解他額娘的脾氣,若不是事情真要緊,他額娘是絕不會多嘴和他福晉說這些事。
因此,打從那日後,胤福就和大阿哥來往得少了。
大阿哥那邊吃了兩回閉門羹,心裡也來氣了,暗地裡直罵胤福不識好歹。
這日散衙,胤福剛從禮部衙門出來,就碰見四阿哥府上的馬車。
馬車在他跟前停下,裡面人打起簾子來,露出一張冷硬肅穆的面容,胤福笑著喊了一聲:“四哥。”
“上車來,我送你一程。”胤禛說道。
胤福沒見外,揮手把自家馬車給打發了,就著胤禛的手,一下上了馬車。
“四哥可有日子沒見,越發消瘦了。”
胤福打量了胤禛一番,關切說道,“可是戶部那邊案牍繁雜?”
胤禛:“戶部素來都是如此,如今我算是上手了,也沒什麼難的,倒是你,在禮部幹得怎麼樣?”
禮部這地方清貴,負責的無非是禮儀、祭祀、宴饗、貢舉。
今年又不開恩科,這幾個月也不是外藩朝見的日子,胤福道:“禮部這會子沒什麼忙的,我每日裡去那兒也不過是幹些瑣碎事罷了。”
“既是如此,怎麼大哥去你府上吃了好幾回閉門羹?”
胤禛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眉眼露出一絲笑意。
胤福神色尷尬,“這事,四哥您也聽說了?”
“大哥這幾日沒少見人說你這事,說你忙得連人影都見不到,比皇阿瑪還勤懇呢。”
胤禛說道,“我是覺得他說得不像話,替你說了幾句,可巧今日戶部沒什麼事,便順路過來看看你。”
聽話聽音。
胤福聽出來了,四哥是提醒他小心大哥,大哥心眼不大,他現下已經是把大哥得罪不輕了。
他衝胤禛抱了抱拳,“多謝四哥。”
“客氣什麼。”胤禛擺擺手,他打起簾子看了一眼,馬車快到胤福府上了,胤禛放下簾子,又道:“不過,你得罪大哥,太子以為你這是投誠的意思,他想著你和我交情不差,便叫我來探探你的意思。”
胤福還沒從大哥在外面抹黑他名聲這件事反應過來,被胤禛突然砸了這麼一個消息,瞬間啞口無聲,張了張嘴,半晌幾乎哭笑不得,“二哥想多了。”
胤禛這回真笑了,他自來一向板著臉,便是笑也是淡淡的,難得露出這樣一個笑容,倒是真有幾分叫人眼前一亮,頗有雨散天晴的意思。
胤禛拍了下胤福肩膀,“我想也是。你放心吧,回去我隻告訴他,你是個書呆子,腦子裡隻想著書,旁的事一概不搭理。”
“多謝四哥。”
胤福感激道。
胤禛道:“行了,你我兄弟何必總是謝來謝去。”
馬車停了下來,胤禛送胤福下了馬車。
胤福還想請胤禛進去喝杯茶,胤禛擺了擺手,“這就罷了,我們府上也就在附近,等回頭有空你過來坐坐便是。”
胤福就沒再留他。
胤禛回頭將那番話修了修,跟太子說了一遍。
太子眉頭一皺,倒是沒怎麼生氣,隻道:“六弟從小就是這脾氣,罷了,橫豎他在禮部當差,也幫不了什麼忙。”
因此,就把胤福的事丟到腦後去。
阿哥們之間尚且如此風雲暗湧,朝廷上就更是如此。
月底,有御史彈劾索相縱容門下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奏折一上,萬歲爺大怒,責令京都府尹徹查此事。
案件雖還沒查清,但僅僅隻是萬歲爺的態度,也叫眾人知曉萬歲爺的意思。
八月,索府上謀害人命的幾個下僕被杖殺。
九月,索額圖上書乞骸骨,康熙恩準。
索額圖是太子的叔父,更是太子黨的重臣,索額圖一退,太子黨內部無不愁雲密布,相反,大阿哥一派卻是恨不得彈冠相慶。
然而,礙於萬歲爺的心情,沒人敢將心思浮於表面。
在所有人都以為萬歲爺的心情肯定不佳的時候,萬歲爺卻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還有闲情逸致拿著堪輿圖去找阮煙。
“熱河這地方有溫泉,朕想著叫人單開幾個池子出來,給皇太後和你們泡泡也是好的。”
康熙在堪輿圖上點了幾處出來。
阮煙看了一眼,這堪輿圖並不難懂,上面宅邸、假山小橋流水、花草樹木池子都畫的很精細,便是不識字的人也能看清楚,她隻忍不住感嘆道:“這行宮也太大了,怕是得有幾千畝了。”
康熙不禁笑道:“差不多是如此,朕修建避暑山莊不全為自己,熱河此處地勢極其要緊,在此處修建行宮,也好威懾蒙古。”
阮煙這才了然,她就說萬歲爺這樣勤勉政務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一己之私耗費國庫去修建偌大行宮,果然是另有所圖。
她笑道:“安妃姐姐說熱河那裡冬暖夏涼,萬歲爺去那避暑也著實選對了個好去處。京城熱得很,等修建好了,夏日就有去處了。”
“安妃有見識。”
康熙點頭,隨口誇贊了一句,又惋惜道:“可惜這避暑山莊要修建好,非得有二三年功夫才能成。”
“便是二三年也不算久。”阮煙道,“這行宮修建好,往後萬歲爺的子孫也能用,因此,倒不必那麼著急,隻要修的好便好。”
康熙微微頷首。
阮煙見他心情不錯,就提起了今年選秀的事,今年選秀是在八月,現在已經是過了復選,留下來的秀女都等著安排。
好幾個阿哥今年都要娶妻,他們額娘們心裡都有成算,看好了人,就託阮煙跟萬歲爺提起這事。
“蘇麻喇姑給十二阿哥瞧上的是那拉家的秀女,那秀女臣妾瞧過,是個有規矩的。”
阮煙含蓄地點評了一句。
康熙沉吟了片刻,道:“朕記得今年馬齊的女兒也被留了牌子。”
“是有這麼回事。”
阮煙點點頭,那位富察氏出身名門,又是大姓氏,還別說,好些個妃嫔都心動,隻是她們不敢造次,畢竟這位的出身實在太好,好到連當太子妃也綽綽有餘。
康熙道:“朕倒是覺得這位和十二更適合些。”
“富察家的秀女性子活潑,和十二阿哥倒是也相配。”阮煙笑著附和了一句。
之後十三阿哥嫡福晉和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側福晉人選的事,康熙都沒說什麼就答應了。
次日。
阮煙便將消息告訴了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知道萬歲爺給十二阿哥挑的是富察家的閨女,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辛苦娘娘了。”
“蘇麻喇姑客氣,”阮煙笑道:“本宮原也覺得那富察家的秀女不錯,咱們十二阿哥性子太沉,可不就得找個性子活潑的,小兩口才能過得有滋有味。”
蘇麻喇姑頷首道:“娘娘說的極是,奴婢也喜歡那些性子活潑的格格。”
兩人壓根沒提先前那拉家秀女的事。
畢竟先前蘇麻喇姑看中那拉家秀女,無非是覺得挑富察家的太過,要是弄得不好,反而要叫萬歲爺覺得十二阿哥心思大,現在是萬歲爺自己給十二阿哥挑的,這門親事便再好不過了。
去了寧壽宮回來,阮煙便做主讓人去傳口諭了。
十二阿哥的這門親事一定,兄弟們羨慕嫉妒的不在少數,要知道,那富察家的秀女,她親阿瑪是大學士馬齊,她的叔伯都是朝廷重臣,這麼一門親事結得那叫一個值。
十幾個阿哥盤點下來,他們的福晉娘家能比得上這位富察家秀女的屈指可數。
為了這事,胤禟和胤誐、胤禎都鬧著叫十二阿哥請客。
十二阿哥也沒見外,畢竟和兄弟們相處這麼多年,感情是真不錯,尤其是他是養在蘇麻喇姑跟前,從小脾氣就好,便是胤禟他們不鬧,十二阿哥也要請的。
胤誐喝得醉醺醺的,快下鑰時才回了阿哥所。
十福晉聽了這事,對天翻了個白眼,打發人去煮醒酒湯,帶著醒酒湯就去“伺候”胤誐了。
“福晉……”伺候胤誐的幾個小太監瞧見十福晉來了,一個個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都讓開。”十福晉眼睛一掃,身後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眼睛一瞪,小太監們立刻躲開了,心裡暗道,阿哥,不是奴才們不護著您,實在是十福晉太嚇人了。
十福晉端著醒酒湯進了屋子裡。
裡面,幾個宮女正要給胤誐寬衣脫鞋,瞧見十福晉進來,臉色一下變了,“福晉。”
“都下去。”十福晉不客氣地說道。
“是。”宮女們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連頭都沒敢抬起。
“酒呢,爺還要喝酒!”
胤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說道。
“爺,酒可不就在這裡。”十福晉露出一個叫人瘆得慌的笑容走上前去,她拿起碗,捏著胤誐的臉頰,往他嘴裡一倒。
外面的小太監們隻聽得平地起了一聲慘叫。
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阿哥實在太慘了。
“誰他媽給我喝黃連!”
胤誐一下被苦醒了,睜開眼就開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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