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
我茫然地嚼著,抬眼看著大師兄,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大師兄訓我:「往後切勿亂來。」
丹田處再也聚不齊半點靈力,我不知大師兄口中的「往後」到底還有多久。
從今往後,我隻是一個凡人而已。
回想我拜師當年,我所求,也不過是如今,可踏入修道路,我愈發貪心了。
醒來後躺了幾日,我也就知曉了當日大戰時的細節。
人魔大戰氣勢洶洶,雙方都集結了不少將領,唯獨不同的是,那位魔君在大戰當前依舊沒有半點急切,意料之外的沉穩。
大戰一觸即發,劍宗作為大宗門,自然不可能後退。
師尊和另外幾個宗門的長老和魔君交了手,很顯然,他們沒有半點以多欺少的羞愧感。
當時現場的狀況很是混亂,即便我不在現場,但如今從藥王谷弟子口中也能窺探半點。
出乎意料的是,師尊重傷並不是與魔君博弈所傷,是自己人。
大戰之前,全身心將後背交給戰友是尋常事,可師尊沒有想到,那位魔君沒有出盡全力,他卻受了自己人的全力一擊,與此同時,魔君似乎也受了自己人的背
刺,他突然遭受反噬,眼看著就要走火入魔。
師尊以為自己必死,但是這關鍵時刻,他身上佩戴的一個符替他擋掉了大半的攻擊,後面據師尊回憶,那個符是大師姐剛學會畫符時送給他的,一道防御符。
可惜後來大師姐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愈發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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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老人家留著這個小禮物,估計也在懷念當年乖巧的大徒弟。
人族和魔族各自受到自己人的背刺,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直到大師姐出現了。
她出現在戰場時相當突兀,但是藥王谷的弟子形容大師姐是「如同天神降臨」。我沉默,這個形容用在大師姐身上相當少見,不過也行吧,大師姐身上的氣質總是特別多變。
他們說大師姐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鏽劍出鞘了。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大師姐身上佩帶的隻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鏽劍,其他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把鏽劍,似乎隻是為了符合大師姐劍宗弟子的身份。
事實上大師姐揍人從來不用劍,她都是用拳頭。
那把劍被大師姐拔出來,原本劍身上的鐵鏽在那一瞬間消失殆盡,大師姐身上沒有半點靈力,隻是那一瞬間,世間的靈力好似全部聚於她手。
雖然藥王谷的弟子說起來用了很多繁雜的修辭,但是據大師兄說,大師姐當時猝不及防地出現,僅僅揮了一劍,那一劍揮向了華清派掌門,華清派掌門當場吐了鮮血,捂著胸口倒下了,大師姐隨後扔出了幾個留影石。
留影石在半空中停滯,人魔兩族都聽見了這場陰謀,一場人魔勾結的陰謀。
華清派掌門伙同幾個宗門的長老謀劃了這場戰爭,隻因為,他缺一個正當的理由拿魔君的筋骨血肉用來修煉。
當然,他也打不過魔君,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出。
借人魔大戰,死幾個人族豪傑再正常不過,之後群龍無首,人族需要主持大局的人,華清派掌門自然可以站出來。
而魔族那邊也有人覬覦魔君之位良久,這番籌謀,自然合情合理。
大師姐扔出來的留影石裡面甚至還有華清派掌門如何將各宗門失蹤弟子殘忍殺害的畫面,一時間真相大白,這場戰事不過是一場笑話。
大師姐帶走了魔君。
我不知道大師姐是如何做到的,她依舊神秘。
12
我的情蠱已經解了,但也成了一個沒有修為的廢人。
大師兄每日的臉色難看得像是誰欠了他的債。
藥王谷的弟子實在不錯,醒來不過半個月,我丹田處就已經痊愈,感受不到疼痛了。
大師兄帶著我要離開藥王谷,回劍宗。
我拒絕了。
如今我已經沒辦法修煉,接下來等待我的,便是隨著年歲增長逐漸老去,如果一直呆在宗門,看著同門依舊年輕的臉,我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像如今淡然處之。
大師兄聽了之後,隻說了一個字:「行。」
他聽從我的意願,將我帶去了凡間,我曾經遠離了的凡間。
不解的是,大師兄自己也留了下來。
我:....
我嘗試委婉提醒大師兄:「大師兄,宗門事務不繁忙嗎?」
大師兄:「有你二師兄。」
我:....
好說歹說,大師兄卻始終油鹽不進,我沒有辦法了,於是放棄。
宅子是大師兄花錢買下的,是我漂泊的時候妄想買下的那種大宅子,若某日大師兄回宗門,這宅子就是我的了,想想就讓人開心。
大師兄每日早晨在院中練劍,十分養眼。
我看著看著忽然覺得不對,我敏銳地察覺到,體內的情蠱會不會是還沒拔除幹淨,否則,為何我盯著大師兄的唇,總覺得秀色可餐?
這種衝動,我隻有之前受情蠱影響才會生出。
..!
這蟲子還沒死絕?
穩妥起見,我出門找了個清風館,在裡面欣賞了半夜的美男子,最後發現,幸好這衝動也不是對誰都有。
我喝了點小酒,正在看著前面公子撫琴,旁邊還有喂酒和葡萄的小公子,真好看。
但是生不出半點旖旎。
我安心了.才怪!
我饞大師兄身子,我羞恥。
宗門的門規我倒背如流,沒有一條是禁止和同門結為道侶的。
我借酒消愁著,忽然發現有個小信長得特別像大師兄,腦子沒跟上嘴巴,我張口了,指著那個和大師兄長得極像的小信道:「你,過來。」
說完我還聽見自己發出了嘿嘿的笑聲。
對方似乎黑著臉來到了我跟前,我滿意點頭:
「不錯,連冷著臉都和我大師兄差不多,你該不會是大師兄流落在外的兄弟吧?
說完後我意識到歲數對不上,於是嘀咕了一句:「總不會是大師兄流落在外的孫子吧?」
旁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越來越少,我聽見跟前的人冷笑一聲:「卿卿,你倒是出息了。」
什麼出息。
「啪」的一聲,一把劍被拍在桌面上,我下意識看過去,愣了一下,那好像是大
師兄的劍。
意識漸漸回籠,意識到我剛剛都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我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酒都醒了大半。
「大師兄。」我小聲道。
大師兄什麼也沒說,順便還結清了我今日胡作非為的費用。
他真的,我哭發財。
我酒量並不好,回去是被大師兄攙扶著的,但是半路他嫌我走得慢,直接蹲下來背我。
酒勁上頭,我覺得臉很熱,大師兄後頸有一小塊皮膚敞露在空氣中,我下意識將臉貼了上去。
涼涼的,舒服。
大師兄還是沒說話。
我其實有點難過,我與大師兄從前沒什麼可能,今後更是兩條路上的人。
索性什麼大逆不道的,都趁今夜做了。
我沒有什麼出息,就是想摸摸大師兄的臉而已。
回到宅院,大師兄推開了我的房門,將我放在床上,我這才能看見他的神色。
「卿卿,誰教你去那種地方的?」大師兄語氣平靜。
我不說話,盯著大師兄的臉看,尤其是唇。
他生得這樣好看,可惜了,心裡隻有劍,沒有姑娘。
「大師兄,人生苦短,我隻想去逍遙快活一下,又有何錯?」
酒壯人膽,我也敢頂嘴了。
我以為大師兄會訓斥我不求上進,自甘墮落,但是沒有,大師兄說:
「逍遙快活沒有錯,若隻為快活,為何去那種地方,找那些人?」
他頓了一下,隨後緩緩道:「配不上你。」
大師兄平時說話冷淡,我從未見過他以這種語氣說話,許是油燈昏黃下,我多了幾分錯覺。
但我大抵是醉得不輕,我輕聲道:「大師兄,他們配不上,那誰配得上?」
我當然是存了幾分撩撥的心思,雖然知曉不可能,但人本來就是矛盾的,我大概隻能再活幾十年,而且再過十幾年,我的容貌與大師兄的容貌就不再相配了。
還是那句話,人生苦短。
「小師妹,」大師兄湊近了些,他那雙冷淡的眸子裡仿佛也有了些溫度,「你覺得大師兄如何?」
我清醒了,嚇清醒了。
「大師兄,這可不興開玩笑的。」
「我何時和你開過玩笑?」大師兄反問道。
我:...
更嚇人了。
大師兄湊了過來,指腹輕輕劃過我的臉頰:「人生苦短,師妹覺得呢?」
我思考了許久才意識到,大師兄興許是對我有意,但是我如今不能夠修煉,大師兄的意思是,就當露水情緣嗎?
遲遲等不到我回話,大師兄捧起了我的臉:「小師妹不說話,我便當你同意了。
眸光潋滟,衣衫亂。
我分不清究竟是大師兄桃花眼中的洶湧撩拔人心,還是我的醉意。
橫豎正如那句話:人生苦短。
大師兄.…他倒是比我想象中懂得多,我的意識混混沌沌,纏纏綿綿。
第二日天亮,我看著大師兄躺在身側,正在構思等下應當說什麼話,才能讓自己看起來瀟灑些。
但是開口之前,我先是察覺到丹田處的異樣。
原本消失到無影無蹤的靈力,竟然讓我感知到了。
?
我懷疑自己還沒酒醒。
但是下一刻,旁邊的大師兄伸手摟過我,他醒了,但沒睜眼,我推推他。
「大師兄?」
「大師兄?」
「鄭景舟。」
大師兄睜眼了,因為我喊了他的本名。
他問:「怎麼了?」
我說:「我好像又能修煉了。」
大師兄:「嗯。」
我又推推他:「大師兄,我說我好像又能修煉了。」
大師兄本來無動於衷,但很快再度睜眼:「大驚小怪什麼?」我:...
我不說話了。
大師兄說:「既然不睡了,那便打坐調息吧。」
夜裡,大師兄又推開了我的房門,貼了上來,我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抓住了大師兄的手。
他說:「卿卿,不能半途而廢。」
於是這一夜,又是活色生香。
我後知後覺,或許,我是在與大師兄雙修?
可我從來沒聽說過,雙修能修復靈根。
於是我扒著大師兄的肩膀問,他氣息略微不穩,輕聲道:「卿卿,專心,調息。」
...
大師兄還是和我交代清楚了。
我確確實實已經毀了金丹,靈根受損,就連藥王谷的長老也親自斷言,我此生已經沒有再重新修煉的機會。
但是大師兄,他體質特殊。
他是天生的爐鼎體質,能夠助我重凝金丹。
我沒有想過,這些年來宗門內人人敬仰的大師兄,竟然曾經也為自己的體質惶恐。
我從前拼命逃離的宿命,大師兄如今為我踏進去。
他成了我的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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