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遙忙往後退了一步,緊盯著他,手指卻漸握成拳。
項桓凝視她神情裡的掙扎,掌心包裹住她的拳頭往後拉了拉,壓低聲音提醒:“不能再治了。”
“這就是個無底洞,你會死的!”
她抿了抿發幹的嘴唇,眉宇間擰著一股千頭萬緒的結。
這個時候,宛遙的身體其實已然大不如前,長時間的失血使得她體重急速減輕。項桓狠狠咬了咬牙,握槍擋在她對面,“幹脆讓我把他綁了,省得他張口胡言!”
“不要。”她立刻拽住他衣袖,生怕項桓一個箭步衝上去。
“你能綁他一時,又不能綁他一輩子。”宛遙疲憊地嘆了口氣,“是我疏忽大意了。”
她看向身前長跪不起的小學徒,一時也萌生出前途未卜的迷茫來,隻能道:“算了,你明天過來取藥吧。”
宛遙閉目深呼吸,繼而眉頭緊鎖地折回院內。
背後的小學徒連聲道謝,額頭磕得砰砰作響。
項桓跟在她後面,經過那學徒時,趁宛遙不注意仍把槍鋒遞在了他脖頸下,低聲威脅道:“要敢泄露半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陳文君同秦徵正等在屋內,她的病已大好了,氣色如常,看見宛遙過來卻顯得比之前還要發愁。
“對不起。”她擔憂道,“給你添了那麼大的麻煩。事情鬧成這樣,全是我們的不是。”
宛遙搖頭寬慰她:“沒關系。”
她越客氣,陳文君心中也就越內疚,然而如今的自己,夫家敗落,娘家也不能回,實在無法為這個姑娘做些什麼。
情急之下,隻好拿肘子去碰了碰一旁站著的秦徵:“你也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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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神來,看了陳文君一眼,於是很順從地朝宛遙作揖:“秦徵魯莽之舉,未承想後患無窮,姑娘若有吩咐,在下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說完後自己又琢磨片刻,朝陳文君提議道:“不如,我去把那個人‘以絕後患’?”
“……不行!”
宛遙:“……”這個更厲害。
然而即便如此,情況卻仍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消息不知是誰走漏的,自學徒離開後沒幾日,素未謀面的京城百姓就陸續上門求醫,一窩蜂似的擠在藥堂,連門檻也給踩壞了數個。
陳大夫被圍在人群中,解釋得口幹舌燥卻也無濟於事。
“這都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
“諸位別聽那些闲人信口開河,聽我一言……诶,不要擠,不要擠……聽我一言……”
醫館是不能再去了,隻要答應救一個,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全京城的患者這樣多,就算將她榨幹恐怕都不夠。
宛家大小姐的血能抑制疫毒的消息,好似寒風過境,一夜之間吹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清早,坊門還沒開,宛延剛走出去就被聞風而來的人瞬間堵在了當口。
“宛大人,請問大小姐在家麼?我等有事相求。”
“宛大人,聽說小姐真的能治好瘟疫,是真的嗎?”
“宛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們吧……”
他被逼得直往後退,連聲解釋:“誤會,是誤會。我女兒一介女流之輩,如何能治好這樣的病。”
底下立時便聽得反駁:“既然不能,那為何疫區裡隻有你們幾個安然無恙的出來了?”
一語既出,四下全是此息彼伏的應和。
“這……”宛延啞口無話。
“是啊,明明有人還看見宛姑娘用自己的血救了梁家少夫人一命。”眼前的人們目光泛紅,“誰的命不是命呢,既然能救梁少夫人,如何不能也施舍施舍我們!”
“我……”
“你要多少錢。”人群裡有人大喊,“大人要多少錢,但凡我給得起,你出個價!”
伴隨著這一句,喊聲似乎降下去了,但又夾雜著許多語意不明的唏噓。
宛延背脊布滿冷汗,他被滿城含血憤天的百姓嚇住了,可他分明又無法讓自己義正言辭地去斥責這些人,因為他們每一個的臉上都帶著無盡的悲慟與憔悴,誰也不知曉那些面容背後埋葬著多少具屍首,才能讓他們做出如此不顧一切的決定。
誰不想活下去?
誰都想活下去。
他隻好匆匆掩上門,把所有的聲音堵在門外。
早朝是沒法去了,宛延連著幾日告假在家,但流言聲勢不減,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好幾位同僚曾悄悄找上他,奉上重金旁敲側擊。
事到如今,已無人有闲心去證實此事的真假,整整一個月,被瘟疫折磨的京城百姓幾乎人人都繃著一根弦,行將崩潰。而在此時此刻,宛遙的存在無疑是一條難以抗拒的生路。
他們無一不認為,明明隻需要半碗血的分量就足以救活一人,哪怕宛姑娘是個柔弱的女子,也不至於因此丟了性命。
宛家人就算不是見死不救,卻也心如鐵石,冷血無情。
滿城風聲鶴唳,宛府的大門從早到晚都是緊閉的,哪怕下人外出採買都是趁天將黑時,偷偷摸黑繞的後門。
哪怕宛延一口推拒了所有的人,仍有無數雙眼睛蠢蠢欲動地盯著宛府。
家中的院落裡偶爾會聽到說話聲,吃飯時牆頭門後總異響不斷,哪怕入夜宛夫人也覺得四面八方都有動靜。
每日哭著求藥的人聲嘶力竭地在外叩門,看得出宛遙在這樣的環境中一點一點消瘦下去,她自打從醫館回來之後身體就一直很虛,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長久的不堪其擾讓她的面色極為難看。
宛夫人怕影響她的情緒,勉強勸道:“實在吃不下,就回房休息吧。”
躺在床上時,宛遙看著雕花的架子一徑出神。
輾轉了許久好不容易萌生了睡意,迷迷糊糊之間她驚覺有人推開了門,驀地睜眼翻身,臥房內立著一個形容憔悴的男子,一見她亮著刀子就撲了過來。
宛遙驚出了一身冷汗,全然不知此人是如何進屋的,她慌忙坐起身要躲,也就是在這刻,斜裡刺出一柄銀白如雪的長.槍,鋒芒畢露,殺意盡顯,回身一腳便將對方踢開數丈之外。
接到消息的宛延和宛夫人一路小跑。
正進院子,就見項桓拎著個來路不明的刀客往外走。
可費解的是,這兩個人竟都不知道是怎麼進的府!
眼看家中這一團的混亂,宛夫人終於落下淚來,上前把尚在怔愣的宛遙摟在懷中,“遙遙不怕,沒事的沒事的……”
她撫著女兒的頭,卻也忍不住失聲說道:“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宛遙聽著她在耳畔不斷喃喃詢問,心中同樣帶著不解,這個不解從那日在疫區起就一直伴隨她。
她也想問,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自己的血能治這場瘟疫?又為什麼偏偏是她而不是別人?
她難道真有什麼過人之處麼?
不應該啊,不應該是這樣啊……
究竟有哪裡不對……
宛府的門極其少見的開了,裡面跑出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站在外探頭探腦的人們手忙腳亂地接住他。
“砰”的一聲轟鳴,一杆銀槍筆直定在地上,好似平穩的大地也跟著在震顫,
“你們,再上前一步試試。”
視線中的少年冷厲而銳烈,一雙狼眼森森然掃過眾人的時候,在場的皆不自覺地往後避了一避。
“我不保證我槍不會見血!”
眾人從他眼中看出了絲絲凌冽的寒意,知道這句話可能並不隻是單純的威脅。
而他說完,猛地轉身,直接狠狠將虛掩著的門一腳踹開了,準備關門的兩個家丁明顯在方才那一瞬愣住,連宛延自己也是滿目驚愕。
項桓持槍站在大門前,冷然道:“就這麼開著!”
他環顧四周,唇角的肌肉緊繃,“我看有誰敢上來!”
說完,另換了一隻手握槍,直接盤膝就地坐下了。銀芒閃爍的雪牙橫在門扉之中,仿佛一道銳不可當的屏障。
宛延怔怔地瞧著少年冷傲的背影,有好一會兒茫然無措。
這是他頭一次隱約感覺到,記憶中那個永遠抱著一柄高出自己半個身子的長.槍,一臉倔強的男孩有些不太一樣了。
夜裡,宵禁的更鼓敲擊在空蕩寧靜的街道上。
宛遙頂著高燒,披衣悄然摸到正院的回廊邊,她借朱紅的木柱倚靠身體。
初秋的明月大得像是能看清上面的瓊樓玉宇,又分外的清冷幽寒。
月光下的少年正安靜地昂首仰望星空,懷中的雪牙槍與他有共鳴似的,連光芒都比往日柔和了不少。
宛遙忽然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救陳文君乃是因為不忍,心中尚存著一絲善念,但長安有千千萬萬的人,一旦他們全都找了上門,她卻也還是如此的畏懼死亡。
果然,不是誰都有割肉喂鷹,以身飼虎的大慈大悲。
或許從一開始,她不該救陳文君的,但事實上倘若歷史重來,秦徵再求她,她也不一定真能狠下心。
人心有太多猶豫了。
善也是錯的,惡也是錯的。
第32章
宛家四周的虎視眈眈, 因為項桓的到來而明顯有所好轉。
他像尊鎮宅的雕像,總是狠厲地坐在那裡, 但凡有路過多看一眼的, 也會被他一個目光瞪得撒丫子跑開。
“姑娘,喝藥了。”
宛遙聞言合上醫書, 轉身時卻也忍不住掩唇輕咳,婢女見狀忙替她撫背, 嘆息著勸道:“要我說, 這些東西您就別看了吧。”
“天底下那麼多大夫,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 還是把身體養好了再作打算。”
她血氣不足, 一直體虛著, 這些時日飲食和湯藥都吃得難以下咽。養病除了藥補, 心態也很重要,因此宛遙的臉色總還白著,嘴唇泛著青。
勉強灌了點米粥, 她披好衣服往外走,原是打算去庖廚撈點東西給項桓,經過書房時卻聽得父母在其中說話。
“今天也不參朝?是出了什麼事嗎?”
宛延扶著額頭輕嘆:“陛下雖然沒說什麼,可是陳尚書、汪少保、於太傅, 一個接一個的找上來, 連太醫署那邊都有動靜。我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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