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24-11-22 17:35:123570

  “先吃東西還是先睡覺?”權西森問。


  “睡覺。”


  他便說:“好的。”


  她一直都沒有搞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他,她都處在一個犯困的狀態裡,直到有一次跟健身教練聊起,教練說:“辦公室就是當代人的叢林,人在緊張時,身體會處於防御機制,所以下班後才會格外困。”


  換句話說,在權西森身邊,她沒有打開那個防御機制。她完完全全地信賴著他,所以才會那麼困。


  比如在星海音樂廳,或者在出租車上,又比如在2022年的春節前,他們的父母見面的那一天,她一上車就脫掉了外套,蓋在頭上睡著了。


  她突然夢到權西森跟她說分手,她不服氣地說:“好啊!”


  結果卻在他轉身的那個瞬間泣不成聲,一個人在大雪天裡往回走,走著走著,才發現她在喜馬拉雅山上,根本沒有下山的裝備,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凍死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有火光的山洞,於是鑽進去,遇到了《冰雪奇緣》裡那個長著胡蘿卜鼻子的雪人,跟她講笑話,逗她開心。她正笑著,忽然雪崩就來了,於是她拼命地往外跑,卻還是被大雪淹沒……


  夢當然是沒有邏輯的,夢就是夢。


  但夢裡的傷心和驚恐卻是真的。


  顧西穗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馬路對面的紅燈。車裡放著舒伯特的《小夜曲》,外面又下雨了,雨刷擺過來,擺過去。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在腦海中回憶權西森。


  每次想到他,腦海裡最先閃過的都是他發呆時的臉。當然他其他時候也是有魅力的,但隻有在發呆的時候,他才是最怡然自得的。沒人留意他的時候,他總是專心致志地打量著他所能看到的一切,比如雪山、河流、以及空無一人的的馬路。


  到很後來的時候,顧西穗才發現他就是喜歡那種枯燥的環境,因為人在那個時候後變得無比渺小,而這讓他覺得平靜。


  紅燈轉綠,他打著方向盤,轉彎。雨天路滑,他開得謹慎,並時不時瞄一眼顧西穗所在的方向——顧西穗閉上眼睛,其後才發現,哦,他是擔心她被晃醒。


  奔馳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也一樣能把人晃醒的。


  顧西穗突然笑了笑,他詫異地側頭,可能以為她夢到了什麼,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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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觸碰她的那個瞬間,顧西穗覺得身體仿佛有電流經過,渾身的細胞都被打散了,然後重新拼湊起來,構成了一個全新的顧西穗。


  她很深刻地知道,那是愛經過的聲音。


  奇妙的是,在覺察到愛的時候,人的第一個反應都是難過,好像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想到失去了。


  她總是會愛上那些細小的、無意義的瞬間,如同愛上一個傍晚。


  但是人生總是由那些很無聊的大事組成的。


  於是顧西穗再次睜開眼睛,怔怔地望著外面空無一人的馬路,想了很久,才問:“你覺得我們會結婚嗎?”


  “嗯?”他意外地揚了揚眉,問:“你想結婚嗎?”


  顧西穗這才起身,打了個哈欠道:“在離婚冷靜期取消之前,是不會考慮的。”


  這個理由非常大,然而對她們這一代適齡女性來說,不結婚,就是她們的抗議方式。


  權西森愣了愣,但很快就理解了,道:“我從來沒想過結婚生子的事。”


  顧西穗側頭看向他,又是一個紅燈,他停了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說:“我小時候比較中二,總覺得人類應該早一點滅絕,但鑑於我也沒法滅絕人類,隻好先滅絕自己了。”


  顧西穗還是笑,90後全是亞文化青年,真是誠不我欺!


  “現在呢?”


  “現在更加有理有據地認為人類應該滅絕了。”


  顧西穗哈哈大笑,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似乎是想了很久,才說:“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一定是因為姚總。對我來說婚姻隻是討姚總開心,隻要她喜歡了就行,對我來說跟誰結婚都沒有區別。”


  顧西穗愣了愣,道:“即便那是你的人生?”


  “對。”


  他沒什麼表情地說。


  “而你卻覺得你的人生不重要?”


  他沒說話,顧西穗就徹底愣住了。


  她到了那個時候才發現男人跟女人在反婚這件事上的不同,女人正在努力爭取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男人卻跟你說跟誰結婚無所謂。


  與其說激怒顧西穗的是他無所謂的態度,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的人生放任自流。她很生氣地跟權西森說:“你永遠不可以說你的人生不重要,我不管你過去經歷了什麼,或者你的人生觀到底有多中二,但你決不能覺得它不重要。”


  權西森這才怔了怔,驚訝地看著她。


  “是你跟我說我有什麼要求都可以直接告訴你的,那我現在跟你說,你一定要覺得你的人生和婚姻都很重要,姚總絕不是逼迫你去結婚生子的人,也沒什麼傳宗接代的觀念……”


  於是輪到權西森笑了,說:“你並不了解姚總。”


  顧西穗這才又皺眉,問:“你的意思是……”


  “她喜歡孩子。”


  車子到達小區,他停下車,熄了火,說:“當財富大到一定程度,她就開始自然而然地考慮要把錢留給誰了,否則的話,她的事業就失去了意義。”


  “她激勵並改變了那麼多女人,居然不算意義?”顧西穗想不明白。


  權西森還是沒說話,隻是不置可否地看著顧西穗。


  那真是奇怪的一天,上午他們還在聽著長輩聊婚姻,到了晚上,他們倆則坐在車裡討論著怎麼反抗婚姻制。


  小區裡除了夜燈、蚊蟲、細雨之外幾乎什麼都沒有,過了一會兒後,他們才先後下車,他把手放在她頭上,替她擋著細雨。


  顧西穗則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震驚的表情,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但你決不能覺得你的人生毫無意義,不要隨便跟人結婚,如果你真的要結婚,就去娶一個你喜歡的女人,你又不缺錢,又不用考慮什麼現實性因素,你完全可以過上很幸福的生活的。”


  權西森忽然道:“我喜歡的女人正在反抗離婚冷靜期。”


  顧西穗愣了一下,又大笑起來:“少用激將法!”


  電梯停下,門打開,他們一前一後地走進去,分別去洗手間拿毛巾擦頭,顧西穗好奇地說:“你猜他們會不會已經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不好說,姚總打麻將時可是很投入的,她還想過要參加麻將錦標賽來著……”


  “哈?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比賽的嗎?”


  “怎麼沒有?姚總有一年都想去報名了,結果一看,什麼清華的北大的都去了,她就又放棄了。”


  顧西穗哈哈大笑著,用手機在網上搜著錦標賽的信息,權西森則去冰箱拿礦泉水,兩個人分別窩在沙發和中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倆完全變成了老夫老妻模式。


  如今權西森的住處布滿了顧西穗的東西:衣櫃裡是她的睡衣、內衣、家居服、備用的通勤裝兩套、休闲裝若幹;浴室裡則擺著她常用的護膚品、化妝品、卸妝油、洗面巾,以及衛生巾。


  顧西穗看完關於麻將錦標賽的新聞,才丟下手機,再次抬頭看著權西森,道:“我是真的不想結婚,我見過劉靈離婚的時候,撕得非常難看,要知道她跟她老公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貧困地區長大的,為了兩個人的未來努力至今,結果……”


  權西森點了點頭,道:“贊成。婚姻制早就應該淘汰了。”


  “那我們呢?”顧西穗望著他問:“我們將來會怎樣?”


  “我們會好好的,直到有一天我們受夠了彼此。”


  “到時候你會跟我說嗎?”顧西穗好奇地問:“比如說你不喜歡我的時候?”


  “不會。”


  他毫不猶豫地說,就在顧西穗的心還沒來得及下沉的時候,就聽到他繼續說:“我會一直很喜歡你的,即便是分手之後,我也會像一個人類喜歡另一個人類一樣地喜歡你。”


  哈?


  這都什麼詭異的情話?


  顧西穗都快笑瘋了,道:“那真是謝謝你了喔,另一個人類。”


  “不客氣,應該的。”他說。


第48章 舊的世界徐徐向前,她則在新世界裡被撞得頭破血流


  兩個多月後,顧西穗才理解了權西森一點點,有關於人類應該滅絕的。那時候互聯網最大的新聞是:俄烏之戰、上海。


  那陣子幾乎一打開手機,顧西穗就開始頭皮發麻了。她可以接受自己處在一個大時代的轉折點上,但絕沒有想過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就有一種活在平行世界裡的感覺,仿佛舊的那個世界還在延續著曾經的一切徐徐向前,而她則在這個新世界裡被撞得頭破血流,變成粉末。


  那肯定不是2020年開始的,而是更早一些時候。


  跟權西森聊起,他才垂眸,笑著,卻以一種很悲哀的語氣說:“是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變過。”


  彼時顧西穗在寧夏,三月末,賀蘭山還是奇冷無比,每到夜裡,權西森都會在壁爐中點一堆火給她取暖,她裹著毯子坐在沙發裡,有時候會跟權西森聊一會兒天,有時則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聽著外面風聲大作,卷起沙粒和細雪,並哐當哐當地拍著門。


  那風聲仿佛變成了歷史本身,在未來,這些年可能隻是教科書上的一句話,幾個句子,但身處其中的時候,完全是另一種概念。她不知道她老的時候會怎麼形容這個時代,會不會像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一樣,輕飄飄地說一句:“那時候……”


  亦或者像更多人一樣,徹底忘記。


  就在那一天,顧西穗想起權西森講起了人類滅絕,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說對我的喜歡是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喜歡?”


  “因為你是個好人。”


  他的回答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低頭搗弄著篝火,道:“我們這個時代有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都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操著各種各樣的人設,可以霸道可以冷酷可以不近人情,人們還以為那是浪漫,唯獨好人過時了,當一個人是好人時,人們會說他不夠聰明,甚至是白左聖母……好人就應該延續下去,這對我來說很簡單。”


  顧西穗怔了怔,搖晃著手裡的酒杯,想了好久,才撇了撇嘴,說:“……一般女人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並不是期待這樣的回答的。”


  權西森頓時就又笑了,說:“好吧,因為你是個美麗又性感的女人,即便我們分開了,你也依然會美麗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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