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靈的人生才更符合一個好故事需要的所有元素。
她之所以不喜歡回憶過去,是因為她自己都覺得,她的過去粗糙得像已經過時的鄉土文學或青春疼痛小說一樣,不外是一個又窮又醜又自卑的農村少女,靠自己的雙手逆天改命的故事,像她這樣的女人,中華大地哪個城市不是一掃就能掃出來一大片?
站在少女情懷的角度來講,她跟朱之文也算是很刻骨銘心了:相識於微時,中考考場上相見,她就是倒霉到鉛筆筆芯斷了,急得泣不成聲,影響了考試的秩序。小縣城,考場也沒那麼嚴格,老師問了聲誰有多餘的筆可以借給她,其他人都默不作聲,畢竟出現在這裡的,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
隻有朱之文猶豫了一下,把他的鉛筆掰成了兩截,遞給了她一半。
不好意思,就是這麼窮。窮得要死要活的,每天不是在愁學費,就是在愁體育課沒有合適的鞋。都知道念書才是唯一的出路,於是發了狠地學習,大冬天的晚上,宿舍熄燈,隻有路燈還開著,於是不要命地蹲在外面繼續看書,腿都蹲麻了,站不起來,這時候又遇到了朱之文,問她怎麼了。
用錢閃閃的話來說,就是,那個時候,任何一個男人出現,劉靈都會毫不猶豫地愛上對方,哪怕是一頭豬,都會被當成天蓬元帥。
她還記得高考誓師大會上,他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找到她,緊張又膽怯地問:“你要考哪裡?一起去北京好不好?”
當年他們都又窮又醜又慫,整整三年,在公共場合說過話的次數屈指可數,那可能是朱之文最勇敢的一次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劉靈受到了鼓勵,重重地點頭,說:“好!”
他頓時就笑了起來,連肩膀都松懈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如獲新生般的喜悅,仿佛她的點頭,對他來說,如同赦免,如同恩賜。
——感人嗎?
結果問他為什麼出軌時,你猜這狗東西說什麼?
他說:“每天回家我都特別累,總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自從有了孩子,我就覺得我徹底被困住了,我隻是喜歡看她笑,好像世界還很簡單……”
聽到這句話時,劉靈當即就哈哈大笑起來。
她這輩子都沒有笑得那麼癲狂過,眼淚都笑出來了,說:“好的,我懂了,你放心,以後我絕對做個一看到你就笑的女人。”
她還真是說到做到了。
人一旦要下定決心開心,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麼不值得開心的事,哪怕,是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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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離婚幾乎要了劉靈的命,隻因為離婚冷靜期剛好落實,2019年10月至2020年1月,拖了整整三個月。
她知道朱之文是不想離婚的,因為失去了劉靈,他除了能賺一點錢之外,幾乎什麼都不是。
所謂的賢內助,在大部分時候都是頂梁柱。你猜男人為什麼不肯離婚?單純隻是因為,他們自己才最清楚自己有多廢物。
在劉靈跟朱之文結婚後的這十多年裡,朱之文除了搵一份工,賺了點錢之外,對家庭的貢獻近乎為零——而且,他賺的還沒有劉靈多。
然而在律師行,他卻極力證明這許多年來都是他在養家,劉靈的收入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哪怕他知道劉靈支付了絕大部分日常開支,卻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否認劉靈的經濟貢獻。
看著桌子對面那張逐漸臃腫的臉,劉靈忽然想起他們剛到北京時,遭遇到的降維打擊。那時候他們連公交車也不會坐,第一次見到地鐵,杵在地鐵口一動不動,被別人不耐煩地問:“你們倆到底要去哪兒啊?別站在這裡行不行?”
那時候他們既不知道什麼是Nike,也不知道什麼是Starbucks,廣告牌上最流行的slogan是: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
寒假,為了省錢,都沒有回家,第一次聽說情人節,他在餐廳後廚做兼職,她在宿舍翻譯賺錢,也不知道他聽說了什麼,大冬天的,從外面撿了一枝別人扔掉的玫瑰,捧著一個冰冷的玻璃杯一路狂奔,笨拙地在樓下叫她的名字,劉靈,劉靈。
等她裹著羽絨服下去,他才從懷裡拿出那杯已經快化掉的小球,說:“哈根達斯!”
——是愛過的,的的確確是愛過的,她永遠都不會否定。
但是。
但是。
多年後,朱之文面無表情地出示兩個人的收入證明和銀行流水,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隻對律師說:“我可以把首付和你的月供還給她。”
他們倆那套房子還是2010年買的,彼時廣告業的收入還算可觀,IT行業才剛剛崛起,首付她出了60%,他隻出了40%。
可那套房子,是劉靈一磚一瓦攢下來的。
她節約到什麼程度呢?
剛到廣東時,不習慣這裡的氣候,滿臉都是痘,同事介紹了一款200多的面霜,她不舍得用,寧可去買十幾塊錢的藥膏,想的是,多存200塊,就能買一套更漂亮的窗簾;1000塊,就能買一臺好一點的洗衣機;10000塊,就能多買一平米……
她為什麼那麼喜歡巴黎世家的機車包?隻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包。
那時候天涯社區還在,劉靈泡在網上,看到一眾女星拎著機車包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羨慕得快要瘋了,找門店、找代購、找山寨……
當年那個包的mini款才8000左右,劉靈的年薪第一次超過十萬,買個包,綽綽有餘。
但她還是買了兩百塊的那款,連高仿都算不上,假得不能再假,她卻背了至少十年。
十年後,劉靈一動不動地盯著朱之文,聽著他講他對家庭的貢獻,最後說:“朱之文,你還記得我念大學時,學校少給我發了五百塊獎學金,我幹了什麼嗎?”
朱之文怔住。
——其實回頭一想,劉靈才發現,她跟朱之文之間的同盟關系都是她一廂情願,當初為了那五百百塊錢,劉靈鬧得整個學校雞犬不寧,舉著一個大喇叭,天天在教務處樓下喊。
學校的學生都當作是看笑話,劉靈卻無所畏懼,想的是,如果能要到拿五百塊錢,她就能給朱之文買一雙鞋。
而朱之文站在人群裡,看了她一會兒,就低著頭走開了,似乎是嫌她丟臉。
“你敢拿走我的錢,你試試看?”她站起來,逼近他的臉,稍後才意識到了什麼,按照她跟朱之文許諾的那樣,微笑起來,柔情似水地說:“老公,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要是想讓你生不如死,那可太簡單了。”
最後讓劉靈拿到錢的是朱之文的母親,而不是劉靈或者朱之文。
在2019年以前,劉靈還一直覺得,她人生最大的好運氣可能就是遇到了朱之文,之後才發現,其實她是遇到了一個好婆婆。
朱之文的母親叫沈秋霞,也是丈夫跟人跑了,她獨自把朱之文拉扯大的,對於出軌這件事,她比劉靈憤怒多了。
劉靈是罵都懶得罵,她婆婆倒好,直接上手打了一頓,之後來給劉靈道歉,說:“是我沒教好兒子,對不住你,你要跟他離就離,我不說什麼,不過孩子你一個人帶著也沒法上班,放我這邊,我給你養著。女孩子,現在還小,長大了肯定是跟媽親,歸誰不重要,等大一點了你再搶過去就是。”
劉靈本來不怎麼委屈的,被這麼一說,才突然委屈起來,笑中帶淚,點點頭:“好。”
她們倆都是底層勞動婦女,劉靈的彪悍跟她婆婆比起來可差遠了,粗暴的農村,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不彪悍怎麼活得下來?
還在律所協商的時候,婆婆抱著孩子直接衝了進來,說:“朱之文,你要是再爭下去,我就當沒有過你這個兒子,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甜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咬著手指好奇地看著一眾人,仰頭問她奶奶:“好吃的呢?”
劉靈到了那個時候才絕望地笑了起來,她發過誓,絕對不會讓甜甜過跟她一樣粗糙的生活的,結果到頭來,還是要看著一家三個女人以死相逼。
好你個朱之文。
她既不贊成婆婆用跳樓的方式脅迫朱之文,也不想讓她的女兒小小年紀就經受這一切。
笑了半天,劉靈才說了一句:“媽,你帶甜甜出去,讓甜甜看到了不好。”
等她們倆走了,劉靈也跟著站起來,說:“朱之文,咱們來日方長,走著瞧吧。”
第70章 其實最懂愛情的,是男人
她說到做到,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把朱之文的財產洗劫一空,全都放在她婆婆的名下——
孝順的男人才是這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因為他們所謂的孝順,就是給媽媽買臺最新款的吸塵器,至於媽媽是不是喜歡做家務,誰在乎呢?
而劉靈卻手把手地把這個農村婦女變成現代女性,趁著給甜甜做早教的時候,順手把婆婆也教了,教她識字、教她用智能手機、教她怎麼下載APP、教她怎麼坐地鐵……
而朱之文甚至不知道他親媽有銀行卡,有幾張,分別都在哪個銀行,密碼是多少……
一想到此,劉靈就忍不住想笑。
他哪兒知道打理一個家有多難,有錢了之後,他一心一意地演著“中產階級”,女兒一定要送去學個藝術的、一家人一定要時不時出國旅行的、跟小區的鄰居們一定是要搞好關系的……
於是劉靈把所有家庭相關的聯系方式都換成了朱之文的,什麼時候接孩子、什麼時候交學費、什麼時候準備籤證資料、小區的物業大會要不要出席、水電費怎麼繳、婆婆什麼時候去檢查身體、甜甜什麼時候看牙醫、誰誰誰的血常規又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一竅不通。
兩個月不到,朱之文就拜下陣來,同意平分財產。
不過即便是談妥了資產的事,在孩子撫養權上,兩個人也陷入了巨大的分歧——劉靈從來沒想到,朱之文居然那麼喜歡孩子,非要跟劉靈爭甜甜不可。
她忍不住問他:“你到底在跟我爭什麼?”
“那也是我的孩子!”他很憤怒地說。
她知道他從小就羨慕電視上那些三口之家,男人工作了一天之後,有個孩子叫爸爸的場景——那簡直就是朱之文對完美生活的瑪麗蘇幻想。
然而等他真的擁有之後,卻親自破壞了它。
直到多年之後,劉靈才驚詫地發現,其實最懂愛情的,是男人。
他從來都很清楚他想在劉靈身上獲得什麼,包括並不限於,一個能跟他一起奮鬥的妻子、一個體貼“識大體”的兒媳婦、一個智商和行動力超群的媽媽……
至於愛情——
愛情是有錢有闲的人才會遇到的事情。
比如終於不再為經濟和社會地位而發愁的,他自己。
最神奇的是,她還是在朱之文對甜甜的教育上發現的這一點。
有那麼一陣子,甜甜沉迷《小美人魚》不可自拔,說,她也想為了王子變成泡沫死掉。
彼時朱之文出軌的事剛曝光,劉靈聽到後笑得悲從中來,讓甜甜去講給她父親,朱之文卻嚇了一大跳,問劉靈:“你怎麼能讓她看這種書呢?”
“什麼書?《安徒生童話》?”
朱之文沒說話,隻是親自跑了趟書店,把甜甜最愛的童話故事全都換成了什麼科普書,什麼有關性別教育的、兒童健康的、危機處理的……然後磕磕巴巴地跟她講,童話是不可信的,王子公主什麼的都是假的,不可以為了別人死,尤其是男人。
劉靈狂笑不已,看著他那張夾雜著愧疚的臉,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他什麼都懂,他隻是不在乎而已。
但他是在乎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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