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遺憾,顧西穗完全提煉不出來,什麼口感啦薄厚啦活潑啦之類的詞她一個也不會,隻好直白地說:“我說完你們不要趕我出去——我現在隻覺得我被這堆酒PUA了,瘋狂檢討究竟是我沒文化還是沒品味……但除了難喝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詞了……”
王美佳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她還特意跟權西森交換了一個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顧西穗的口味,然後才拿起其中一瓶葡萄酒道:“你喝喝這個試試,應該醒得差不多了。”
她另外拿了個葡萄酒杯,給顧西穗倒了一杯,顧西穗仿照他們的規則——特意用純淨水漱了口,接過來,嘗一下,才一臉驚喜地抬頭。
“好喝吧?”
“嗯!”
“八五年的西施雅佳,第一個登上名酒榜的餐酒,好像也是第一個非單一品種葡萄酒?”王美佳不確定地看向唐臣,等唐臣點了點頭,才繼續說:“兩萬八。”
“不要告訴我價格!”顧西穗又開始扶額了,說:“我真的不想知道價格!”
王美佳還在逗著她:“九零年的便宜,也是好年份,權西森地下室有一大堆,你可以喝個爽……”
“我不要!還有酸奶嗎?我還是跟哈妙琪他們一起喝酸奶好了……”
眾人再次大笑。
之後才開始聊起單一葡萄品種的葡萄酒和混合葡萄酒,顧西穗直接把她對紡織品的理解直接套用在葡萄酒上了,無非就是純羊毛和65%羊毛的區別,100%的羊毛固然好,但不實穿,反倒65%的羊毛可以做得更挺括。
她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聊著,時不時看向權西森,內心最大的感受其實是,他過得還挺熱鬧就好。
她還總以為,他在這裡過著的是孤獨而枯燥的日子。
幸好並不是。
等人去樓空了,兩個人回到權西森的房間,他才告訴顧西穗,酒窖裡的酒都是劉先生他們放在這裡的,最珍貴的那些都標注了所屬權,包括那三瓶八二年的拉菲,其中兩瓶都是劉先生的,唯獨今晚那瓶是屬於他爸的。據說是他們好多年前從拍賣行拍到的,以當時的物價來說,是非常昂貴的,但現在的價格——他原話說的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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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懂你們富豪。
顧西穗邊在心裡吐槽,邊問:“你會經常想起他嗎?”
“誰?”
“你爸。”
他靜默了一會兒,才說:“偶爾,並不算很經常。”
他的房間在四樓,正對著遠處的山。
如果說他在廣州的房子根本看不出看他是個怎樣的人,那酒莊裡的這間就截然相反了:這是間很大的兩居室,純粹的鄉村別墅風格,到處都是書、唱片——他有一臺黑膠唱片機,矮書架上擺著幾幅畫,及亂七八糟的小擺件。
顧西穗之前隻在視頻裡窺視過這個房間一角,真來了,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突然關了房間裡的燈,拉著顧西穗的手,帶她到某扇窗戶前,指著一個方向說:“他們說,我爸就是在那兒掉下去的,我有時候就會坐在這裡看著那些山,但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來是個怎樣的情形,也想不到我爸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或者是因為今天喝了足夠的酒,或者是因為他心情比較愉悅,或者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導致隻有他們兩個人了,他的話才比平時話多了一些。
他說:“他們每個人跟我講起來的我爸,似乎都不是同一個人,馬勤遠總是把他講成一個大聖人,我爸那些股東嘴裡,他又變成了一個傻白甜,老陳覺得我爸特別聰明,王美佳則覺得我爸大智若愚……我去問我媽,我媽說她根本不了解我爸——這很荒謬你知道嗎?我不明白一對夫妻怎麼可以完全不了解彼此。”
“一個人本來就是很多面的,而留給家庭和孩子的,肯定隻是其中一個截面。”顧西穗回望著他說:“哪怕我爸跟我媽關系那麼好的人,在我面前,跟他們在彼此面前,也都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你呢?”
“我怎麼?”
“在我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是同一個人嗎?”
真是個要命的問題……
顧西穗還沒回答就先笑了,抬頭看著窗外,思索著應當要怎麼說,結果“唔”了兩秒不到,就輪到權西森笑了,他說:“算了。”
他們又回到床上,三月末,早已停了暖氣,山上奇冷無比,縱然是開了空調的制暖,聽到窗外的風聲,卻還是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兩個人都裹著被子,像露營一般盤腿坐著,望著窗外。
燈關掉後,顧西穗才發現月亮還能如此明亮,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側臉——那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讓她心悸的側臉,其實跟英俊無關,而是那種寧靜,永遠都能讓她無限神往。
臨到那時了,顧西穗才發現她看起來毫無章法的拍拖經驗也是遵循著某種規律的:她會下意識接近她想要成為的人。
譬如升入大學,她擔心自己社交能力不好,於是找了個外向的瘋子。
然後到了倫敦,迫不及待想認識這個世界,自認為才疏學淺,就愛上了劍橋的文學博士……
17年回國後,一開始想要成為一個事業女強人,於是crush了齊明輝……
後來被工作折騰得心累,開始期待穩定,然後就認識了最“穩定”的那種男人,宋子揚……
這麼一總結,她才反應過來,認識權西森的時候,是她最疲倦的時候,她最期待的是假期。
然後,這個自帶假期氛圍的男人就出現了。
她凝視著他的臉,想,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度過一次假期。
而這片大地已經陷入濃黑,除了風聲、偶爾傳來的狗叫聲、抑或什麼野生動物的叫聲之外,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顧西穗還在想著怎麼回答剛才那個問題,就聽到權西森問:“你遇到過至親去世嗎?”
她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她是世界上極少數的那種幸運兒,不管是家境還是成長環境還是童年都幸福得一塌糊塗,家裡的人都還很長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迄今健在,而且,都非常健康。
“你呢?除了你爸爸?”
“我在德國時認識一個酒吧老板,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我總在他那裡看球,有一陣子功課忙,再加上休賽季,就幾個月沒去,再去的時候才得知他因為心髒病去世了。當時我特別吃驚,無論見到誰都會問,嘿,你知不知道那個誰誰誰去世了?好像必須要一遍遍地說,再一遍遍地從別人那裡確認了,才能接受這件事……”
夜色如許,良辰美景,他們居然在這裡聊死亡。
但好像,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更適合聊死亡的了。
她看著他,聽到他把後面的話說完:“——但輪到我爸時就不行了,因為我沒辦法到處跟人說,嘿,你知不知道我爸去世了?”
顧西穗這才又坐正身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他突然笑了,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道:“我之所以不喜歡聊起他,是因為我每次提起,別人都是一臉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仿佛在說,他終於肯聊了,這才說明他放下了,就比如——”
他轉過頭,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說:“比如你現在這樣。”
“那你放下了嗎?”
顧西穗根本不為所動,目光清亮,仿佛隻有這件事才是重要的一般。
他說:“那可是我爸诶,你覺得呢?”
她便不說話了,湊過去吻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託住她的後腦勺,她用力地把他壓下去,直到兩個人都躺了下來。她騎在他的身上,吻了他許久,又重新坐起來,低頭看著他說:“你可以不用放下的,沒關系的。也可以邊好奇他是個怎樣的人邊討厭他的,這一點都不矛盾。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姚總,你不用害怕的。”
他呆住。
“你剛才問我在你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是不是同一個人,答案是NO。我在你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永遠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因為我非常喜歡你,不想讓你看到我不夠好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個特別糟糕的戀人,但我每一次的感情都很糟糕,去年我跟自己說,以後絕對不可以再糟糕下去了,這次好歹變聰明一點,理性一點,不要再把人生浪費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了……結果到頭來我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值得的人、什麼是不值得的人。”
到底是因為死亡還是因為愛情,讓她說出這些呢?
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她在說這些的時候,手掌就撐在他的胸口,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心跳變快了一些,砰砰,砰砰。
她看到他一臉訝異,想要起身,她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笑著說:“你什麼都不要說,你聽我說就好了。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不敢說了,我現在,此時此刻正在喜歡著你,喜歡得快要死了,我不知道愛是什麼,一點也不知道,可能明天我就……”
誰知道他卻撥開了她的手,突然坐起來吻住了她的嘴唇,之後才在她耳邊很小聲地說:“我也喜歡你喜歡得快要死掉了。”
顧西穗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有那個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裂了。
真要命,她居然在這個年紀還能遇到這種感覺。
她笑著,又道:“我還沒說完……”
“我知道,你想說明天就不一定喜歡我,可能要出櫃,也可能要出軌——”他立即就換上了往常的語氣,說:“OK,尊重、支持、理解,請悄悄地來,謝謝!”
顧西穗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
當他們緊緊相擁時,她的臉貼在他的脖頸間,能感覺到他的動脈血液飛速流動著。
你知道嗎?
因為那突突的跳動,她相信他們在那一刻,是百分之百相愛的。
第69章 人一旦要下定決心開心,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麼不值得開心的事
對大部分人來說,愛這個詞,實在是太大、太重了。
其實隻有喜歡就挺好的了。
喜歡多好啊,那種輕盈的、收放自如的、靈巧的感情,如同一個漂亮的小手包,偶爾出門時裝個鑰匙、塞上交通卡,輕便自如,但如果沒有,也沒有關系。
顧西穗曾經問過劉靈,很深地愛一個人,或者被什麼人愛著,究竟是什麼感覺。
劉靈想了半天,才說:“渴。”
顧西穗愣了愣,她仰頭,說:“就像是快渴死的時候忽然有人遞給你一杯水,你拼命地喝,卻越喝越渴。”
看到顧西穗的表情,劉靈才笑了笑,說:“但你不會經歷這些的,你又不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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