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2024-11-25 17:53:243980

  那下人木呆呆地搖頭道:“不喝,我家先生隻喝銀針,平日待客隻用陳茶,這碧螺春是友人送的,因是明前茶,茶色極好,先生隻在貴客來才會拿出來待客。”


  “昨天你走的時候可替你先生泡過茶?”


  “不曾。”


  王彼得走近道:“所以這茶是鄧歸莊自己泡的了。”


  賀雲欽望著那茶暗忖,鄧歸莊應是早知此人會登門拜訪,不知何故提前遣走了下人,那人來後,還特拿出這罐新茶來招待對方。


  熟人?故人?


  他問那下人:“家裡可安了電話,這幾日你先生可曾接過電話?”


  “家中無電話,先生一貫的好靜,素不喜這些西洋玩意。”


  賀雲欽跟王彼得對視一眼,可見鄧歸莊是通過別的法子知道這人會來家中了。


  王彼得早前已核對過抽屜裡的部分書信和照片類物事,看完後又一一放回原位,因為未看信件內容,光從扉頁來看,未發現跟賀雲欽紅豆婚禮賓客重合的名字。


  賀雲欽回到樓上,明知以兇手的謹慎,就算繼續在書房盤桓也未必會有收獲,仍打開書桌抽屜,重新檢查一番鄧家近半月的拜帖,看了一晌,依舊一無發現,隻得下了樓。


  ***


  消息傳揚出去,是晚不少人來賀公館登門拜訪,連顧太太也帶了顧筠來了,來客極眾,紅豆陪著女眷們應酬用飯,因賀太太著意抬舉紅豆,女眷們大半注意力都由段明漪轉移到紅豆身上,紅豆整晚忙於應對,無暇回房研究那份賓客名單,更無暇跟顧筠交流案情。


  鬧到八點,不知誰說難得回上海,提議去西洋大劇院看洋人出演的莎翁話劇,太太們都覺這主意極佳,紛紛應和。賀家於是令人安排車馬,將眾女眷送去大劇院。


  紅豆本要陪著一道去,誰知這時賀雲欽回來了,門口遇到,有位年高德劭的鄭老太太對賀太太笑道:“我這老婆子聽不大懂洋文,你們賀家兩位少爺英語都極流利,可惜大少爺素來正經嚴肅,不如你們老二風趣,不知二少爺有暇否,肯不肯陪我們幾個老東西一道去看西洋戲。”


  賀雲欽一訝,礙於長輩誠意相邀,不好推卻,看了看紅豆,笑道:“自無不奉陪之理,伯母們先走一步,晚輩稍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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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太太笑道:“那你早些過來,也別讓你媳婦跟我們擠一處了,幹脆讓她坐你的洋車。”


  紅豆便拉著顧筠留在原地,待目送一行洋車遠去,剛要上車,忽然想起未帶那份婚禮名單,忙要回房取,被賀雲欽攔住:“王探長處有。”


  紅豆詫異道:“我們一會會見到王探長麼?”


  賀雲欽替紅豆和顧筠拉開車門,待她們上了車,這才進了駕駛室,


  顧筠打算讓賀雲欽半路將她放至顧公館,上車之前就對紅豆說:“明日是是嚴夫子的國文課,我跟你不同,一來國文功課不及你好,二來也不是新婚,他那般嚴厲,待我遠不及待你們這幾個優等生有耐心,我實在不敢再缺課了,不如我將整理好的資料給你,一會你想起什麼要問我,隻管給顧公館打電話就是了。”


  紅豆剛要答話,誰知賀雲欽看了看腕表道:“大劇院最後一場戲是晚上九點,離開場還有五十分鍾,我現在懷疑兇手認識你,王探長他們在那邊等我們,我們先過去碰個面,將線索歸攏一下,看能不能在白鳳飛登臺之前找到兇手。”


  顧筠聽賀雲起這麼說,好奇心起來,再不提半路回家之事。


  紅豆對賀雲欽道:“你看了鄧歸莊的現場,他也是被同一個兇手殺的麼?”


  賀雲欽將自己的推測說了。


  紅豆駭異地跟顧筠對視一眼:“這太詭異了,鄧歸莊怎肯乖乖自缢?”


  賀雲欽道:“我們尚不知道這案子跟當年春鶯裡那兩樁自缢案有沒有關系,紅豆,你仔細想想,你認識的人裡有跟本案兇手特徵相符的人嗎?”


  紅豆緩緩搖頭:“我整晚都在想這個問題,可是我想來想去,我認識的這些人裡,怎麼也找不到接近兇手外貌之人。”


  顧筠淡淡頷首:“連紅豆都想不起,那我就更想不起了。”


  大劇院離得不遠,到了劇院門口,賀雲欽未有停車的打算,反繞到一旁的林蔭道,自顧自開到盡頭才停車。


  紅豆和顧筠下車一看,見是一座極為幽靜的寓所,賀雲欽拉了紅豆近前,一揿鈴,馬上便有人應門,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管事,見了賀雲欽和紅豆,垂眸躬身道:“二少爺,二少奶奶。”


  又對後頭的顧筠點點頭道:“顧小姐。”


  紅豆來不及驚訝,賀雲欽領了她和顧筠一徑入內,紅豆邊走邊環首四顧,見是座處處布置得玲瓏精巧的寓所,便暗猜是賀家的別業。


  賀雲欽笑了笑道:“家裡人多眼雜,這地方還算清淨,到此處分析案情不錯。”


  說著便穿過一座幽峭清芬的小小天井,到得正房。


  客廳裡一盞吊鍾狀水晶燈將屋子裡照得亮如白晝,王彼得和哥哥在裡頭,儼然一副臨時組建起來的偵探事務所的架勢。


  一見他們來,虞崇毅率先起身道:“總算來了。”


  王彼得看著賀雲欽道:“南京那位人物已提前來了上海?消息確否?那白鳳飛豈不是藏不了多久了?”


  賀雲欽拿起那張攤在桌面上的那份密密麻麻的數以千計的賓客名單:“明天那人會到刻羽戲院聽戲,如果消息傳揚出去,我們頂多還有一個晚上時間找出兇手。先試著縮小範圍吧,紅豆,你再好好想一想,當時虞家都邀請了哪些人來與宴?其中可有有高瘦、穿長衫且手大腳大之人?”


  紅豆回憶當晚情形,補充道:“這人不僅高瘦,走起路來還極快。”


  她緩緩滑過那份名單:“我父親是獨子,虞家本埠親戚不多,除了我舅舅舅媽,婚禮隻邀請了鋪子原來的老人、鄰居,及一些學校裡的先生和同學。可我們家搬進那洋房才一年多,跟這幾位鄰居並不熟識,除了底下的彭裁縫兩口子,這一年來我們跟其他鄰居幾乎未說過話,而且這幾位鄰居想是自矜身份,帖子是接了,根本未來參加婚禮。


  “我母親發了帖子後,忐忑了許久,惟恐三樓的邱小姐會一時興起去喜宴,事後得知邱小姐知趣未去,心裡好生過意不去,送了好些喜果到三樓,如果兇手在婚禮上出現過,懷疑樓裡這些鄰居根本是沒影的事。至於學校裡的先生和同學麼,高瘦且手大腳大之人不在少數。”


第67章


  賀雲欽看紅豆沒有頭緒, 對眾人道:“不如我們從頭梳理一下線索。


  “第一位遇害者陽宇天,於上月初十被發現死於刻羽戲院,經過痕跡檢查,此人並非自缢,而是被人用滑輪類的工具吊上房梁後勒斃,屍檢證實陽宇天死亡時間大約為九點至十點左右,因發現陽宇天屍首時, 不少人聞訊去後院看熱鬧, 地面被糟踐得一片狼藉,故未發現單獨的長樂牌煙頭。但從房間那種特殊的作案工具來看, 此人應是本系列案第一個受害者。


  “第二位遇害者許奕山, 於本月十八日,也就是我和紅豆婚禮當晚, 死於自家寓所, 經現場痕跡檢查,此人同樣是被滑輪吊上房梁後偽裝自殺, 而且跟上回不同, 這回許家臥室地面上明確丟擲了長樂牌煙頭, 而許奕山平日隻吸三五牌。因為許太太是在婚禮上臨時起意去娘家打麻將, 故我們懷疑兇手當時也在婚禮現場。”說著便從懷中取出自來水筆, 將後一句話用筆寫於紙上,並注明關鍵線索一。


  “第三位遇害者傅子簫,於本月二十二日被害,跟前兩次不同, 遇害地點並非受害人寓所,而是聖約翰後門處廢舊教室——關於兇手為何改變作案地點的原因,從傅子簫家中境況便可推測一二了。此人是本埠有名的大買辦,身邊光姨太太便有六個,家中供使喚的下人更是多不勝數,如此人多眼雜之處,兇手自然不方便下手,隻能將其從家中約至偏僻之所,因行兇時不小心被紅豆撞見,兇手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傅子簫因此成為本案唯一一個直接被勒斃的受害人。當然,兇案現場同樣有長樂牌煙頭。


  “但由於傅子簫遇害當晚發生了幾件不尋常的事——顧筠被襲擊,紅豆被兇手帶走,我們因而掌握到了極多的線索:高瘦,穿長衫,手大腳大,鞋碼43,走路速度快,平日也許並不吸煙,但作案時必定吸煙,襲擊顧筠的原因麼,很可能跟那幾本工具書有關,值得注意的是,據後巷面館那位目擊者稱,此人駕車帶紅豆逃跑時仍不忘用圍巾遮擋頭面,這一點非常不同尋常,據此我懷疑此人常去聖約翰,並為周圍人所熟知——此為關鍵線索二。”


  “至於第四位死者鄧歸莊,他死於家中寓所,從現場勘查來看,是自缢而亡,並非被人謀殺,但鄧家下人說鄧歸莊平日從不吸煙,現場卻同樣發現了長樂牌香煙。而且鄧歸莊自缢當晚,鄧家的確有客登門,鄧歸莊事先得知此人要來,不知何故提前便將下人遣走,為了款待此人,還拿出平日隻用來招待貴客的碧螺春。”


  他說完,抬眼看向眾人道:“整個案件清楚了嗎?”


  “清楚了。”


  賀雲欽摸摸下巴道:“縱觀本案,兇手唯一兩次露出破綻就是襲擊顧筠和紅豆那晚。兇手襲擊顧筠的目的成謎,但不能排除跟那幾本工具書有關,而圖書館的借閱記錄顯示近三月隻有顧筠和鄧歸莊借過,前者被襲擊,後者自缢。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兇手雖然未借書,但有辦法查到圖書館的借閱記錄——加之前面的兩條關鍵線索,我懷疑兇手可能是聖約翰的學生、先生或是文員之類的僱員。”


  “而且。”他面色復雜地望向紅豆,“雖然我們不能確定兇手當晚是不是曾親自將外套覆在紅豆身上,但從此人當晚擄走紅豆後的一系列前後矛盾的行為來看,我依然認為此人認識紅豆。”


  一條條線索擺在眼前,由不得眾人不信,虞崇毅看一眼妹妹,納悶道:“難道兇手真是聖約翰的?可他的動機是什麼?”


  幾人湊攏看婚禮名單,當日聖約翰來參加婚禮的先生和學生統共有百餘人,剔除掉女先生和女老師,還剩六十餘人。


  紅豆對著名單逐一回想這些人的身高相貌,也許聖約翰太養人,這六十人當中,上至校長約翰遜爵士,下至同系同學,無有不高大挺拔的,可疑對象太多,總不能一個一個去查誰穿43碼鞋。


  紅豆思忖著道:“我總覺得這幾名受害人彼此都認識,而且共同遵守一個秘密,大家光看本案的幾名相關人就知道了——第一位白鳳飛,此人在陽宇天遇害後第一反應是找王彼得來查案,可是事後卻避而不見,眼下更是藏匿無形。第二位傅子簫,此人遇害前一月便心神不寧,近日更打算去蘇州別館小住。第三位鄧歸莊,鄧先生遇害前曾借閱過工具書,不知是不是也對那幾人的死起了疑心,所以才去借書來研究。”


  賀雲欽點頭道:“若是單獨來看,這些不尋常之處都不能成其為有價值的線索,但匯總在一起就很耐人尋味了。王探長,中午我請你拿著我嶽母那張報紙剪下來的照片去幾名受害人家中打聽,打聽到什麼了。”


  那照片年代太久遠了,他們幾個僅能認出照片中的陽宇天和鄧歸莊。


  王彼得道:“你這法子的確管用。我先去的傅子簫家,他那些姨太太都是近年娶的,誰也不知道十一年傅子簫的模樣,但傅家下人因為傅子簫發跡前便跟隨他,一眼就從照片認出來了,喏,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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