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緊盯著她。
白榆搓搓搓。
她擅長壓抑自己所有的情緒,唯一的外顯,就是喜歡無意識搓手裡的東西。
白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抓著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衣袖布料,而是謝玉弓的手腕。
謝玉弓感知到了她的拇指快速在自己的手腕上搓動後,眼皮猛地一抽。
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周遭的侍女僕從,手腕的熱意和瘙痒漸漸擴散開來。
他咬緊牙根,快要壓不住手腕上傳來的痒意,她……這大庭廣眾的,做什麼呢!
而這時候已經走出了幾步遠的尚書夫人,突然間回頭輕喚了一聲:“珏兒。”
白珏張開的嘴就那麼閉上了。
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謝玉弓,然後快步跟上了自己的母親。
一行侍從婢女也很快離開了。
白榆見她就這麼走了,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謝玉弓。
謝玉弓的臉正對著白珏離開的方向。
謝玉弓看白珏?
這兩個人有感情線嗎?雖然劇情裡沒有出現過,但是反派每一次都會對白珏手下留情……
管他有沒有,她先拿來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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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眼珠一轉。
見人走遠了,拉著謝玉弓繼續走,後半程近乎粗暴地扯著謝玉弓回到她的小院子。
一進去,謝玉弓甚至被白榆搡得一踉跄。
謝玉弓跌坐在一張桌子邊上,眼中的迷茫震驚甚至是不是“裝”的,而是真的。
白榆這一路,把他手腕都摳破了。
他能感覺到她突如其來的憤怒,卻不明白為什麼……
“你剛在看什麼?”
白榆站在謝玉弓對面,逆著陽光,神色無比陰沉,甚至堪稱扭曲。
要想鎮住一個變態,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比他更變態。
白榆慢慢走到謝玉弓前面,雙手按在他身體兩側的椅子扶手上,微微彎下腰,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質問:“你剛在看那個女人對不對?”
“你在看我那個好妹妹,白珏。”
“哈哈哈……你在看她,依依不舍地看她!”
“她好看嗎?嗯?”
白榆抬手先是抖著手摸了下謝玉弓的臉,而後毫無預兆地掐住他的脖子問,嘶吼一樣道:“你是不是在看她?!”
“你都瘋了,還想著她對不對!”
“你是不是覺得她很好看?!是不是還記著她是你的未婚妻!”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嫌棄我年紀大,是不是掀開蓋頭後看到是我,失望透頂了,你說啊!”
謝玉弓:“……”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掐著脖子發瘋質問,人都傻了。
第9章
謝玉弓這一輩子遇見過很多危機時刻,被皇帝厭棄的那些年裡,被人欺辱迫害是常事。
但是他的皇兄皇弟,是不屑對他親自動手的,也知道他就算被君王厭棄,也不能真的殺死他,今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足相殘。
所以每每動手,都以羞辱為主。
而那些侍從婢女,向來視他如瘟神般躲避著,以免被他連累。
並沒有人這樣掐著他的命門脖頸,歇斯底裡地對著他叫喊逼問。
謝玉弓本能想要反擊,但是他雙手被繩索捆著,抬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想抬腳去踹,他這一腳若真的用足力氣,能將面前這女子踹得胸腔凹陷當場暴斃。
卻在對上面前這女人歇斯底裡,卻脆弱又畏懼的淚眼之時,腳愣是沒能抬得起來。
罷了,她顫抖得厲害,力度看上去用得大,實際上謝玉弓還能在她掌心之下呼吸。
一時間被她掐得面色泛紅,半張臉……表情復雜。
是的,謝玉弓懷疑這個女人不正常。
“你是不是喜歡她?”白榆眼眶通紅,咬牙切齒地說,“是啊,她比我好看,比我年輕,還是尚書大人的嫡親寶貝疙瘩……誰都喜歡她。”
“從小到大誰都喜歡她!”
“誰都喜歡她……”白榆哽咽出聲,雙手顫抖得越發劇烈,最終她如脫力般彎下腰。
直至跪坐在地上,雙手也從謝玉弓的脖頸一路滑下來,落到了他的膝上。
她的眼淚簌簌而落,噼裡啪啦地砸在謝玉弓的被她揉皺的皇子袍上。
謝玉弓垂頭看著她悲痛神情,她如此這般瘋魔……竟是覺得他喜歡白珏?
謝玉弓的眉頭皺起,他活到如今,還不知道何為男女之情。
或者說謝玉弓最鄙夷的便是所謂的男女之情。
當年他的母妃對他的父皇深切熱愛,如膠似漆,在他幼時父皇甚至私下悄悄許諾過,要力排眾議,立他為太子來哄自己母妃開心。
那時候的謝玉弓,也曾被皇帝抱在膝蓋上教授功課,教授治國之道。
可是後來怎樣呢?
還未等紅顏老去色衰愛弛,便因為一次蓄意栽贓的誤會,他的父皇便為了保住皇家顏面,命人絞死了他的母妃。
而他當時還是無辜幼童,父皇也未曾顧及半點父子之情。
這麼多年,謝玉弓尋到了當年真相,可在父皇的面前揭露後,得到的也不過是一點輕飄飄的愧疚。
甚至沒有悔恨。
這就是情愛,可是在謝玉弓眼中的情愛就是催命符。
謝玉弓是瘋了才會去愛上誰。
他同白珏?他隻是因為查出了白珏和太子有染,琢磨伺機利用,才會看一眼罷了。
何故就惹得她這般……
白榆緊緊攥住了謝玉弓的袍子,揪住救命稻草一般道:“但你……不能喜歡她!”
“你絕不可以喜歡她!”
白榆揚起臉,淚流滿面表情卻依然倔強:“你若是再看她一眼,我就去將她殺了!活活掐死!”
謝玉弓被她一驚一乍的言語,吼得向椅背後面靠去:“……”默默轉開了視線,不去看她泥濘的臉。
這輩子為他肝腦塗地的人多了去了,為他殺人放火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他們之中有些人是為了在他的身上能得到錢財權勢,有些是為了延續性命才為他所用。
但是還是第一次有個人,為了他的感情要殺人。
而且謝玉弓一點也不懷疑她幹得出來。
她還敢喝“毒藥”,不過沒死成罷了。
她還敢掐他的脖子呢。
白榆兇狠過後,看著謝玉弓躲避的樣子,突然像那家暴後幡然悔悟的人渣一般。
說:“對不起。”
白榆揪著謝玉弓的袍子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擦了自己臉上的淚水,聲音放軟了好幾個度說:“對不起……小九兒,我不該對你喊的。”
“你肯定隻是不小心看了她一眼。”
“你都不記得她是誰了對不對?”
“小九兒,”白榆臉上還掛著淚珠,她卻突然笑起來,這會兒又像個真的“賢妻”一樣伸手去摸謝玉弓的脖子,“是不是疼了?”
“對不起,我……我給你揉一揉。”
“對了,用冷水,冷水冰一冰印子就消掉了……”
白榆連忙轉身取水盆,用水將帕子打湿。
然後擰好了巾帕,折返回來,給謝玉弓冰脖子。
謝玉弓全程表現得像是怕極了她,實際上也真是有點害怕的。
正常人都怕瘋子。
謝玉弓原本想殺她,對她毀了自己臉的戒備和憎恨都已經發酵到了頂端。
但是突然間發現她是個失心瘋。
還是個愛而不得,用自己的方式在拼盡全力保護他的失心瘋。
謝玉弓的憎恨好似突然間就落了空。
她為他敢喝毒藥,敢以身死為他籌謀,連自己的族人都算計進去了。
她……還敢為了他一眼去殺人。
謝玉弓感覺到冰涼的巾帕貼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後唇邊又遞過來了一塊糕點。
“你餓了吧?先吃一點墊墊。宴席要等晚上呢,我父親這一會兒應該和同僚去酒樓了。”
白榆這會兒又變得小心翼翼且柔情似水,隻是泛紅的眼圈昭示著她剛才的瘋魔。
謝玉弓在她這樣熱烈的注視下,像陽光下無所遁形的陰影。
無處可藏,隻好慢慢張開了嘴唇,咬了一半糕點。
然後白榆突然間又抽風一樣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玉弓一口糕點碎還沒咽,被嚇得直接抽到了氣管裡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謝玉弓咳得昏天暗地,堂堂反派差點出師未捷先嗆死。
白榆還在那裡笑。
這會兒的愉悅有三分表演四分真實和三分沒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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