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那些事情本來就不能怪你。”
霍玉蘭一直在輕聲地安慰牧引風,雖然並不是很了解牧引風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持續看到幻影,卻堅信事情絕對不能怪她的小玫瑰。
他這麼善良,這麼溫柔,在壓迫和強行的塑造中長大,也沒有真的扭曲變態,他無論做了什麼,肯定都是迫不得已的。
他一直無法掙脫的自責和噩夢,就是最強有力的佐證。
霍玉蘭真的心疼不已,心疼得不斷在親吻著牧引風的側臉。
牧引風漸漸地從那種發病的渾噩狀態裡面脫離,但他下一秒渾身僵硬血液凝固,因為他看到了霍玉蘭的傷,額頭包括側臉都被撞擊得通紅且已經腫了。
他對這種傷勢太過熟悉,他從前不肯好好吃藥的時候,在他身邊照顧的人,哪怕是莫寧那樣的大男人也會猝不及防地受一些傷。
他為了試探她的真情,也故意不吃藥過,那時候她也會像這樣受傷。
可是牧引風已經忘了當時的感覺,或者說當時的他對自己的妻子受傷,並沒有過多在意。
他甚至還將她送上過電椅……
可是在牧引風稍微清醒一些的此時此刻,看著他的妻子……霍玉蘭臉上的傷,簡直像是心口上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近距離看著霍玉蘭,看著她眼中毫不作偽的關心和擔憂,抬起手去碰了一下她的臉。
霍玉蘭疼得“嘶”了一聲。
牧引風心口的刀子又像是被人抓住,狠狠地轉動了一圈。
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動了動嘴唇,卻覺得一句對不起太過輕飄和無力。
他怎麼能……為了留住她就傷害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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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引風從霍玉蘭的鬢邊離開的手,突然狠狠地照著自己的臉抽了一下。
“啪”地一聲,非常響,牧引風的側臉當時就透出了一個通紅手掌印。
“你……你這是做什麼!”
霍玉蘭連忙抓住了牧引風的手,迅速因為他的愧疚的眼神讀懂了牧引風的意思。
“你是因為我的臉,我不疼的。”
霍玉蘭搖頭笑著說:“我真的不疼。”
胡說。
怎麼會不疼呢?
你隻是患有心理性的病症,又不是真的喪失了感知。
牧引風曾經和患有這樣病症的人朝夕相處過,他太清楚了,這樣的人……甚至會因為同情心和救贖欲過剩,產生一定程度的犧牲和自我湮滅訴求的症狀。
但是正因為如此,對疼痛和冷漠更加敏感。
她得多疼啊。
牧引風抱住了霍玉蘭的肩背,低頭將眼睛壓在了霍玉蘭的肩膀上。
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霍玉蘭聽到了牧引風心裡面的話。
拍著牧引風的後背說:“沒關系的,我真的沒有關系,你又不是故意的,你隻是生病了……”
我是故意的。
因為我以為隻有這樣,一直一直發病,才能夠讓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牧引風在心裡這樣回答著,可是他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用這樣的辦法。
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看著霍玉蘭在他面前受傷。
尤其是這傷……是他帶給她的。
“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霍玉蘭倒是覺得真沒什麼,她喜歡牧引風需要她的樣子。
她喜歡他所有的樣子,不發病也好,發病也好,都喜歡。
她這樣想著,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她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愛意,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會奉送自己全部的赤誠和愛意。
像當初她的爸爸媽媽對她做的那樣。
牧引風借著洗澡的時候把藥吃了,等到人恢復正常後,親自給霍玉蘭上了藥,又抱著她在床上貼了好久,才壓下了心裡的難過。
這個辦法很顯然是行不通的。
如果他繼續這樣做的話,為了留住她而故意發病,發病就會傷害她,和當初強行留住他父親的牧元蔓又有什麼區別?
牧引風抱著霍玉蘭一夜沒怎麼睡。
昏昏沉沉的夢境裡面,起先是他童年的時候,牧元蔓把他和那個男人以培養親子關系為理由,關在一個房間裡的時候。
那個男人對他這個弱小的,被自己母親摧殘到精神有些呆滯的小可憐,確實比較和善。
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
但是牧引風經常看著他站在頂樓,展開雙臂想要跳下去的樣子。
後來那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他的妻子霍玉蘭。
牧引風眼睜睜看著她像一隻鳥兒一樣一躍而下——悚然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掙扎了一下,然後極速地看清了眼前的窩在他臂彎睡覺的霍玉蘭。
牧引風的心髒狠狠地落回胸腔,嘴角下意識勾起笑意。
但是這笑容還未達眼底,他的眼中就已經滿目瘡痍。
因為他看到霍玉蘭轉過了頭來,笑著對他說“早上好”。
遮蓋臉頰的頭發散開之後,昨天晚上他故意發病導致的那一處紅腫,現在變成了可怕的青紫。
牧引風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他甚至覺得這一刻自己變成了可惡又該死的家暴男。
他昨天故意把藥斷掉的行為,是在仗著他妻子的愛和病症,蓄意傷害她。
惡劣又惡心。
牧引風的情緒一直都非常低落,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忘記吃藥。
他甚至把那些藥瓶帶在自己的身邊,準備以後一旦有發病的徵兆,就趕緊吃藥。
兩個人看似甜蜜地吃了早飯,而後牧引風按照他的承諾,比平時提前了半個小時去公司。
臨走的時候,還親手給霍玉蘭上了藥,愧疚地在她的面頰上落下了無數的親吻。
“明天早上開始你不需要這麼早就跟我起來,多睡一會。”
“你的臉如果到了下午還疼的話,就讓劉虎開車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霍玉蘭點頭。
牧引風想了想她根本不喜歡出門,唯二的兩次出門,還被她的前男友糾纏。
於是輕輕地蹙眉說:“如果實在不喜歡出去的話,就讓劉虎聯系家庭醫師。”
“之前取了狂犬病疫苗的藥物過來給你打的那個,再找他就行了。”
牧引風溫聲細語地交代著,霍玉蘭低頭笑著聽。
她心裡湧起一陣陣的暖意,而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股暖意的來源,並不是因為牧引風需要她。
而是牧引風回饋給了她同樣的關心和溫柔。
莫寧比平時早到了一個小時,此時此刻坐在車裡面看著兩個人在車外頭纏纏綿綿,搖頭嘆息。
空氣裡仿佛都洋溢著萬物發芽開花的氣息。
心裡想著他是不是也應該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孩子他媽。
他好像也很久沒有陪孩子他媽出去吃一頓她喜歡的麻辣燙了……
“等我晚上回來。”牧引風最後說完,霍玉蘭為他打開車門,他撐著雙手利落上車。
莫寧這才下來把輪椅折疊後放在車後。
“回屋去吧,再睡個回籠覺。”牧引風開車窗對著霍玉蘭揮手。
霍玉蘭點了點頭卻站在那裡沒有動。
一直等到牧引風的車子徹底消失了,她才哼著歌,悠哉悠哉地回去。
回到了屋子裡拿了兩個桃阿姨烤的蛋挞,還有一杯咖啡準備上樓。
桃阿姨卻叫住了霍玉蘭。
看著她的臉欲言又止。
霍玉蘭本來還想解釋一下的,但她突然想到了劇情裡面的女主角出現……正是因為桃阿姨身體不太好,把自己的親戚介紹來了。
然後那個並不會伺候人的女孩因為頻頻出錯,給這個墳墓一樣的別墅裡面,增添了一分從來沒有的生機。
也和劇情裡變得越發抑鬱,甚至有了自殺傾向的牧引風,展開了一系列陰差陽錯的誤會和糾葛。
最後那個女孩以自己的真誠和陽光打動了牧引風,撕開了他因為前妻背叛和母親的專橫而塵封多年的心扉……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美麗的救贖故事。
至少到昨天為止,霍玉蘭都是這麼想的。
她想著等到牧引風好了,等到他像個正常人一樣,她就會離開,為這個美麗的故事讓路。
她向來都是如此,也清楚自己的病症,她不太可能和一個人維持長時間的親密關系。
這世上……似乎沒有誰,會永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但是霍玉蘭此時此刻,手裡端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和蛋挞,並沒有去解釋她臉上的傷是牧引風不小心弄的。
她站在那裡,像是站在一個分叉的路口。
過了一會兒,在桃阿姨關心的視線之下,鬼使神差地開口說:“是牧引風打的,你也知道,他,嗯……”
霍玉蘭心跳如雷地說,“他有些時候會狂躁,不認人。”
桃阿姨又想勸霍玉蘭,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勸。
她以前確實是被關起來了,可現在明明能跑的,但是為什麼不跑了呢?
肯定是老板用了什麼其他的方式,讓她不敢跑,連挨打了都不敢跑!
造孽啊。
霍玉蘭低著頭,盯著自己盤子裡的兩個蛋挞說,“我上樓了!”
她因為自己給牧引風“抹黑”的事情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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