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實在是太冷了,把蘇枝兒身上僅有的一點溫度都給吸了過去。
她努力不讓自己太僵硬,可實在是又冷又怕。
她一直都記得半年前最後一次記憶中小花的眼神,午夜夢回,那雙眼睛總是回蕩在她的腦海中,怎麼忘都忘不掉。
現在,記憶中的眼睛跟眼前的眼睛重疊在一起,那股黑沉的顏色一如從前,卻更多了幾分冷漠無情的兇戾和陰狠。
太冷了,看著就覺膽戰心驚,不敢再望第二眼。
蘇枝兒想到那具軟綿綿倒在她面前的屍體,又想到男人沾著血的手指,閉緊了小嘴巴,也用力閉上了眼。
苟過一天就一天吧。
你想摸就摸吧!你想幹什麼都行!
男人的手突然抽離,那股陰寒也變淡了一點。
蘇枝兒卻不敢睜眼,她活動了一晚上,又驚又懼,又冷又餓,哆嗦著哆嗦著居然直接睡了過去。
-
蘇枝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四周安靜極了,她也識趣的自己安安靜靜的當瞎子、啞巴、植物人。
屋子裡那盞僅剩下的油燈忽得熄滅,她先是抖了抖,然後趕緊把自己更深地藏進被子裡。
男人聽到動靜,朝那坨東西的方向輕掀了掀眼皮。
這樣黑暗的環境下,即使是周湛然也看不到。
他隻能聽到她窸窸窣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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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瞎子,怕黑?”男人緩慢開口,似乎情緒還好,還願意說話。
蘇枝兒動作一頓。
是啊,她一個瞎子,怎麼會怕黑呢?
暴露了的蘇枝兒兩眼呆滯,然後繼續堅強。
誰也不能奪走她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稱號!
瞎子怎麼了?瞎子就不能怕黑了?怎麼,歧視瞎子啊!
腦瓜子裡叫囂的厲害,嘴上卻一句話都不敢說的蘇枝兒不吱聲。
她雖然忘記了她是個瞎子,但她還沒忘記她是個啞巴。
“咚咚咚……”
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蘇枝兒被嚇了一跳,然後被口水嗆到,使勁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聲音隔著口罩,有點悶。
屋內又陷入詭異的安靜。
蘇枝兒想,啞巴也是會咳嗽的吧?是吧?
“我最恨別人騙我。”靠坐在榻上的男人閉著眼,黑暗中,他的聲音清晰又冷戾。
“你最好做一輩子的啞巴和瞎子。”
不然呢?就讓她變成真啞巴和瞎子?
蘇枝兒嚇得裹成球。
那邊,房門口傳來小和尚的聲音,“郡主,吃藥了。”
嗚嗚嗚,她不想吃藥,她想出去。
蘇枝兒連滾帶爬地滾下床鋪,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憑借著記憶朝門口跌撞著過去。
她要回自己的屋子,這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蘇枝兒跌撞著摸到門,卻怎麼都找不到縫。
縫在那裡?這裡這麼黑,她連自己的手指頭都看不到。
蘇枝兒使勁摸,使勁找縫,使勁掰。
“飯菜也放在這裡了。”
小和尚的聲音再次傳來,蘇枝兒手下動作一頓。
嗯?
為什麼聲音好像是從對面傳來的?那她現在站在哪裡?
手指輕挪了挪,蘇枝兒摸到一個東西,軟綿綿的,她伸手捏了捏,掐了掐,指尖磕碰到什麼。
“滾。”
是大魔王的嘴,嗚嗚嗚。
-
蘇枝兒縮著指尖,又摸著地往另外一面爬。
她摸到牆壁,蹲在那裡不敢動了。
完全看不到,她怕自己又摸到不該摸的,被剁了爪子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屋子裡很冷,沒有炭盆,就連她睡得那個床估計都是臨時搬進來的,上面的被子薄的要死,完全不是人蓋的,而且她的假貂和衣服都不在。
好冷。
除了冷,蘇枝兒還餓。
她猜測現在應該已經是早上了,隻是裡面掛滿了黑布,一點光都不透。
“咕嚕嚕……”肚子發出聲音,這種事情是不受控制的,蘇枝兒臊得面頰通紅。
她餓了,他不餓嗎?
小娘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什麼也看不到。
突然,一陣窸窣聲響起,然後,那盞小小的,極其寒酸的小油燈就亮了。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榻上起身,走到了那盞小油燈邊。
小油燈被他點亮,散發出極其淺淡的,微弱的光。
周湛然的臉被光色襯得更加蒼白,他點完燈又躺了回去,像個沉溺於吸du的癮君子,半點沒有生氣。
蘇枝兒試探性地起身。
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她立刻要走,想起自己的瞎子設定,便開始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沒摸到什麼東西遮擋眼睛,就隻能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露出一條細細的縫,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
打開。
沒有人阻攔她。
蘇枝兒面露欣喜,她掀開食盒蓋子,裡面的飯菜都冷了,蘇枝兒拿起一個素包子,拉開口罩,咬了一口。
唉,包子還是要熱熱的才好吃啊。
蘇枝兒偷偷朝裡面望,男人背對著她,像是已經睡了。
蘇枝兒拿起另外一個素包子,又是小心翼翼地挪,挪到那盞可憐的小油燈下,把包子隔空放上去。
能不能烤熱點?
-
當肖楚耀往禮王府送完信回來給自家主子稟告的時候,就見那位長樂郡主臉上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古怪東西,正哆哆嗦嗦地站在小油燈邊……烤包子?
肖楚耀:……
不得不說,看到這位長樂郡主,總是讓肖楚耀想到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是自家主子苦苦追尋了半年之久的人。
或許就是這份熟悉感,才是這位長樂郡主能安安穩穩站在這裡烤包子的原因吧?
肖楚耀想到這裡,下意識去看他家主子。
似乎心情不錯?
男人蹙眉看來,眉間兇戾不減,隻一個眼神殺就把肖楚耀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肖楚耀:……他錯了,心情很兇。
蘇枝兒看到肖楚耀,正想打招呼,她想到自己的瞎啞人設,立刻把話咽了回去。
為了防止她亂說話,蘇枝兒趕忙蹲下來閉著眼睛拉開口罩縫隙把包子塞進去啃。
肖楚耀:……好假的演技,可這位郡主似乎覺得自己演的非常可?
蘇.奧斯克小金人.枝兒啃了一個冷冰冰的包子,肚子裡稍微有點存貨,就想著要出去了。
她不知道太子把她留在這裡是幹什麼。
他應該沒有認出她,不然她的腦袋怕是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蘇瞎子徑直要出門,被肖楚耀攔住。
“郡主恕罪,等三日過後一定會將您完完整整送回禮王府。”肖秘書一向是替自家主子擦屁股的。
哦,不隻是是擦屁股,他還會幫忙處理屍體。
蘇枝兒不聽不聽,她猛地下蹲要從肖楚耀抬起的胳膊下鑽出去,被肖楚耀迅速抓住破綻,用腳攔住。
蘇枝兒:……
蘇枝兒蹲在那裡,縮成球,不說話,也不看他。
肖楚耀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袱,那是他從蘇枝兒住的廂房裡拿過來的。
因為蘇枝兒中毒突然,被送過來也突然,臨時住下來更是突然,所以她的廂房裡基本沒什麼東西,隻有幾件衣裳。
行叭,總算能暖和點了。
蘇枝兒氣哼哼的接過肖楚耀遞給她的東西裹在身上,謹記人設的她還把褲子套在了身上,這樣才顯得她十分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
肖楚耀:……其實大可不必如此。
蘇.一個人展示的舞臺.枝兒:美滋滋JPG。
蘇枝兒沉溺了一下自己的天才小腦瓜,然後甩著胳膊上的褲腳就滾上了床榻。
反正出不去,不如先鹹魚。
滾著滾著,蘇枝兒的褲袋子裡掉出來一個什麼東西,蘇她摸了摸,嗯?是她的眼罩。
她把眼罩戴上去,眼前瞬間黑漆漆一片,隻剩下眼下一條縫隙,能看到路。
這樣裝瞎子真的更方便了耶。
“郡主,您沒喝藥?”肖楚耀眼尖地看到了放在門口的藥碗。
蘇枝兒:……肖秘書你管這麼寬的嗎?太平洋是你家?
“郡主,喝藥吧。”肖楚耀親自把藥端進來。
蘇枝兒聽到這聲喝藥,自動腦補了武大郎下場。
好吧,是她多慮了。
蘇枝兒猶豫著捂住口罩,然後想起那張芝麻餅臉懸賞單,又釋然了。
雖然釋然,但蘇枝兒還是保持著幾絲警戒心。
她背對著男人,拉開口罩一角。
藥熱的時候難喝,冷的時候更加難喝,蘇枝兒捏著鼻子往下灌也灌不下去。
“嘔……”
被蘇枝兒吐了好幾口苦藥汁的肖楚耀無奈,隻能道:“我讓人替郡主重新煎一副藥吧。”
蘇枝兒趁機道:“飯菜也熱一下。”
肖楚耀:……
他真是第二次見到能在自家主子面前如此無畏無懼,大吃大喝的女子了。
-
蘇枝兒終於吃上了熱菜熱飯,還是託肖楚耀的福。
她啃著熱包子,直覺熱淚盈眶,那眼淚都快從眼罩裡面流下來了。
吃完包子,捏著鼻子喝完藥,蘇枝兒看著房門重新被關上,然後她又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嗯?為什麼?
為什麼會上鎖?
“殿下,屬下晚上再來。”
肖楚耀伺候完郡主就走了,並且忘記了自己前來的初衷是稟告自家主子事情已經辦成,隻等禮王府那邊回應。
蘇枝兒一臉懵逼地坐在她的小床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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