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岑蓁聲音淡淡的,“但還是我先打給你了。”
熱搜鬧得沸沸揚揚,宋望知道岑蓁一定已經看到了,事實上他這幾十分鍾裡也一直在想要怎麼跟岑蓁解釋。
“我說沒有,你信嗎。”宋望這樣問。
手機這頭,岑蓁卻許久都沒有出聲。
她的沉默像一把刀,輕松將兩人早就滋生的那道裂縫擊成碎片。
“那天是去她家裡聚餐,劇組的同事都有去,不止有我。但媒體就故意隻拍了我和她,就是想制造話題制造流量,你懂嗎?”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當天拍的照片發給你看,聚餐一共七個人,我們分批次到的。”
“今天我和你吃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有人制造我和姜媛的話題,如果我真的和她有鬼,我怎麼可能會放任他們爆出來被你知道?”
“所以呢?”岑蓁在宋望諸多的解釋裡隻追問一句,“是誤會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澄清?”
那頭的宋望短暫頓住。
事實上,晚上和岑蓁一起吃飯時宋望就得知了自己會被爆料的事,經紀公司討論後決定先吃下這波流量,至於後續怎麼解決,則看爆出後觀眾的反應。
眼下距離上熱搜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大概是受在播劇的影響,市場給出的反應是七成的觀眾都在磕糖。
經紀公司則迅速給出了解決方案。
好幾秒,宋望才不得不剝開了這件事發展到最後的重點,“我和姜媛的經紀公司互相討論過,不做任何回應,讓輿論發酵,可以最大化地延續這部劇的熱度。”
岑蓁便懂了。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男朋友也會和別的女人玩炒cp營銷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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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蓁握著手機忽然有點想笑,為無形中成了小醜的自己,也為他們這段早就失去意義的感情。
“那就祝你們收視長虹。”岑蓁沒來由地輕松了,在香樟樹下的長椅上坐下,無聲一笑,“熱度常有。”
宋望太了解岑蓁,她的迷人之處便在於若即若離的清冷,她心中有一道高牆,當那道牆打開門時,玫瑰也卸下了身上的刺,真實的岑蓁充滿醉人的誘惑力,她會笑,會撒嬌,會灼熱地凝視著你,會像一隻慵懶的貓咪蜷縮在毛毯裡,睜開眼時,流動滿目風情。
但宋望這一刻察覺到,岑蓁的那道門對他緩緩關上了。
他突然急切地想抓住她,忘了分寸,失去控制,“蓁蓁,我沒有選擇,你沒有進這個圈子,你根本不知道競爭有多現實,有多殘酷!”
“就算我不知道。”岑蓁平靜地說,“你也已經教了我很多次了,不是嗎。”
從華公館的失約,到拒絕幫喬汀汀,再到今晚的熱搜,岑蓁明白或許大家都沒有錯,但她的確和宋望不在一條路上了。
“你沒有選擇,但我有。”
“我們結束了。”
沒有等手機那頭的人給出回應,岑蓁掛掉了電話。
一直緊繃的身體莫名地松弛下來,一陣風吹過,岑蓁蜷了蜷手臂,忽然覺得有些冷。
她辨不清這種冷來自哪裡,是夜晚的寒涼溫度,還是宋望時常告訴她的“現實”,她不得不蜷縮起來抱住自己,遠遠看過去,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可憐小貓。
孟梵川的車停在對面已經有一會了,送完溫蕙回去的路上,他也不知怎麼鬼迷了心竅,讓陳向安繞路開來了岑蓁的家。
沒想到竟然真的在樓下看到了還沒回去的她。
她徘徊在樹下接著電話,又失落地坐到椅子上,長發被風吹得凌亂也沒管,瘦削的肩微垂,抱著自己的樣子十分可憐。
她是在哭嗎?
孟梵川隔著車窗看著,莫名有股不知從哪冒出的煩躁,他算不得什麼善良的人,向來也沒什麼同情心,不相關的人更是得不到他半分眼神。
但現在——
孟梵川收回了視線。
他眉心很輕地擰著,微頓,到底還是開了車門。
路燈竭力照亮著安靜的夜,樹影晃動,幾顆香樟樹的果子又被風吹落,咕嚕嚕滾開,停在一道被拉長的身影前。
岑蓁感應到了有人,抬起頭,而後微微睜眼,“孟少爺?”
——她的臉很幹淨。
她沒哭。
準備遞出去的紙巾被孟梵川不動聲色重新放回兜裡,ῳ*Ɩ 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沒回去?”
岑蓁卻沒回答,看了看周圍,仰頭不理解地望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好問題。
為什麼會在這裡。
孟梵川也說不清楚。
“我送溫蕙回去,剛好路過這條街。”
“……噢。”
岑蓁沒有懷疑孟梵川的話,他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是不是真的路過也沒有那麼重要,總歸隻是一句話罷了。
岑蓁重新埋下頭,頓了頓,自說自話, “孟少爺是一個現實的人嗎。”
她的問題沒頭沒腦,但不難猜測與今晚的熱搜有關,也許是宋望說了什麼話,也許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
“當然。”孟梵川坦然回答。
“感情裡也是?”岑蓁又抬頭看著他,清澈的眸裡似有困惑。
孟梵川被問住,向來無堅不摧的那顆心好像被什麼擰了下,莫名就陷落下去。他看著她的眼睛,靜了好幾秒後才低下聲音,“我隻能告訴你,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抓住所有能讓自己成功的機會。”
錢也好,身份也好,成年人的底氣終歸來自於自己,這的確是一個現實的世界,沒人靠幾句雞湯就能成功,與其等著別人來遮雨,不如自己打傘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願意給她遞出這把傘。
“岑蓁,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孟梵川摸出一小時前隨手從盒子裡抽出的那張名片,厚實的黑色卡紙很有質感。
雖然兩人已經互相有對方的電話,但孟梵川此刻還是將這張唯一的名片遞給岑蓁,正式邀請她:
“想好了打給我。”
第13章
拿著孟梵川遞來的這張名片,岑蓁幾乎一夜無眠。
漆黑的夜裡,她睜著眼,反復想著他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手裡有最好的牌,好好選擇。”
孟梵川這句話帶來的壓迫感太重了,岑蓁一晚上都在想,他在暗示什麼?他為什麼不再說得直白一些。
她哪還有什麼好牌?
除了依然堅守的那份清高,她什麼都沒有了。
夢想敗於現實,感情敗於現實,她的執著到最後一無所有。
她還有好牌嗎?
孟梵川口中的好牌,是她的臉,還是她的身體?
半年多前,沈澤生用豪宅和大女主的資源跟岑蓁說:“想好了來找我。”
時隔半年,岑蓁再次聽到了類似的話,隻不過這次換了孟梵川說——“想好了打給我。”
所以他們到底都要自己想什麼呢?
是想他們給出的交換條件夠不夠?還是想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勢爬上他們的床?
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穩,宋望的熱搜壓垮了岑蓁內心信守的最後一道線,她一點點從理想世界中清醒過來,重新審視過去的自己,內心開始動搖。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
岑蓁睡得渾渾噩噩,將手機開機後,看到了宋望發來的一堆消息。
內容無非是解釋,解釋自己的身不由己,解釋被流量裹挾的無奈。他身後有經濟公司,有合約,很多事或許的確不能自己做主。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故事的結局注定會漸行漸遠,過程是怎樣的,岑蓁並不在意。
就像她在看到熱搜已經發酵成#宋望姜媛同款手機殼#的標題時,也不再有波瀾。
她隻給他回了一句:「你送我的東西我會打包寄給你,往後祝好。」
一夜過去,岑蓁想明白了。
遺憾是人生的常態,她隻是個普通人,沒有辦法要求所有事情都完美地發生。
人會變心,愛情不會從一而終。
她想要的理想世界,也或許隻是一場倔強青澀的夢。
發出那條消息後,岑蓁拉黑了宋望所有的聯系方式,而後下床,整理了過去這些年他送來的所有禮物。
岑蓁是一個對物欲看得並不重的人,宋望送給她的一些包包首飾,有的她甚至連包裝都沒打開過。
收拾這些零碎的東西花了些時間,但岑蓁不覺得累,她將所有和宋望有關的痕跡,連帶那些堵塞積壓的情緒一並都清理出了自己的世界。
不留戀,也不準留戀。
斷舍離,她想給自己多留一點餘地。
下午兩點,所有東西被打包成盒寄到了宋望的住處。做完這一切,岑蓁抱著一塊軟墊在沙發上蜷腿坐下。
她對著安靜的家放空了很長的時間,腦子裡明明什麼都沒想,卻不知不覺地將畢業這些日子以來遇到的事全都又想了一遍,回望過去才發現,生活什麼時候完美過。
就算是成名很順利的喬汀汀,在參加比賽時也不得不遵從節目組的規則籤下各種霸王條款,20歲就賭上10年合約。
她運氣好,紅了,但那些同期的其他選手在失去流量和曝光後,又要怎麼面對漫長的10年?
不會有人拿著完美無風險的劇本等你來演,青春也好,年華也好,想踏入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總要有幾分輸得起的勇氣和膽量。
正出神想著,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是母親肖雲綺打來的電話,岑蓁順著沙發躺下,“喂?媽。”
肖雲綺和平時一樣詢問了女兒的起居飲食,日常生活,提醒她滬城降溫,要多穿衣服,岑蓁也都一一應著,到最後,肖雲綺才故作隨意道:“媽媽有個朋友開了一間舞蹈學校,現在正在招年輕的舞蹈老師,我問過了,待遇不錯,你要回來陪陪媽媽嗎?”
畢業半年,肖雲綺時常聽到女兒說去面試,卻從聽不到任何她進組的好消息。肖雲綺知道娛樂圈競爭激烈,壓力也大,所以從不敢在女兒面前催促什麼,就連為她找到一份工作,也要小心試探,生怕傷了孩子自尊。
可肖雲綺沒想到,電話這頭,岑蓁平靜地說,“媽,我要進組了。”
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說出這個決定,岑蓁有種說不出的釋然和輕松。其實她非常明白,自己在煎熬的這半年裡,母親又何嘗不是在煎熬。
想通原來就是一瞬間的事,岑蓁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既然孟梵川可以給她,她沒有道理拒絕他遞來的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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