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雲葳側眸看過去,越之恆原本坐在桌案前看書,他手中是一本陣法相關的書籍。書籍古樸,想必是這幾日尋來的好東西,東方家的禍患必須解決,越大人在為此做準備。
被二老爺打擾,他單手抵著額,神色冷下去。
湛雲葳見他不耐起身,就知道二老爺要遭殃。越大人早就說過,可以罵他,但不能讓他聽到。
越之恆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腰間以墨藍色滾邊收束,旁人穿這樣的顏色,很難撐起來。但他肩寬腰窄,看上去便愈發陰沉而威嚴。
徹天府衛將二老爺拖過來。
二老爺掙脫不掉,被壓在越之恆面前,被迫跪下,漲紅了臉。這……這畜生,竟然敢讓他二叔給他下跪!
“你、你要做什麼?我可是你二叔。”
越之恆垂眸看他,隻覺好笑:“不肖子孫本就六親不認,越某哪來的二叔?你既然都提起葛先生了,為什麼就偏偏不再記性好點,一並記起他的下場。”
他語氣雖含著笑,可誰都不會覺得他當真好說話。
二老爺知道這賊子對自己沒有敬畏,還想再搬出老爺子來,嘴卻被人掰開,一柄匕首貼著他的舌跟,抵了進來。
冰冷的腥氣讓人一抖,二老爺總算覺得害怕。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面前的越之恆。
二老爺心裡清楚,二房能管這麼多年賬,不過是因為仗著越之恆並不懂這些。少時這人被關久了,隻要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沒有苛待他,他就意識不到。
說到底,有許多東西,是越之恆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像世家公子、甚至正常人那樣接觸的。
越之恆手腕每動一下,二老爺全身都在抖,生怕舌頭就這樣被割下來。他以前隻在外面聽過越之恆的惡名,哪裡親身體會過。此刻他才意識到,越之恆真的敢動手!
他們沒把越之恆當親侄子,越之恆也根本沒把他們當親人。
越之恆垂眼,淡聲問:“越二老爺,今後能管好自己的舌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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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拚命點頭。九重靈脈的氣場下,他縱然跪著,腿都在抖,連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來。
窗戶邊嘎吱一聲,湛雲葳探頭看出來,越之恆神色不改,匕首仍舊沒移開。
二老爺覺得口中一冰一痛,惶然去摸自己的舌頭。待到發現舌頭還在,隻是被法器所傷,他癱軟在地,再沒了先前振振有詞教訓越之恆的姿態。
他站不起來,徹天府衛便代勞,將他拖了出去。
越之恆走回去,繼續回書房看那本陣法記載。湛雲葳看他一眼,她發現如果不是二老爺鬧這一出,這幾日相處下來,她幾乎忘了越大人徹天府掌司的身份。
她沉下心,告誡自己時刻別忘記自身處境。
沒了二老爺吵鬧,湛雲葳在越之恆對面坐下,翻開賬本用朱筆記錄。不說早些年的賬冊,光這幾年的,她翻了數十頁就知道二老爺反應為什麼那麼大,竟敢來招惹越之恆。
越老爺子和越之恆都是正常煉器師的花銷,啞女就不說了,幾乎沒有花銷。唯有二房的人,花銷千奇百怪。
譬如二老爺喜歡吟詩作對,附庸風雅,每月在“賢達樓”花高價拍下的文房四寶,就高達幾千靈石。
越無咎喜歡名劍,卻與堂兄不和,雖然家中就有最大的煉器閣,但仿佛為了給越之恆添堵,他從不在自家淬靈閣取劍,偏要去越之恆朝中對家那買。
越懷樂愛美,來了王城以後,許是老被其餘王朝小姐排擠,趕時興的珠釵配飾、羅裙鞋履,別人有什麼,她立馬就要買什麼,生怕落了下乘。
二夫人的賬目更是奇怪,有許多不知去向的靈石,一筆又一筆,登記得十分模糊。
林林總總,眼花繚亂,這淬靈閣一收回來,可不是幾乎斷了二房命脈?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明珠的光隨著時辰漸變,開始亮堂起來,越之恆看完手中的陣法書籍,抬頭便看見了明珠光下的湛雲葳。
她執著朱筆,在細細計算。窗外是風聲雨聲,屋內安安靜靜,隻有她紙筆輕觸的聲響。
越之恆想起了自己少時讀書,許多門學業中,他最不喜、也覺最乏味的,便是一些詩文中的描述。
文人總愛寫王城錦繡,寫聲色犬馬,寫傾城佳人。
他一個被幽囚長大的少年,對此想像匱乏,為了讓他學習與人相處,越老爺子曾讓他去族學上過一年課。
他坐在角落,顯得冷漠孤僻,與其他衣著光鮮,眉眼熠熠的少年郎格格不入。
先生在堂前念:
“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闲。柔情綽態,媚於語言【1】。”
越之恆知道是寫美人的。
年少懷春,與越之恆一般大的郎君們,聞聲目露向往,耳根緋紅,仿佛真能想像出這樣的神仙妃子。
唯有越之恆支著下頷,神情冷淡。
倒也不是不敬前人,隻是覺得,哪有這般誇張。
他記憶裡最好看的人,莫過於十六歲那年遇見的那半大少女,但那時,十四歲的姑娘,更多的是嬌憨可愛。
越之恆對她也沒什麼想法。
然而此刻,看著燈下的湛雲葳。年少時無處安放的匱乏想像,似乎正在荒唐地被一點點上色。
原來少時所聞詩文,半點也不誇張,甚至遠不能及。
雨點打在房檐上,滴滴答答,又輕又有規律。
多年後,不知誰會再次見到湛小姐此刻的模樣。
越之恆神色淡淡,斂下眸光。
湛雲葳將賬冊移過去,問越之恆:“掌司大人,你說二夫人的錢都花在哪兒了?”竟然開支這麼大。
越之恆注意到她稱謂的改變,心中嗤笑,回答道:“不必管她,她若不像二老爺那樣蠢,以前怎樣,今後便怎樣。”
湛雲葳沒想到才恐嚇過二老爺的越之恆會這樣說。
越大人對上她的目光,難得解釋道:“二夫人的母族,以前是琴川山。她是名門望族之後,若非琴川山沒落,輪不到我二叔娶她。”
湛雲葳恍然大悟,她對琴川山有所耳聞。
琴川山收養了許多亂世中的孤兒,還曾以身填補結界漏洞。
祖上多英雄,也曾是仙門楷模。因著負荷太大,族人不善經營,常常囊中羞澀。
數年一次的邪祟之亂,琴川族人總會義不容辭去救人,死的靈修也最多。
甚至多年前結界動亂,二夫人最後一個親人,她十九歲的弟弟也沒了。
自此琴川母族的人,都是二夫人在養。
二夫人一個御靈師,賺錢的方式實在有限,於是隻得從淬靈閣取錢。
湛雲葳抬眸看了眼越之恆,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二夫人會故意苛待啞女,還隱約針對大夫人。
二夫人的弟弟,當年是為了救越之恆母親死的。
雖然越之恆沒有斷二夫人母族衣食的意思,可二夫人還不知道,收回淬靈閣這樣的大事,二夫人竟然至今沒露面。
湛雲葳怕她情急之下做出什麼。
聰明人的報復可不像二老爺這樣無關痛痒:“我明日派人知會她一聲。”
越之恆沒什麼異議。
湛雲葳與越之恆從書房回去的路上,有一個清瘦的身影,穿過回廊,在漫漫雨聲中,停在了越之恆身前。
湛雲葳也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雨夜,猝不及防見到自己前世都沒能見到的人——越之恆的母親。
宣夫人。
宣蘭腕間戴著佛珠,明明年歲在靈域不算大,卻已是一頭銀發,看上去比二夫人還要蒼老數倍。
隱約間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華絕代,出色樣貌。
越大人其實長得有幾分像她。
宣夫人於風雨聲中,走出那個她待了數年的佛堂,連越之恆的大婚她都不曾出席,卻在此刻,獨自來見闊別多年、如今已是權臣的兒子。
湛雲葳看見她就知道不妙,想必是二夫人的手筆。果然如她所想,宣夫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越之恆抬起手——
風聲悽厲,雨越下越大。
這一下打得極重,宣夫人用了靈力,越之恆的臉偏向一側,湛雲葳清晰地看見,有血跡從越之恆的嘴角流下。
越之恆垂著眸,看不出什麼情緒。
宣夫人冷冷地道:“你怎麼就沒死在那個鬼地方,還要千裡迢迢跑來,禍害我越家人!”
雨聲中,她聲音嘶啞悽厲,怨毒之言,仿佛能凍住人的骨血。
“你這賤種,要逼瘋我才甘心是不是!若是知道,你如跗骨之蛆,擺脫不掉的厲鬼,還能尋來越家。我早該在你們出生的時候,就掐死你這個畜生!”
湛雲葳抬眸,心裡幾乎跟著顫了顫。
或許旁人不清楚,可她是見過的,在蜃境中見過那個八歲大的孩子,多努力、多屈辱想要找到親人。
可其他的族人不容他,關押他和啞女便罷了。他的親生母親,為何也要說這般無異於剜人心的話?
越之恆的臉色變得蒼白,他鴉黑的睫抬起,轉眸看向宣夫人。
他淺墨色的眸冰冷,語氣淡嘲,低笑了一聲:“賤種?就算宣夫人今日驟覺後悔,想要彌補當年的過錯,恐怕也來不及。”
“狂瞽之言!”
眼見她下一個巴掌又要落下,湛雲葳再也忍不住,擋在越之恆身前:“大夫人,您冷靜一點,此事和越大人無關。”
那一掌堪堪停在觸到湛雲葳時停下,湛雲葳幾乎以為要打在自己身上了,一抬眼,發現越之恆擋住了宣夫人的手。
他冷笑:“既然從不認我,也就少來教訓我,第一下我當你失心瘋,但不會再有第二下。”
“湛小姐,不關你的事,讓開罷。”
宣夫人也轉過視線,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少女。
湛雲葳聽不下去宣夫人那些戳心的話,簡略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若非越清落被欺辱,越大人不會收回賬冊。”她蹙眉道,“昔日恩怨如何我不清楚,但這件事他沒錯,您不能因為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打他,也別因此……說那樣傷人的話。”
雨聲淅瀝,風吹動湛雲葳臉頰旁的頭發。
宣夫人看了她許久,看這貌美少女,寸步不讓,擋在那人身前。
宣夫人突然從喉間發出一聲蒼涼的笑。
她抽回手,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轉過回廊,身影悽惶地往佛堂而去。
湛雲葳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也沒能明白,宣夫人最後那悽涼一笑是什麼意思。
宣夫人是個可憐的人,但對於越之恆與啞女說來,這份可憐,又成了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傷害。
越之恆收回視線,淡聲催促她道:“別看了湛小姐,回去了。”
“嗯。”
兩人回到房間。
湛雲葳望著越之恆破了的唇角,越大人近來真是多災多難。
見他懶得上藥、有放著不管的意思,她讓石斛找來了外傷的藥,打算替他塗上去。
越之恆說:“不用。”
“明日你還要去徹天府,不處理一下,就變成指印了。”
頂著指印在王城招搖,被仇家見了譏笑,越大人心裡多少也是不痛快的吧?
果然,越之恆皺了皺眉,沒再動。
湛雲葳對上藥這樣的事還算熟練,待處理好傷口,還隱約能看出痕跡。
能讓九重靈脈的越大人不反抗,生生受了這一巴掌,世上恐怕隻有宣夫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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