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4-11-26 18:01:163302

  似是避忌,他立刻疏遠了她,拉開距離。


  “有人給你發消息,看通知欄,是謝策清。”


  他撂下擦頭發的毛巾,解下領帶。


  由於這裡沒放打火機,他勾了茶幾上一卷點香薰蠟燭用的火柴。


  抬手摩擦,劃亮火柴,露了流明的幽光。


  他垂頭咬著煙,用火柴輕觸了一下,利落地一揚手,指尖的火星在空氣中滅掉。


  動作漂亮地驚人。


  江衍鶴吸了一口,再倦怠地抵著唇吐出來。


  本來兩人融在黑暗裡。


  筆記本電腦的光被滅掉了,隻剩月色,籠罩在著煙霧中。


  他把手放松地伸展開,下鄂線英俊得讓人止住呼吸,伸了個懶腰。


  懶散睨她,見她還跪坐在地毯上,保持著擦頭發的姿勢。


  於是抬起夾著煙的手指,示意她:“你打開看啊,看他和你說什麼?”


  禮汀不理會手機。


  她傾過身,伏在江衍鶴身邊的沙發上。


  她的背光潔如玉,海藻般的湿潤頭發,順著肩帶和浴巾的相接的地方,往下垂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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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一種很陌生的語調小聲講著什麼。


  江衍鶴沒心思去聽,本來闔上眼。


  突然猛地睜開。


  他聽見她在用日語叫他。


  聲音很甜地:“しゅじん”


  江衍鶴的眼神變得很沉,似乎野獸猛然被刺激到血脈深處的沸騰的血液。


  他說:“你說什麼?”


  禮汀身體瞬間騰空,她渾身湿潤,被他從地下撈起來,抱到膝蓋上坐著。


  那是一個很危險的姿勢。


  江衍鶴專心地望著她,英俊眼眸漆黑一片,不見天光的那種。


  “你再說一次。”


  “還不是因為,那天在酒吧,你說要和我當同謀。”禮汀垂著眼,不看他。


  江衍鶴呼吸緊繃,他衣服上荷爾蒙味道蓬勃,蓋過雪松和煙草味,扶住她腰的姿勢卻很安分。


  他淡淡道:“當時不過是要你喜歡的謝策清心疼你,我和你鬧著玩。”


  她頭發的水漬跌落下來,把兩人全身都染上水汽,溫度被蒸發帶走,體表冰涼。


  “嗯,我知道的,我相信你做什麼,肯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會做半點傷害我的事情,所以我才會配合你,毫無保留地信任你。”


  “無所謂,我那天下手的輕重,我很清楚。”他漫不經心。


  “但是你不覺得,你很瘋嗎?”


  禮汀依然垂著眼,任由那人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你剛才問我謝策清有沒有給我發消息的樣子,很像那種掌控欲強的しゅじん,你窺探我和他的交往進程,還在我面前清高禁欲。讓我圍著你轉,比起想和謝策清交往,我更輾轉反側,想取悅你,讓你興奮。”


  她明知道他禁忌在哪,偏要往槍口上撞,乖戾地笑著問:“你是不是就想我這樣?”


  禮汀不是什麼單純好欺的乖順寵物。


  她在無人問津的陰暗角落,生活了太多年。


  如果說她是一朵惡之花的話。


  她一定從淤泥裡開出來,拼命向上伸展,到離江衍鶴最近的雲端去。


  黑暗裡,她和他對峙著。


  她摸索到對方的指尖,勾住手指,接過煙。


  濾嘴那人叼過,禮汀著迷地捻在手上,然後肆無忌憚地吸了一口。


  人生不如一行波德萊爾。1


  獨屬於禮汀的那條就是:“魔鬼在我的身旁激動不己,在我的周圍仿佛摸不著的空氣一樣飄蕩;我一口把他吞下去,卻感到他給我的肺燃起火來,使它充滿有罪而永不消失的欲.望。”


  那是禮汀第一次吸煙,她本來在遊輪溺水後肺部換氣不好。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適的感覺,無所避忌地笑,對著江衍鶴的耳廓吹氣。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幅模樣。


  “你不裝了?”江衍鶴半眯著眼,似是危險地瞧她。


  她在激怒他,挑釁他對領地的絕對控制權。


  他要浪蕩,穿花蝴蝶,對待每個女人禮貌溫情,她偏不允許。


  他想禁欲,片葉不沾,面對她的誘惑獨善其身,她也不同意。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2


  她不信江衍鶴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手搭在江衍鶴肩膀上,用腳掌去探,江衍鶴扔在沙發上的領帶。


  領帶纏覆住她白皙的腳背,又卷了卷,裹住她的腳踝。


  “你不要謝策清了?”那人問。


  她把那條斜紋領帶,一點,又一點,拖過來。


  動作幅度實在太過風.情晃.動。


  “說話。”


  他一隻手掣肘她的脊背,另一隻手把領帶攥緊在手心。


  江衍鶴眼神很沉,他的幾绺頭發垂下來,遮住銳利的眼神,像蓄勢待發的狼一樣危險。


  他依然一副禁欲倨傲的樣子,還穿著白襯衣,衣領扣到最上面那一顆紐扣。


  江衍鶴並沒有像禮汀預料的那樣,把她試圖解開他紐扣的手綁起來。


  她手指還沒撫上那人的衣服。


  江衍鶴敏捷迅速,立馬反應過來,果斷扔下領帶。


  她被他被狠狠調轉了方向,纖細的兩隻手腕,都被對方單手制住,撐在頭頂。


  江衍鶴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脖頸上,威脅性地:“別動。”


  禮汀耳尖微紅:“你經常說,希望我做有價值的事來報恩,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麼?”


  江衍鶴目光逡巡在她身上:“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嗎?”


  禮汀不解地凝視他,看他近在咫尺的脖頸和喉結。


  “如果你心裡有別人,我可以代替她,讓你好受一點。”


  撐在頭頂的他太過英雋,眉目似禁色無涯。


  江衍鶴笑:“你覺得我會有得不到的人?”


  “有啊,你不是沒有得到我嗎,畢竟我喜歡謝策清,隻是為了報恩才對你虛與委蛇。”禮汀裝得若無其事。


  江衍鶴本來眼睛裡浮著欲和火,不斷在壓制。


  他聽完後眼神徹底涼透:“你可以為報恩做到這個份上?”


  “不止是為了報恩。”禮汀定定地看著他,帶著開玩笑的語氣,似乎不是真心的。


  江衍鶴手掌湿潤,說不清是禮汀頭發上的水珠,還是兩人互不相讓的汗水。


  禮汀垂著眼:“你已經幫我做得夠多了,我隻想償還你。”


  江衍鶴鉗制住著她的手,將她罩在陰影裡,“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心願嗎?我恨禮至宸,我恨這個便宜爸爸,我從小就沒有得到過一點點關愛,我恨他逼死我媽,我要他親自給我道歉。”


  禮汀鼻尖酸澀,但手被那人控制,她沒有辦法捂住臉,所以扭動身體,把臉埋進沙發靠背的縫隙裡。


  “沒了?”江衍鶴問。


  禮汀胸悶悶的地疼,說話的時候嗓子啞啞的:“還應該有什麼嗎?”


  江衍鶴沉聲笑了起來,升騰的煙霧,嗆得他悶聲咳嗽。


  他也沒應允她,究竟會不會實現其一。


  隻是不置可否,抬手摁滅了煙,起身離開去浴室。


  但他並沒有碰她,剛才的所有動作,都循禮禁欲。


  禮汀用另一隻手,轉著手腕上的酸疼感。


  耳畔傳來陣陣的水聲,如同雨聲潺潺。


  隔著很遠的距離。


  她極小聲地講:“其實,我最後還有一個心願的,我想永遠在你身邊,我想和你結婚,想被你好好對待。”


  她知道,江衍鶴永遠也不會聽見她的這個奢求的。


  那個人怎麼可能會和自己結婚。


  禮汀暗想,要找個時間,把她想對江衍鶴講的話錄下來,放在vlog裡。


  很多年後,再回憶的時候,是甜蜜還是澀苦,就由以後的自己來發掘吧。


  江衍鶴聽見會不會感動呢?


  雖然是報恩起意,但現在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禮汀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對他開口,她在他面前毫無隱瞞。


  唯獨不敢傾吐愛意,恐怕遭到詆毀,再也提不起愛的勇氣。


  她最小心翼翼,剔透的,是無數次斷尾求生後,從來不敢輕易奉獻出去的一顆心。


  江衍鶴洗完澡以後,隨意套上了一件純黑長浴袍,浴袍質感流利,帶著黑色的威壓感。


  他本來就個高腿長肩寬,比例極好。


  他邊走邊系好腰帶,領口鎖骨曲線流暢,下巴和發梢墜著水珠。


  禮汀還蜷在沙發上,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沒擦幹頭發,別睡覺。”


  禮汀悶悶地起身,黑灰灰的影子縮在沙發上。


  浴巾如蟬蛻滑落,她受驚地跌坐,撿起來圍好。


  想起禮至宸和方蘭洲的事情,她就情緒低落。


  她搬出來這麼久,禮至宸甚至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


  “剛才,謝策清不是給你發消息了,你怎麼不看?”


  江衍鶴踩到跌落在地的手機,眼神掠過她。


  他邁開長腿,徑直往前走,懶洋洋地打開露臺的玻璃。


  風從窗口吹了進來,月光照在下面的人工湖畔。


  禮汀聽完,本來就情緒低落,什麼都沒想,滑坐地上去。


  彎腰撿起手機,解鎖。


  她打開微信,是一張情趣手銬,把兩隻手銬在一起的圖。


  禮汀呼吸有點凝滯。


  腦袋嗡了一聲,她大口吸著氣。


  手指下滑,定睛看謝策清發的,後面內容。


  下面是一段話:“請你以後別煩我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今晚和蔣蝶玩得很開心,多謝你,我們在一起了,原來她早就有了我的孩子。”


  這實在很傷人了,哪怕是朋友的角度。


  突然間,禮汀瞳孔放大,感覺到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費力呼吸著,感知系統徹底麻痺。


  一定是之前海難時的後遺症。


  就像每一次溺水時的感受,瀕死一般,被淹沒一切認知和感官。


  她費力地掙扎起來,像一隻遠離水源,即將垂死的魚,怎麼都無法呼吸,眼神放空,鳃微微翕動,似是做最後的告別。


  “江衍鶴,江衍鶴。”


  腦袋裡甚至閃過,她想到幾百次他的甜蜜昵稱,“他是我的小鳥。”


  雖然講不出口,也沒有人敢這樣叫他。


  但是在人生最後一刻,她很想這樣叫他。


  動物世界裡,羚羊在垂危的時候,會叫咬死它脖子的獅子的名字嗎?


  但禮汀會毫無保留地,把他當成唯一的曙光。


  她祈求地望向他,瞳孔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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