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賈定位了一個地址,拿到吐司和可頌的外賣。
和譚叔往外走,兩人約著去附近早餐店,喝點皮蛋瘦肉粥。
走到離車較遠的地方,兩人也逐漸闲聊起來。
小賈做出神秘的模樣:“嘿嘿,譚叔,你知道江少為什麼不喝粥嗎?”
譚叔早年被江明旭聘請來當名下西餐廳的鑑酒師。
又在衍鶴身邊呆了四年,陪江衍鶴也去過不同的場合醒酒選酒。
去年江衍鶴在輪渡上那次他略有耳聞,他為了守好酒窖裡的其他心頭好,沒有去。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於是疑惑反問:“為什麼啊,有什麼忌諱嗎?”
小賈神秘地說:“上次唄,聽簾姨說,這個叫禮汀的小姑娘給他煮粥的時候,燙傷了手指。第二天早上,我在大榮宴給他買海鮮粥,他就說不喝了。”
譚叔問:“是不願再喝別人做的粥了?”
“他們這些老板的意思,我們哪能揣測得了呢?”小賈攤手。
譚叔半信半疑,思索了良久。
“我相信確有其事,江衍鶴心裡是有別人的。小賈,你剛來一年多不知道,他的胃病就是喝了很多烈酒染上的,不知道是為了誰。”
小賈八卦道:“誰啊!誰啊,居然還有這個人存在!我還以為江少從來不會理會任何人的想法,江少胃疼是舊疾了。那這個女孩兒是江總的聯姻對象嗎,朱家的?”
譚叔:“這可不興說,其實上次輪渡的事,就有朱家參與,不是挺惡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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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賈:“我在江家工作的菲佣說,是得罪了朱家,發生了械鬥。遊輪失火,然後挾持人質逼停救援展開。輪船傾覆,媒體上的消息都被壓下來了,隻說失蹤了一個,重傷溺水十多人,接著發生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譚叔神秘地說:“你別追問這個事兒了,富豪大家族避忌都很多,不會允許別人隨意揣測,法務效率高得驚人,會給你寄律師函的,這也隻是我倆私下講,你可別回京都鐸外灘那頭的祖宅到處說,到時候我倆上哪兒混口飯吃?”
小賈:“別吊我胃口了,譚叔,好不容易您老才出來走一趟,就給我講講嘛,大不了下次你喝醉了,我無償接您回去,好不好?”
兩人找了一個早點店鋪,買了粥。
小賈還叫了兩籠醬香肉包,皮薄餡兒厚,白色熱氣蒸騰,香噴噴的。
他先恭敬地遞給譚叔。
“看在你這麼孝敬的份上,我給你講講,江衍鶴之前有個老師,男的,精瘦的老頭,姓翡。聽說叫英文名Phallus。”譚叔咬了口包子。
“Phallus?我在和你好好講話呢,你和我說古希臘的男權隱喻。”
小賈沒好氣地白了譚叔一眼:“譚叔,我知道你看過很多西哲書,你也不至於和我開這種飛車吧,好歹我也是本科畢業的啊。”
譚叔拍了一下小賈的腦袋:“你自己滿腦子廢料,說起Phallus,就隻有菲勒斯崇拜嗎?不過那個老頭也確實是規訓江衍鶴的父權式人物吧,當時陪江衍鶴的爺爺發家的,聽說是壞事做盡,後來隻有斷子絕孫的命。後來找人試管,老來得子,生了一個掌上明珠,長得很漂亮,那姑娘叫翡珊,傳得神乎其神的,說是以命換命。”
小賈放下筷子,專心聽完:“這個姑娘在哪呀,我怎麼沒見過,倒是聽羅秘書提過幾句,說江少對誰都寡情,都是羅秘書照拂著她。”
譚叔接著說:“聽說翡珊在國外讀書。而且海難後我就再也沒看到那老頭了。你知道那個翡翠珊瑚礁嗎?江衍鶴放在前廳裡,規定不許擦拭,誰也不能碰的。”
小賈:“我知道!有一天我好奇,我還摸過,江少用兇狠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我再也不敢觸犯禁忌了。”
譚叔:“你可別說,這玩意兒就是那個女生出生那年。她爸爸Phallus從南海挖來,空運到江家的。聽說江衍鶴海難的時候,救下的就是這位。”
小賈:“我聽迷惑了,也就是說,小江總確實是有一個喜歡的人是吧,不是剛才這個叫禮汀的女生,另有其人。”
譚叔豎起兩個手指:“至少兩個,還有朱家那個,才最有可能成為江衍鶴的妻子,江衍鶴他媽媽康佩幗也很滿意。”
他接著說:“車上這個叫禮汀的小姑娘,外面飛來的野雀兒,怎麼挨得過江家這種嚴寒天啊。”
小賈:“你說的朱家那位小姐,是朱敏茵嗎,你可別說,我在車上會聽到她給江少打電話,有時候講英文,所以能聽出不同。”
譚叔:“......朱小姐啊,我有過一面之緣,看起來大氣明豔的那掛。江衍鶴對她的態度怎麼樣?”
“對誰不都是那副模樣嗎,沉鬱得很,講幾句就哼笑。他哪裡缺過女人啊,說不定面對你說的“南海翡翠珊瑚礁”姑娘,才會溫柔照顧吧。”
譚叔疑惑:“現在這個呢,今天來的,叫禮汀是吧。這位長得是真清純啊,眼睛芙蓉泣露似的。”
他接著道:“現在都不講究訂婚聯姻這套了,江衍鶴至少肯花時間陪她就行。”
小賈搖頭:“肯花時間嗎...回家的頻率上,根本看不出來。學校沒什麼事的話,他就常駐公司。”
想了想,小賈又思索道:“上次他倆還一起去拜會謝策清的母親,看樣子是他不喜歡她,想把這個小姑娘推給謝策清。”
譚叔笑道:“後生仔你懂什麼?這你就不知道了,江衍鶴青睞什麼,怎麼可能表現出來?”
“是哇,他從沒和我提過他偏好什麼的。”
小賈撓著頭:“我也不太能揣摩出來。”
“這你就不懂了,男人都喜歡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譚叔思索片刻,說道。
小賈翻了個白眼:“誰不崇拜江少?你覺得他會和這個叫禮汀的在一起多久,我猜兩三個月。”
譚叔嘆了口氣:“再長也抵不過聯姻對象和心尖痣,年輕人就愛把情情愛愛的看得很重。我估計這個小姑娘,早晚碰得一身傷。江明旭身邊的女人,哪個變成金鳳凰的,和富家公子哥打交道,能有什麼好結果啊。”
“說不準,學他爸,找個世家小姐,結婚當替身,還能打理家族生意。”
“誰願意一輩子犧牲愛情,當一個替身......康夫人也算是個可憐人啊。”
譚叔接著說:“有錢人嘛,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出格不碰線就無事發生,我們哪管得了人家。”
小賈認真道:“江家還有其他人,知道江少和翡珊小姐、朱小姐這三個人的事嗎。”
“譚叔,你說這白月光和朱砂痣是不是都齊了,禮汀充其量隻能當個局外人。”
譚叔擺擺手:“慘啊。肯定沒人告訴她真相咯。但是,她不是江衍鶴第一個帶回家嗎...說不定這個才是以後的女主人呢。”
小賈:“難說,江少似乎真的想把她推給別人的,我也不知道他倆發生了什麼,人前人後態度都不一樣。”
譚叔:“這些事你我知道就可以了,別到處宣揚,我估計江衍鶴的那一溜兒少爺朋友也知道,你問我還不如問他們。”
小賈:“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怎麼可能和我講這些事,再說基本都去留學去了。剩下的都沒有幾個掌握京域命脈的大家的後人那麼有錢,隻是他學校同學,怎麼可能知道實情。”
譚叔笑道:“你這麼八卦做什麼啊,做奴才的還替錦衣玉食的主子操心,省省吧你。”
小賈:“可是他倆真的很般配啊,要我就支持這個叫禮汀的,買定離手,我看好她。”
譚叔搖搖頭:“一切都說不準,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他把喝光了的豆汁兒放進垃圾桶。
嘆了口氣:“我倆再沿著海岸線走走吧,別回去打擾他們。這個小姑娘也是個可憐人,鏡花水月似的,能在江衍鶴身邊待多久呢。”
“誰知道啊,唉——”
“那我們別去打擾他們了,先去轉轉。”
小賈聽完後,回想起禮汀給江衍鶴送湯的時候。
那天,小賈開著江少的Evija去接她,禮汀羞澀極了不願意坐。
她還提了簾姨做的蟹黃餃子給自己吃。
“多麼周到細心的小姑娘啊。”
他也不免為她難過:“走吧,譚叔。”
“你給我講講你在英國當皇家鑑酒師的事啊!”
“這說來就話長了,你可別說,我還伺候過英國王儲用餐呢。”
兩人往海岸線走去,隨手踩到硬質貝類。
躬身去看,不知不覺,走了很遠,似融入白雲端了。
-
江衍鶴依然斜靠著海邊的圍欄懶散立著。
一群一群的海鷗在他頭頂盤桓,黃喙白身灰翅膀,撲稜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真的就,一隻都不敢降落在他身邊。
禮汀手撐在車蓋上。
赤腳坐在加長車的車頭上,悠闲地晃著雙腿,突然覺得很好笑。
她微彎嘴角,衝他調侃:“你看看你,還鶴呢,冷血動物,才是你的本體,往那裡一站,沒有鳥兒敢過來親近你。”
禮汀以為江衍鶴不會理她。
沒想到對方到像叛逆高中生一樣,和她槓上了。
他渾不在乎地:“我稀罕?”
海風裡,他穿著手工定制的襯衣,袖口上閃光紐扣都耀眼發亮,在風中亭亭。
沒來由地,禮汀想起賈島的那首:“絕頂人來少,高松鶴不群。”
他那種人,本來就是和貼附的庸俗群體格格不入。
她看著遼闊渺遠的海面,走了一會兒神。
回過頭再去往他所在的方向。
“欸,等等,江衍鶴,你做了什麼?”
禮汀驚奇地發現,江衍鶴面無表情地垂著眼簾,俯瞰著蜂擁而至的海鷗。
他正在散漫地攤開手,往地上投喂吐司片。
成群結隊地海鷗停在他身前。
平時狂放不羈的海鷗,被他喂得宛如聽話的肥美公園鴿子。
一個個咕咕叫地湊上前去親近他。
禮汀:“?”
剛才,這些海鷗不是還畏懼江衍鶴嗎?
江衍鶴蠱惑的手段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連動物都不放過的嗎?
遠處有早起趕海的漁民,正在他倆不遠處,整理清晨的收獲。
遙遙望見兩個人。
禮汀很敏感,感覺到趕海人的目光,上上下下注視著自己晃在外面的腿。
她出來的時候穿了百褶裙,雪白的腿都在外面,裙擺被海風吹得掀起來,然後輕柔地落下。
禮汀徹底後悔穿短裙了。
她脊背滲出了汗意,有點不適。
換了一個位置,躲在車後面去了。
之前她常年穿長袖長褲,害怕被別人注意。
對一切預感要發生的社交和對話都充滿排斥。
來江衍鶴家以後。
她真的很努力,把自己最好看最漂亮的一面呈現給他。
學著穿搭護膚,會看化妝視頻,逐步逐步,接受和認可自己。
初中高中的時候,禮汀都在班上當一個邊緣人,讀的是女校。
她又沉默,從不來不和任何人結伴。
被孤立被排擠的事,她早已經習慣。
哪怕學校林蔭道三年都都獨自走過。
課間沒人陪同講話問作業和日常。
買過的長條餅幹一個人分兩天吃完。
禮汀無所謂再去迎合任何人。
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孤清。
班上最容易被校園暴力的女生,往往性格外向鮮明,或者沉靜到自閉。
但禮汀從來不畏懼別人的眼光。
有人看不慣她,那就看不慣好了,和她有什麼關系。
高中的時候,她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那些因為禮桃的小團體來挑事的人。
眼神脈脈,帶著點憐憫。
面對挑釁,她也不會崩潰和哭泣,默默撿起書,安靜地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禮汀擅長獨立處理任何意外情況。
因為不然呢。
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除了江衍鶴。
說不明白是存在一些想麻煩那人,想惹他注意的小女生情緒。
還是想在他面前表演各種突發情況,被他問柔的壞心思。
還是遇到危難,心心念念隻有他一個人,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人就是這樣吧,像月亮,在陌生人面前永遠明亮皎潔。
但在喜歡的人面前會隱晦,會詭譎,會明滅,會圓缺。
一片海鷗的潔白羽毛,晃晃悠悠地跌落在她的身畔。
她伸手去接住那支羽毛。
突然,察覺到身後,江衍鶴的腳步停頓在她跟前。
淡淡地:“又想起謝策清了?不然躲在這裡幹什麼。”
他手揣進褲袋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抱膝坐在野餐墊上的禮汀。
熬夜沒給他造成任何影響,他沒什麼情緒,目光卻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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