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他起身走出臥室。
陳窈睜開眼,看著抬至半空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小時後江歸一再次回來,幫她換了柔軟舒適的睡衣,抱著她到客廳,把她放到餐桌上。
陳窈再無法佯裝酣睡,掀開眼,瞳孔被強烈的白光刺得緊縮。她擋著眼睛,“江歸一。”
男人換了件純黑半高領針織衫,長發扎在腦後,可以清楚看見上半身健碩的肌肉和寬闊硬朗的骨頭架子,以至針織衫布料顯得服帖緊身,既禁欲又性感。
他坐在椅子,抱著手臂看她,逆光下看不清神情。
她想了想,“我餓了。”
江歸一遞來早就準備好的水果和麥片攪拌的酸奶。
陳窈:“......”
她起身要爬下去,被他強勢地按住肩膀,“就坐這吃。”
江歸一記起兩年前的事,目前態度不明確。陳窈乖乖聽話,盤腿坐在餐桌,沒勺子,她捧著玻璃碗喝了口,輕聲試探道:“二爺,您準備怎麼從江之賢手裡保住我?”
江歸一抬起她下巴,伸出舌頭舔走她唇周的酸奶漬,沉沉道:“這不是你該問的。”
陳窈擰眉,“能不能以後別碰我嘴巴?”
“行。”他爽快答應。
她狐疑地盯著他。
“快吃。”江歸一湊近,眼裡的洶湧暴露,他撫摸她的腳踝,“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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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窈面無表情,“還做?”
他啞然失笑,“如果你想要,並且承受得了。”
江歸一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陳窈覺得古怪,接下來昏昏欲睡的感覺驗證了第六感。
該死的瘋子居然下安眠藥!
她無力靠在他懷裡,意識快消彌時,“江歸一,你想處理掉我嗎?”
“那叫聲主人。”
她閉上眼,“主人。”
“嗯。”
江歸一讓陳窈平躺在餐桌,推起睡裙,拉低無影照明燈,拎起放在地板的金屬工具箱,箱子裡面是一套齊全的刺青工具。
他用消毒咖喱塗抹陳窈胯骨與小腹之間的位置,眸色漸深,看了眼下方那顆和他相似的紅痣,繼續塗抹轉印膏,事先準備好的草稿貼在她的皮膚。
江歸一轉頭去吧臺開了瓶新酒,沒調兌,豪邁對口吹,等了五分鍾,他揭開圖紙,“歸一”印到了她的皮膚。
他著迷地注視,摩挲,良久,依次戴好純黑的橡膠手套,口罩,拿出根銀針反復消毒,蘸取黑色的色乳,又摸了摸那顆紅痣,俯下身。
要留她在身邊嗎?
當然。
她是他的,必須是他的。
陰雨天,霧霾藏在窗戶彌漫的雨滴,地上散落草稿紙和潑開的油墨。
陳窈的皮膚白皙,仿佛被陽光照射,瓷器般細膩柔軟。打湿的布料若隱若現,黑色在她白色的裙底蔓延。
男人腰彎得厲害,低著頭,神情極度專注,是虔誠的姿態,他一針一針刺下自己的名字,霸道強硬地破壞皮膚,垂散的發絲卻遍遍回吻,帶著雨露的幽香。
發絲糾纏的線條,觸碰、靠近、欲望全部鋪顯,生動而鮮活。
終於在清晨第一抹曦光破開夜色,她的骨與血生長出新紋路。
歸一。
江歸一凝視這兩字,目不轉睛。
他無聲地笑了,可笑容僅僅維持半秒就停滯了。
他與她的唯一的共同點,竟然是,無法產生私人情感。
所以罵她她沒感覺,做.愛她除了生理快感其實心裡也沒感覺。
她憤怒是因為無法反抗,怒不可遏是因為計劃遭到破壞。
明明他們是同類。
應該高興。
江歸一抬頭,冷漠麻木的目光透過落地窗放向海面。
海面霧靄沉沉,海市蜃樓倒影的關山永懸。
他捂住胸腔,那顆怦然跳動的心髒,慢慢揉皺,泛出陌生的酸脹。
與無中生有的她一樣。
讓人猝不及防。
——她醒來生氣怎麼辦?
江歸一第一次開始思考,過去鄙夷、沒營養又無聊的問題。
第039章 聲東擊西039
雨過天晴, 將近十點,東南亞日光毒辣。
藥量很大,陳窈睡得沉, 這是她這段時間睡得最安穩的覺, 沒有夢魘, 沒有殚心竭慮。
身體烤得發熱, 意識漸漸回攏。右邊腰胯的皮膚被什麼東西蒙住了,輕微發熱、刺痛。
很像噶腰子的位置, 但江歸一這種色情變態狂應該對器官不感興趣。
陳窈睜開眼,想摸一摸,手重量比過往重, 抬手, 光刺進瞳膜。
中指的粉鑽閃爍璀璨華光,珠寶店那枚戒指。
陳窈心裡沒有任何波瀾,繼續探索身體的不適。她順腰摸,薄薄一層, 塑料質感, 是保鮮膜。
陳窈:“......”
身處餐桌很難不想到處理肉類撒完佐料腌制入味的手法。
右手邊傳來火石摩擦的聲音, 空氣裡的焚香和煙草香逐漸濃鬱。
她懶得理會,支起身體, 低頭——
白裙卷到腰,沾滿黑與天青色的油墨, 髋骨與下腹部的位置, 貼了層保鮮膜, 而透明薄膜之下, 三釐米左右,落筆瀟灑狂放的黑色行書——“歸一”。
歸一旁邊圍繞兩個天青色, 呈長菱形,秀麗清癯的修
長斜體,乍看上去似甲骨文,又有點像漢字。
“單名字沒有美感,旁邊兩字是生死的意思。”男人的嗓音非常沙啞,“字體女書,人死書焚。”
人死書焚。
顧名思義,人去世書體隨之一起火化焚燒。
陳窈皺著眉撕開保鮮膜,腕被牢牢抓住,她緩緩側頭。
“別費勁,擦不掉。”
江歸一神態疲憊又亢奮,那對漂亮的眼睛因在無影燈強烈的燈光下撐了一整夜,眼尾略微發紅。
他下得安眠藥劑量充足,陳窈睡得沉,沒有夢魘,沒有殚心竭慮。這是她這段時間睡得最安穩的覺。
以至她的眼睛和他形成鮮明對比,清澈通透,但也冷,冷到骨子。
“什麼意思?”
江歸一坦蕩道:“標記。”
陳窈一言不發。
利用權勢、體格的優勢脅迫掠奪。
這是一。
拆穿她的借刀殺人逼她臣服。
這是二。
兩年前害她進看守所。
這是三。
周代墨刑,戰國黥刑,古代奴隸主防止奴隸逃跑往身上刺字。恥辱的象徵。
這是四。
事不過三,罪加一等。
陳窈眼角冷不丁抽跳,接著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由此引發全身微微發抖,被他握住的手尤其嚴重。
僅僅一霎那,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古怪地瞧他一眼,深呼吸,吞咽,硬生生壓住所有反應,反而露出笑容。
其實江歸一按自己的心理揣摩過陳窈的反應。
她醒來暴跳如雷,甩他幾巴掌,或為追求公平非要在他身體刻點什麼,譬如她的名字。如果他心情好也能勉為其難答應。
可她小小激動完就笑得這麼燦爛,難道她看這名字心裡也感到滿足?
對了,江頌竹還說他找人拿陳窈照片問了她學校的領導,回答無一例外,沒見過不認識。可提及陳窈的名字,他們的回答又和資料一樣。
說不定那日病房她的話是真的,她其實是被父親虐待的小可憐,吃不飽飯沒錢念書。
說不定兩年前她有苦衷,別人對她太壞了,她才誤入歧途。
現在被甄佩文掐住把柄,她做的那些隻是聽他命令行事。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小姑娘為自保多長幾個心眼正常。
江歸一想明白了,鬱結的心情掃空,頓覺神清氣爽。他著眼前笑靨如花的臉,隨手把煙蒂丟進酒杯,笑問:“好看?”
陳窈半跪在餐桌,戴戒指的手撫上江歸一的臉,答非所問:“我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給我標記?”
她的手沿江歸一的臉部輪廓滑,瑩白指尖輕輕擦離他的耳朵。
像小螞蟻咬著皮膚,所到之處搔痒不已。江歸一摟住她的腰往上提,情不自禁低頭。
“我記得您的刀和天珠上也有名字......”
語氣溫柔、循循善誘。
“嗯。”
他湊近,鼻尖與她相抵,唇微微啟開,舌尖已經有探出的趨勢。
下一刻那隻柔軟的手繞到脖子後面,扯住綁頭發的天珠繩串,往下一拉,發絲傾瀉,江歸一瞳孔緊縮,猛然把陳窈壓到餐桌,低吼:“誰準你碰了!”
她無辜地說:“您不是問我好不好看,我想對比對比,是我的好看,還是刻這上面的好看。”
江歸一滿眼肅殺狠戾,盯了她幾秒,奪走她攥著的繩串,兩指一抻,繩串順著手背滑到腕部。
“沒區別,都一樣。”
陳窈摟住他的脖子,兩條腿夾住他勁瘦的腰,“我身上的是你親手刺下的?”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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