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訓……”話說了一半,又閉了回去,隻那頭來回搖了搖,一切盡在不言中。
***
“玉承徽?”
深夜,一處屋中,廊檐下的秀燈照得屋內滿室的榮華,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窗前,純白的素衣裹在身上,卻依舊遮蓋不住那窈窕的身姿。
“是。”身側的宮女垂著眉眼:“殿下本是去了新入東宮的林昭訓那兒,不知怎的又出來了。”
宮女面無表情,微微沙啞的聲音也是一個調子,沒有高低起伏之分:“後來殿下帶著王全去了書房,合歡殿的燈過了好久才熄,殿下應當是從書房的後門拐到了玉承徽那兒。”
“是……”溫聲細語的嗓音開口,如同潤物細無聲:“是之前住在長信宮的那位麼?”
“是的。”宮女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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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素白色的身影又彎了下來,烏黑的發絲垂在腦後,低頭的時候露出一大段頸脖來。
隻需一眼,便瞧得出有多細膩,比身上穿的那件素衣還要白皙。
“是她呀?”那有些消瘦的臉仰起,略有些白的唇色提起,眼睛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往下彎了彎:“可惜了,當初沒有跟著周承徽一塊沒了。”
93. 夢魘 中秋佳節
自從上次太子去了林昭訓那兒卻半夜又出來後, 林昭訓丟了大臉面,哭鬧無門便日日去求太子妃哭訴。
“聽說每日一大早天還沒亮人就去了,不管刮風下雨。”太子妃也不理會她, 林昭訓卻是願意去日日坐冷板凳。
玉笙樂得看笑話, 卻是不料天還沒亮廣陽宮便來人,說是讓各位小主都去一趟。
昨日被殿下折騰了一次,玉笙渾身的骨頭幾乎都要散架了,一大早被拉起來的時候還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這不是初一十五的, 怎麼又要去請安?”
湿帕子搭在眼睛上, 玉笙混沌的腦子才算是清楚了一些:“這幾日殿下過來是從書房的後門繞的道兒吧?”
“殿下是從後門來的,主子放心無人察覺。”
浸了玫瑰香露的帕子拿開,玉笙這才舒緩了一口氣。這段時日, 殿下也不是不去旁人那兒, 兩個新人那兒都去了,隻是不如來玉笙這兒的多。
她風寒折騰了小半月, 每日裡喝藥捂著, 病已經好了大半。
坐在梳妝臺上,看著鏡子裡的臉, 玉笙嘆了口氣:“之前不說是月事就好了,不然今日還能推脫生病。”
面色過於白,玉笙今日的胭脂便挑得有些豔,再搭上一身殷紅色的百合裙,這身打扮便顯得有幾分張揚了。
出了門玉笙才想著回去換一件,可來回一趟顯然又再來不及,便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到了廣陽宮,喝了幾盞茶一屋子的人才陸陸續續地到齊,玉笙瞥了一眼, 卻是沒有瞧見那位林昭訓。
幾個新人如今也算是受寵,玉笙身側的元承徽便是這批裡面拔尖兒的,夏良媛還沒入東宮,她的家世最高。
殿下去她那兒,也比去旁人那兒多些。
瞧見玉笙,元承微倒是立馬就笑出一個小虎牙來,略微有些肉感的臉上笑得一邊一個小酒窩。元承徽這張臉生得倒是十分地甜美。
玉笙轉了一圈後,挪開了,不說殿下喜歡,就連她瞧著也喜歡。
“玉姐姐。”
見她側過身,旁邊的姜承徽忽然道:“玉姐姐極少這樣打扮,倒是嬌豔又好看。”身上這件衣裳雖不是大紅,但也極為的豔麗。
玉笙的肌膚白,穿這樣的顏色格外出彩。
隻不過姜承徽誇她也誇得太過了些,玉笙笑了笑,茶盞放下來剛要說話。
門口卻是傳來腳步聲,一屋子的人屈膝行禮,這才看見林昭訓站在太子妃的身後。林昭訓頭抵著,一雙眼睛卻掩飾不住的泛紅。
顯然是又哭過了。
“都起來吧。”
太子妃面上淡然,帶著溫和的笑意,撇過頭的時候眼神不經意落在玉笙的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今日叫大家過來,是來議事的。”
感受到那目光沒掩飾落在她的身上,玉笙眉心微微皺了皺。
過了會兒太子妃才又道:“再過一段時日便是中秋佳節,宮中舉辦家宴,本宮想著各位妹妹們也想寄託一下相思之情,便想著東宮自然也要舉辦一個好讓各位妹妹們熱鬧熱鬧。”
話音剛落下,側前方的純良媛面上就有幾分僵硬起來。
每年中秋佳節宮中是要舉行家宴,都是太子與太子妃同行,這事太子妃哪一年管過?最後都是由著內務府糊弄置辦兩桌酒菜。
怎麼今年她才協助掌管著東宮,太子妃反倒是立馬就對這件事插手了?中秋晚宴的事她老早就在準備了 ,如今這個時候太子妃提起是什麼意思。
純良媛面上帶著笑意,直接起身:“倒是巧了,之前內務府的黃總管還來問過我這事,我便提前準備了。”
賬本在純良媛的手中,往日裡便是純良媛與內務府接觸。
太子妃撇過頭,瞧著她那不卑不亢的模樣,喝了口茶:“辛苦妹妹了。”之前她是不屑於去爭,可自從見了淑貴妃弄死郭美人肚子裡的孩子還能安然無恙之後,陸靜好忽然醒悟了。
她不能容許自己日後活得像是姑母一樣,地位與寵愛,她總得抓住一個。
“娘娘謬贊了。”純良媛繼續道:“都是為殿下與娘娘做事,自然是談論不上辛苦。”
茶盞放下來,太子妃微笑著道:“今年本宮有空,日後這件事便讓內務府直接與本宮聯系。”
“這……”純良媛放在胸前的手緊緊地糾在一起,中秋的事她已經上下打點好了,這個時候太子妃接手就是直接在搶她的功勞。
“娘娘,這……”純良媛面上扯出一絲笑來:“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與黃總管商議的,眼看中途換人的話隻怕是也不好。”
太子妃瞧著純良媛變了臉色,微微勾起唇:“忘了說了,這個月送來的茶葉不太新鮮,內務府克扣用度,本宮剛來的時候便讓人去內務府賞了黃志海二十大板。”
“最近這段時日,黃志海隻怕是管不了這件事了。”
雙手放在膝蓋上,太子妃手指上的藍寶石護甲微微泛著光:“梨園裡來了批新的戲班子,過幾日本宮讓人請到宮中,中秋家宴家大家聽聽戲再置辦兩桌宴席熱鬧熱鬧。”
純良媛的那張臉面上徹底灰白。
但隻消一會之後,她便面帶著笑意的走上前,彎腰屈膝又對著太子妃笑道:“妾身等人多謝太子妃。”
“行了。”太子妃看著純良媛,知曉她這個人向來是識趣兒的。
“待會本宮還要去宮中一趟,大家先散了吧。”
玉笙起身行禮的時候,瞧見純良媛的手已經狠狠地擰在一起了。但面上卻如以往一樣依舊帶溫和的笑,讓人挑不出半分的錯兒來。
她最後出去的,扶著還沒清醒的腦袋,隻覺得今日一早剛起來就看了一場大戲。
***
中秋將至,東宮都開始準備了,後宮之中便更是忙碌。
禮部與內務府忙得團團轉,皇後娘娘重新管理起後宮來。這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淑貴妃隻得放手。
這段時日來,承恩殿的日子不是很好過。
自打一個月前,郭美人在承恩殿沒了孩子後,淑貴妃的氣焰消退了許多。陛下雖也是一樣過來,也從未責怪過什麼 ,但淑貴妃卻是一日比一日不開心。
恆親王從內殿出來的時候,侍候淑貴妃的貼身嬤嬤在屋外嘆息。
承恩點出事的時候,恆親王不在京都,中秋過後便是秋闱,他去了一趟四川今日才回來。
“剛在內殿看了一會兒,母妃這段時日消瘦了許多。”
“娘娘這段時日心情不好。”郭美人血淋淋的倒在娘娘面前,雖是陛下沒有責怪。但到底管理後宮的職權給丟了。
為這個她勸了許多,娘娘卻搖頭說這不關後宮職權的事。她跟了娘娘多年,如今也猜不透娘娘的心思。
恆親王眉心狠狠擰起來,如刀斧般雕刻的一張臉讓人不寒而慄:“那也不該消瘦如此之多。”
“娘娘這段時日沒什麼胃口,又不肯看太醫。”嬤嬤一張臉上全是心疼:“吃得少,晚上又睡不著,偶爾還伴有夢魘自然就瘦了。”
陛下也來勸過幾回,隻是淑貴妃心情一直不爽快。
“母妃說不看太醫莫非就真的不看不成……”壓低的聲音帶著急促,恆親王扭頭又咳嗽了一聲。
“娘娘這性子,如今陛下都勸不動……”嬤嬤一臉的為難。
“夢魘?”恆親王低著頭,想到什麼眉心忽而狠狠地一擰。他輕聲道:“我王府有治夢魘的良藥,待我回府之後讓人給母妃送來。”
嬤嬤這才一喜:“是。”
恆親王從皇宮中出來,打馬回了恆親王府。
他許久沒回,莊牧瞧見人進門迎上去道:“殿下您要我送的東西已經送到了太子殿下手中。”他去四川一趟,查的自然是之前的科舉案。
這案子看似簡單,卻是想用區區一個湯其讓他與太子內鬥。
“案子已結,太子趕得上這次的科舉。”中秋之後,才是秋闱,二十來日完全能夠翻案。恆親王咳嗽了一聲,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小姐呢?”
莊牧一愣,隨即趕緊回:“大小姐被戶部侍郎家的小姐邀去賞花去了,殿下若是要見小姐,奴才這就派人去將小姐接回來?”
“不用!”
恆親王搖頭坐回椅子上,任由莊牧上前給他脫去長靴:“你待會去小姐的院子裡,將她那治夢魘的藥拿些送到宮裡去。”
洛長安的身子自小就嬌弱,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常人所難及的。
就連吃的藥也是讓卓大夫特意給她配的。
她之前夢魘停了許久沒犯,回了京都之後卻是又開始復發了,她那兒的藥自然是現有,若要卓大夫現在配,隻怕是來不及。
莊牧點了點頭,立馬出去。
恆親王解決完一番心事,卻又覺得恍惚。這次從四川回來,他拐了個彎兒又去了一趟揚州,七年前洛家被滅,洛長安被買入一個叫做紅院的瘦馬場所。
這次他親自去尋才知道,當年所有的養瘦馬的院子都是一層層挑選的。模樣好的都被挑走了,差的才會留下來。
他尋到洛長安的時候,距離洛家滅門已經有一年左右,送到西北的時候洛長安已經瘦得不成樣子。
後來摸樣漸漸地長開了雖是清秀不出彩,他沒多失望。
隻如今一想當年若洛家可是出了位絕色的洛太妃。
這段時日來,他一直在當年的院子裡尋人,可若是如猜測的一樣,因為長得好,被挑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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