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櫻走進來,嫻雅文靜的氣質全然不似讀書時的自卑土氣。
那時我不知道她和餘連有過一段,見她被高朗那群紈绔欺負調戲,還幫過她幾回。但她似乎忘了,後來被認回楊家,對我也是一副陌生人的樣子。
所以我們倆實在算不上關系友好。
「有事嗎?」我疑惑道,「餘連不在。」
楊櫻環視了房間一圈,笑笑:「我見過他了,聽他說起你身邊那個機器人的事,我有點擔心,來看看你。」
餘連倒是對她不怕丟臉,什麼都說。
寥寥寒暄了幾句,我想著衣櫃裡還裝著 1991,打算下逐客令。
忽然楊櫻開口問:「餘連說那個機器人知道你很多事情,還調查過當初那個保姆?」
她的眼睛在昏暗室內因為專注,黑得發亮,看得我不太舒服,下意識排斥她故作親近的詢問。
以前的事,與她何幹?
我以為她是聽過我小時候的風言風語,故意來我面前找不痛快,因此臉色沉下來。
「別誤會,我真是擔心你。那個保姆謀殺未遂,又莫名其妙來個身份不明的機器人。要是他們之間有關系,豈不是很危險?」
楊櫻端的是八面玲瓏,擔ƭűₛ憂的神情如沐春風。說的話乍聽很有道理,仔細一想,卻有故意引導的嫌疑。
而且她說 1991 的壞話,我聽著很不順耳。
反正我脾氣不好的名聲早已傳遍圈子,索性懶得對她客氣,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楊櫻表情有些掛不住,勉強笑道:「畢竟我們也算姐妹,勸你不要因為機器人長得像餘連,就對機器人的話堅信不疑,那種東西沒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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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就好像裝不下去姐妹情深,匆匆走了。我望著她背影,一頭霧水。
「莫名其妙。」
我嘀咕著轉頭,沒注意 1991 什麼時候走出來,站在身後,把我嚇一跳。
「搞什麼,真要謀殺我?」我沒好氣瞪他。
1991 愛憐般注視我,像看一個被慣壞的小孩:「親愛的,如果我有這個想法,這時候你應該早去見上帝了。」
算了,說不過他。
我神色恹恹讓他趕緊走,可 1991 笑了幾聲,從褲子口袋拿出一件東西。
「辛德瑞拉還沒有徹底翻盤,打敗壞蛋,仙女教母怎麼能走呢?」
那東西是張照片,在雨天暗淡的光影裡泛舊發黃,一對母女坐在逼仄的農村土屋裡,如出一轍陰沉沉的畏縮表情。
看清那兩人的臉,我後背寒毛直豎。
她們怎麼會在一起!
12
保姆阿青和楊櫻?
兩個表面看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實際卻是養母養女的關系。
我久久看著照片,回不過神,問 1991:「你從哪裡拿來的?」
1991 淡然掸了掸衣領的灰:「路過精神病院,順道拜訪一下。」
察覺到我的注視,1991 挑眉:「不行嗎?」
不,很刑。
我搖搖頭,轉回注意力。1991 分析那次車禍楊櫻很有可能也有參與謀劃,不然阿青不會這麼準確得知我出門的路線和時間。
可楊櫻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已經是楊家的女兒,我對她能有什麼威脅?
1991 解開領口扣子,說:「如果她不是呢?」
我愣住:「你是說楊櫻騙了楊家?」
當初找回楊櫻是憑靠她手上戴的一串祈福金珠,那是楊父在女兒出生後親自去山上求的。而且楊櫻脖頸後有一塊燙疤,楊母一看見便淚流滿面,確信了楊櫻就是她的女兒。
後頭楊櫻還主動做親子鑑定,結果都是沒有錯的。
1991 站在窗前,偏頭微笑:「用用福爾摩斯的思維親愛的,『當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無論剩下的是什麼,即使是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漫天陰雨中,1991 低沉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屋內。他說出一個常被我們忽略的常識。
「死人的頭發也是能做親子鑑定的。」
我恍然大悟。
真正的楊家女兒或許已經死了,阿青便想用自己的女兒替代。而小時候阿青對我經常展露本性,她對我做過的事,很可能對楊家女兒也做過!
腦子裡不受控制浮現那些令人戰慄的畫面,項圈、狗碗、哼在耳邊曾經不解其意的童謠:
「小小鳥,沒有腳,跑不了……」
我面色蒼白,咽了咽喉嚨,垂在腿邊的手指輕輕發抖。誰知 1991 接下來突然的動作讓我陷入泥沼的神思莫名頓住。
「你幹嘛……」我驚訝仰望他。
他玉白修長的手搭在皮帶邊,聞言揚起長眉,溫柔解釋:「衣服湿了就要換,這也是常識呀寶貝。」
「……」我一下被拉回現實,十分無語,「別當著我面脫啊哥哥。」
1991 很不要臉應下了「哥哥」這個稱呼,還用一種輕佻的語氣笑道:「別生氣乖妹妹,我隻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我漲紅了臉,半晌腦子轉不過彎,想不出話懟回去。
正憋屈時,門鎖忽然被擰動,餘連疑惑的聲音響起:「怎麼鎖了,繆因,你在裡面幹嘛?」
我煩躁嘆氣,又來。
而 1991 已經抱起脫掉的衣服自然往衣櫃裡鑽,一副「偷情我熟練」的姿態。
13
好不容易在走廊敷衍完餘連,等我回到房間,陽臺門大開,風雨緩和,吹動窗簾輕晃。
我心裡一緊,轉動輪椅撲到衣櫃前。
1991 走了。
說不清的失落,我的頭悶悶靠在櫃門,目光呆滯,正茫然時,忽然餘光瞄到衣櫃內壁有兩行雋秀的刻跡。
【讓我還你一場盛大的復仇禮,我的小主人。
【然後,我們要光明正大,一起走在陽光下。】
手指緩緩摸過這些字,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獲得了救贖,不用走路、不用腿便已到達彼岸。
14
夏季的暴雨悄然結束,城市的「暴雨」卻轟烈來至。
周一最繁忙的早晨,A 城整個中心的網絡突然崩潰了半小時。
特別是楊氏集團和餘連的公司,每臺工作電腦和會廳顯示屏都輪回滾動播放著一件件觸目驚心的「謀殺策劃」。
新聞、論壇,公司的私人賬號,下面全是網友的瘋狂討論。
在那些詳細的證據下,保姆阿青不僅是個謀殺未遂的精神病,還同時犯有拐賣罪、故意傷人罪,以及種種對楊家親生女兒令人發指的虐待罪行。
這回輪到楊家氣瘋了。
這天剛好是家宴,所有親戚都目睹楊母的臉色由慘白轉紅,饒是楊父這樣鎮靜的人也險些暈倒。
而在角落的楊櫻一下失去了高貴身份帶來的從容,她眼神發直,死死盯著電視屏幕。
楊母簡直心如刀割,她的親生女兒被阿青拐賣虐待病死,她卻把仇人的女兒捧如掌上明珠。
她衝向楊櫻,兇狠揮手,扯住楊櫻頭發質問:「你什麼都知道!二十多年,你們母女騙了我們二十多年!我真ẗű̂ₚ正的女兒呢,我的小櫻,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楊櫻被打得嘴角流血,身體隨著搖晃,平靜得詭異,輕笑:「我就叫小櫻呀媽媽,你的小櫻花,你的小寶貝,我要什麼你不是都給嗎?」
楊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還能這麼冷靜,簡直像沒有心的怪物,她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被楊父和幾個親戚拉起來。楊母痛苦捶打胸口,悔恨哭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而楊櫻那雙無辜的,總是低垂膽怯的黑色眼睛,此刻卻像靜靜燃著一把怨念的火,無聲燒到我身上。
她遠遠注視著我,皮笑肉不笑,無聲發出口型:「是你的那隻狗幹的,對吧?」
我表情漠然,對眼前這場人間悲劇感到疲憊。
世界上總有這麼些人,沉迷幻想將白日夢錯認為現實,狂熱且盲目。捍衛癲狂,不惜以屠戮為代價,入魔且極端。
餘連似乎終於從震驚中回神,他復雜看了我很久,默默站在面前替我擋住楊櫻的目光。
很快,警察上門帶走涉嫌同謀的楊櫻。
她與我錯身,瞟了眼我的右腿,扯了扯唇,意味不明低喃:「我就不該心軟。」
當初阿青是想要我的命,或許楊櫻念及曾經我幫過她吧。
但這樣便算慈悲嗎?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
就像我的名字,繆因,繆因。我還是更相信 1991 的話,所有荒謬,終將因果相報。
15
這場轟動全城的審判在暮夏落下尾聲。
楊櫻入獄,楊家女兒的骨灰在山村深埋地底十多年,終於運回了她的家。楊父楊母哭得死去活來,餘連這些年受楊家照顧頗多,也跟著忙得焦頭爛額。
而在背後操控一切的 1991 則氣定神闲吹著口哨,趁餘連不在,把我從餘連的別墅「偷」了出來。
經歷了這一切,我好像真正在童話裡,笑著問他:「難道你真的是我的仙女教母嗎?」
咔一聲,1991 為我扣上安全帶, 勾唇反問:「終於想要認識我了嗎?」
蔚藍的光輝照在他挺直的鼻梁,折射出一個小小的角, 淨澈的光影便在那雙幽深的眼眸浮動。
「是的。」我微微笑,堅定道,「我想要認識你,1991。」
1991 帥氣單手轉了圈方向盤,帶我駛向機場:「那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飛機穿越海洋、群山, 來到一處地球另一面的加納特峰。
這裡終年積雪,高聳的山峰如同巨人族佇立群巔, 我坐在輪椅上仰望,隻覺望不盡山頭,皑皑白雪似天幕。
1991 彎下腰,下巴擱在我的帽子上, 握住我的手,抬起來,指向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聲音好輕, 說:「因因, 你的爸爸媽媽就在那裡。」
我心神猛顫, 觸電般看向那裡。
所謂千山鳥盡, 便可形容那座毫無聲息的險峰。1991 說我的親生父母是科學家, 亦是探險家。
「你媽媽懷你後,你爸爸便制造了我。」1991 緩緩道, 「可以說, 我是為你而存在的。」
然而我三歲時不幸在國外小鎮走失,父母驚慌不已, 放下事業到處尋找, 整整七年都沒有結果。
兩夫妻走遍大半個地球, 發出無數張尋人啟事, 最終在一次機緣下,媽媽聽聞攀登上加納特峰的人,能得到神的祝福。
科學家普遍擁有一種非比常人的信念與浪漫, 兩夫妻決心為失蹤的女兒求一個神的指引。
他們帶上 1991,踏進了那座歷來探險家都覺得無比危險的孤峰。
可惜神沒有眷戀他們, 一場雪崩將他們埋在山坑。氧氣告竭,孤立無援之際, 他們看向了唯一有可能走出去的 1991。
1991 不需要氧氣。於是兩夫妻用盡生命所有的力氣, 將 1991 託舉, 讓 1991 踩著他們的身軀爬出去。
得見光明時,1991 聽到主人用微弱的聲音給他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
那就是:「找到你。」
1991 溫柔捧起我淚流不止的臉, 他這張早已褪去偽裝的臉, 冷峻如刀, 俊美似天神。
「所以因因,你不是沒人疼的小孩。我踩著你父母的屍骨,爬出雪山, 歷盡千辛, 就是來愛你的。」
1991 俯身珍重吻我,喟嘆:「因為你,我才懂得了什麼叫心碎。」
冰涼的空氣呼入鼻腔, 1991 的懷裡卻有溫暖如春的氣息。
在他的陪伴下,我再次鼓起勇氣望向那座埋葬著家人的山峰。
人沒有腿也可以活。我在心裡默默請他們放心。
因為人知道自己被愛著,於是便也有了重新去愛的勇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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