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1-27 15:26:054089

張戴妃半倚著牆,眉目間流露出茫然無措,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上。


不明狀況的男病人要去扶張戴妃,操縱著輪椅慢慢靠近。


我忽然勾唇一笑,陰陽怪氣道:


「大家幫我分析分析啊,我們師門就兩個女生,還都進了 A 院外科,我年紀小卻能做專業手術,難道擋了某些人的路?」


一語點醒夢中人,大家的目光都變了,似乎張戴妃人前人後兩幅面孔也有了合理解釋。


張戴妃苦笑一下,落寞地垂下眸子。


陸澤睿攥緊拳頭突然朝我大喊:


「夠了沈青蔚,你有必要這樣針對學姐嗎!她怎麼會是這種人?我們之間的事別牽連到她!」


「怪不得她笑這麼開心呢,嫉妒死沈醫生了吧!」


「合理了,我沒想到張醫生是這種人……」


事情越鬧越僵,連護士長和主任都驚動了,保安攔著大家不要亂拍,一片混亂之時,坐在輪椅上的男病人茫然看向我:


「沈醫生?你的手壞了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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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王邦皓,是我的病人,一直積極配合治療,原本下周就要手術。


「我這個病跑遍全國隻有吳懷善教授懂,他說他徒弟沈青蔚能救我。」


「我馬上就能手術了,現在是什麼意思?......你治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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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我們三人都愣住了。


心中那道無法突破的底線讓我生出許多內疚,陸澤睿最先向病人鞠躬道歉,我亦是低頭道歉解釋。


張戴妃紅著眼尾湊到輪椅旁,平生第一次溫柔勸慰道:


「您別擔心,病歷資料讓我看看,我一定治好您的病。」


王邦皓眼眶通紅,憤怒地推開了張戴妃:


「你哪位啊?吳教授說隻有沈青蔚能救我,你有那個能耐嗎張嘴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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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戴妃怔怔看著對方,滿身傲氣一瞬間被擊垮,絲毫說不出話來反駁。


她咬著幾乎無一絲血色的唇,在眾人的注視下收拾資料離開了。


「學姐!」


陸澤睿立刻去追。


我研究的是一種成年後發作的脊椎罕見病,患者發病後基本依靠輪椅生活,痛不欲生。


也因為是脊椎手術,需要非常精準的操作和理論知識,風險高難度大,患者都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找我試試的。


我失去了前途未來,那些錯過治療機會的病人,他們可能真的沒機會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痛苦。


院裡也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吵架沒追究我的責任,給停職的陸澤睿再記一條處分,給張戴妃記警告。


我的病房也被升為單人間。


張戴妃像是憋著一口氣要治好王邦皓,向主任申請把人搶走,每天三次查房分析病情進展,開了許多藥讓他止痛消炎,還承諾他下周就做手術。


好幾次我害怕出事想過去旁聽,都被張戴妃拒之門外。


「你別亂來啊你沒有這方面經驗,先按我之前的藥來吃,等我右手恢復再看看!」


張戴妃眸色淡淡,面容冷清得好像高山之巔的雪蓮:


「學妹,我也是吳老師的徒弟,我的能力不比你差。你現在是擔心我搶你的風頭嗎?」


我聽得頭皮發麻。


連護士們都心裡沒底。


她們偷偷告訴我張戴妃開的藥根本沒用。


王邦皓入院時還挺樂觀的,現在每晚疼得睡不著覺用頭撞牆,白天也亂發脾氣嚷嚷著不活了,前後仿佛變了個人。


「沈醫生我都不敢想啊,萬一張戴妃治壞了,王邦皓還不得......」


我立刻給主任發消息,主任按經驗先聯系了精神科鑑定。


憂心了幾天後,我的社交賬號收到一條私信,投稿於凌晨三點:


【娟子我能許願嗎,我得了絕症治不好,我想看點開心的。】


我私下運營著一個搞笑賬號【王翠娟】,每期拍整活視頻寵粉,內容源自私信投稿,收益全部捐出。


不過我隻採納那些絕症,重病,失去希望的病人投稿,用另一種方式逗他們開心。


【我懂規矩,我給你拍我的病歷,是一種罕見病你能看懂嗎?】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王邦皓的病歷。


我按他投稿的內容在附近超市下單熒光棒,青蛙服,點了最快的跑腿送到醫院,ţű̂ₑ叮囑他別灰心能治好,等我視頻今天就發。


大約兩小時後,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謝謝幫我拿快遞,咱院不讓病人下樓拿真是——」


抬頭之後我愣住了,是陸澤睿。


他提著保溫桶和飯盒,把一大袋快遞隨手放在了桌上,皺眉勸我:


「又拍搞笑視頻嗎?」


「拍視頻能賺幾個錢,你都病了還搞這些?」


「青蔚有時候我真的不太懂你,女孩子為什麼要故意扮醜顯得自己很廉價?你不能學著端莊優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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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


原來陸澤睿一直是這樣看待我的。


和他那端莊優雅的女神學姐張戴妃比起來ṭú₁,我是很廉價的。


所以過肩摔開玩笑也沒關系,我出醜,換他女神會心一笑。


「你有事?哦我忘了,律師談得差不多了吧,來賠錢的是嗎?」


我尖銳的話深深刺痛了陸澤睿。


他肩膀耷拉下來,嘆著氣掏出銀行卡雙手遞給我,顫聲道:


「先把我媽媽煲的湯喝了好嗎?對你身體好。」


我奪走揣進口袋裡,拎著快遞袋子頭也不回離開:


「這卡裡多少錢?找律師公證過嗎?我不接受分期付款你最好一次性賠償完!」


我在樓梯間找了一處空地,穿上青蛙服錄《Queencard》,跳到一半,忽然聽見安全門內傳來張戴妃和陸澤睿對話的聲音。


張戴妃冷清的聲音格外清晰:


「說真的陸澤睿,那是你準備結婚買房的全部積蓄,我不建議你掏空家底。況且,你本來就沒犯錯。」


「學姐我都懂的。其實我不在乎這些錢,反正都是花在青蔚身上。原本也是要給她的彩禮,買婚房的錢。」


我聽得拳頭硬了,剛想衝出去,隻見張戴妃垂眸淺笑,明豔的笑容讓陸澤睿看呆了。


「我無法理解你們這種戀愛腦。明明自己有手有腳,自己選擇的結婚,為什麼還要另一半給彩禮,給自己買房?搞得像是花了多少錢把自己賣掉一樣。我挺瞧不起這種女生的,呵呵。」


「學姐我都懂,世界上像你這樣清醒自立的女人太少太少了,你值得.......」


話未說完,我砰地一聲推開安全門衝出去,狠狠給了陸澤睿一拳:


「你可真是嘴裡插了開塞露,張口就拉啊,聽得我惡心!」


反正我穿著青蛙服可以隨意發瘋,我又飛起一腳踹在張戴妃臉上,窗臺有病人家屬養的蒜苗,我抓起直接塞進她嘴裡:


「多吃點蒜啊你不是挺能裝蒜的嗎?你的醫術什麼時候能像裝 X 一樣出神入化啊?」


張戴妃纖薄的身軀止不住顫抖,破碎的眼淚一滴滴滾落,趁她嗚咽的時候我用頭撞開陸澤睿飛速逃竄。


剛邁出步子,一道不尋常的黑影快速從窗外掠過,像炸彈似的砸落到一樓地面上。


砰一聲巨響。


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所有人都愣住了。


16


王邦皓趁上廁所的時候爬到天臺,從住院樓 16 樓一躍而下,隻留下一行字:


【我太痛了,我治不好的。】


經鑑定他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我忘記了是怎樣跟著大家走到一樓的,同事們不認識我這身青蛙服,把我擠在人群外面。


手機裡是王邦皓最後一條私信:【謝謝你,但我沒希望了。】


那行黑白色的字漸漸被淚水模糊,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和無力,真的太糟了。


「學姐!學姐!」


人群中傳來陸澤睿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張戴妃是第一個跳上搶救床的,她絕美的面容沾滿血跡,風輕輕揚起她滿頭長發,整個人破碎而悽涼。


她顫抖著去摸王邦皓的脈搏,指尖碰到的那一刻,纖瘦身子驟然脫力向後倒去,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跌入人群,稍稍用力便能捏碎——


「先救這個!哎呀張醫生不會搶救別添亂啊,快把她抬下去!」


護士長大發雷霆,陸澤睿立刻衝上去抱住了張戴妃,將人打橫抱起朝急診室跑去。


路上,我攔住他。


「青蔚你別鬧,學姐情況很危險!」


我面無表情扇了陸澤睿一巴掌。


他愣住了。


我摘掉手套用力捏起他的下巴:


「我隻是想告訴你,這是你間接害死的第一條人命,你會付出代價的。」


17


王邦皓走了。


張戴妃高燒修養了半個月才回到醫院,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子。


我出院那天直接衝進辦公室找主任,要回我那些病人。


主任愣了一下,還未開口倒是張戴妃先阻攔道:


「沒必要吧。以沈醫生現在的情況,根本沒辦法救治病人。」


我毫不猶豫開懟:「我不行你行?你再亂治治死幾個?」


張戴妃身子晃了下,小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這時有男同事站出來替張戴妃說話:


「沈醫生你也別這樣說,張醫生她盡力了,術業有專攻她未必不如你,王邦皓有精神病是個意外。」


他不在現場,未知全貌,隻是因為張戴妃那副惹人疼惜的模樣,才動了惻隱之心。


我正要開口,保安突然來電話說王邦皓家屬在醫院門前拉橫幅,喊主任去處理。


主任怒了:「豈有此理他本身就有精神病,院方無責任的!」


這時一個女同事站了起來,面露難色道:


「我上班路時見到他們了,他們是喊張戴妃醫生給個說法。」


「當時患者墜樓,張醫生搶著跳上病床卻什麼急救都沒做,他們揪住這點不放,認為張醫生做點什麼人不會死......」


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先前那位替張戴妃說話的男同事,手裡的鋼筆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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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都不知道被送往搶救室的那幾分鍾,王邦皓是否還有脈搏。


隻有張戴妃知道。


王邦皓家屬的指責她無處可躲,纖瘦的身子如一枝孤傲的翠竹直挺挺立在人群裡,清冷出塵,仿佛和一切悲號哭喊格格不入。


「你當時做點什麼就好了,你算什麼醫生!」


一顆臭雞蛋砸在張戴妃臉上,蛋液混合著眼淚從她臉頰滾落,她輕輕一笑,破碎又絕望。


陸澤睿站在人群裡目睹著一切,心痛到無以復加。


但他和所有心痛的男同事一樣,都不敢上去保護張戴妃,不想惹一身禍水。


最後是醫院出面把這群人送走了。


臨走前家屬裡有個小女孩認出了我,從草坪裡摘下一朵野花塞進我手裡,奶聲奶氣道:


「沈醫生姐姐,謝謝你幫我爸爸看過病!你要早日康復。」


我很遺憾出了這樣的意外,蹲下身和Ţù³她多聊了幾句,不久後,陸澤睿滿臉陰鬱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眼眶泛紅,好一會才輕聲問我:


「你和王邦皓的家屬們認識嗎?」


「廢話我是王邦皓的主治醫生。」


陸澤睿追了幾步,小心翼翼拉住我衣角:


「青蔚,今天會不會是你安排的,為了報復學姐?」


19


「如果是,我求求你別再為難她一個女人了,她身子弱禁不住這些的。整件事都是我的錯,你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別人!」


我愣了幾秒鍾,出離的憤怒在胸膛裡亂撞,我踮起腳揪住了陸澤睿衣領,拉著他朝人群走。


「我怎麼忘了啊,你才是罪魁禍首,你逃不掉的。」


踉跄著擠入人群,我拍了拍家屬帶頭的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王邦皓大哥。


我對他說:


「其實王邦皓馬上就要手術了,但我出了意外不能再拿手術刀。」


說著我指向陸澤睿:


「說來那也不是意外,我是被人故意傷害的。是他哦,是他為了逗笑張戴妃醫生才毀了我的右手,讓我不能給你弟弟做手術。我覺得你們有仇有怨別拿醫院撒氣,要找根本原因是吧?」


一瞬間,陸澤睿的臉上褪去血色。


20


聽說陸澤睿被人堵在地下車庫打斷四根肋骨,壞人給他買了副棺材,把他鎖在裡面一整晚。


棺材上釘著張戴妃照片,用紅漆寫四個大字:【賤男賤女】


然而事發時沒監控也沒留下指紋,沒後續了。


他怕丟臉專門跑去其他醫院治療,怎料事情被登載成了靈異新聞,很快傳得人盡皆知。


整個外科都怕再沾上事,默默孤立了張戴妃,男同事見了她都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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