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貴人多忘事啊兄弟。”薛遙說:“追你的又不是我。”
小毛賊冷哼一聲:“你媽沒告訴你,柿子要挑軟的捏?”
“我其實是香蕉,不是柿子。”薛遙說:“亂捏會爛的,劍聖要心疼了,肯定不會放過捏我的人。”
“少跟我貧嘴!”小毛賊不吃這一套。
*
陸潛坐在原來的座位,乖乖等待。
手裡抱著的雪梨汁都發黃“生鏽”了,遙遙還是沒回來。
周圍的氣流始終沒出現異樣,能確定這店裡並沒有玄夜派殺手,如果有,他們一定會用遙遙要挾殿下,不可能帶著遙遙一個人走。
所以遙遙一定是去了什麼地方,一會兒會自己回來。
從上午等到正午,雪梨汁發酵出氣泡和酸味,陸潛終於放下茶碗,站起身。
店伙計見狀立即走過來,殷勤的提醒客官別落下東西,其實是來提醒陸潛結賬。
陸潛面無表情地看著店伙計,晃了晃衣袖,示意自己沒有錢。
“銀票都在遙遙身上。”殿下出宮的時候,就把錢都上繳給小伴讀了。
店伙計笑容僵了一下,又笑著問:“客官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聽不明白。”
*
“大小姐,人抓回來了!”堂主進門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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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一驚,立即站起身:“這麼快?快帶上來!”
門外的小毛賊不準任何人碰自己抓回的人質,單槍匹馬的把薛遙押送進正堂,一臉獻媚的看著幫主女兒,等待獎賞。
“為何就你一人?劍聖弟子呢?”阿珠劈頭蓋臉問薛遙。
薛遙用餘光看清屋子裡的人,發現那兩個男童就站在太師椅左邊,目光陰沉的盯著自己。
“我本來想帶他一起回來,這位小兄弟不讓。”薛遙朝身後小毛賊努努嘴。
小毛賊上前解釋:“大小姐!那劍聖弟子武功極強,小人勢單力薄,隻能尋機會先逮了這家伙。他二人交情匪淺,有他在手,不怕那劍聖弟子不上門送死!”
阿珠揮手讓小毛賊閃開,走上前目光怨恨的盯著薛遙:“我父親現在何處?”
你父親沒有死嗎?薛遙心想。
這麼說來,那個要跟他交換心法的男人果真不是真幫主?
看來陸潛的猜測是準確的。
那麼,死的那個男人是誰?
“阿珠姑娘,我們並沒有見過你父親。”薛遙抬手指向太師椅旁那兩個男童:“那天晚上聽說幫主召見我們,我們就跟著引路人來到此地,被那兩位小兄弟帶進一間屋子,又被領進密道,見到一個身穿……”
“一派胡言!”一個男童站出來打斷薛遙的話:“大小姐,是他二人擅闖密室,竊取我派秘籍寶藏,殺害長老,劫走了幫主!”
阿珠怒道:“虧我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劍聖交出來的好徒弟,竟然幹出這等殺人竊物的醜事!你們敢動我爹半根頭發,我們定要滅你滿門,看劍聖有何顏面替你這等小人做主!”
“阿珠姑娘息怒。”薛遙神色平靜地注視眼前這個被憤怒和恐懼衝昏頭腦的十六歲少女,溫柔地開口提醒:“你先仔細想想這整件事,咱們先前連你們門派在哪裡都不清楚,怎麼會知道這裡還有個地下密室?退一萬步講,咱們要真知道這裡有個密室,就能輕而易舉殺了貴派的長老,擄走威震江湖的玄夜派幫主?咱們要是有這本事,還會坐以待斃等顧青遠大俠來換咱們自由?”
“他們倆是裝成不會武功!”男童上前對阿珠道:“幫主和長老也以為他二人不會上乘功夫,所以才掉以輕心,讓影衛在外院把手,卻不料他二人突然出手偷襲!”
薛遙對那男童冷笑一聲:“這麼說,我們殺人劫財,害死長老,擄走幫主,卻好生生留著你們倆的命來指認我們?這說得通嗎?”
男童聞言一噎,面色發白道:“你們留著一手,莫不是想嫁禍於我?”
阿珠此刻腦子裡一片混亂。
從昨晚事發到現在,她一直覺得事有蹊蹺,卻又找不出頭緒,此刻聽了薛遙的話,似乎理清了一點方向,卻仍舊想不明白:“如果我爹不是你們擄走的,他現在人在何處?”
“我真的不知道。”薛遙神色誠懇,迅速把昨晚的事發經過全都告訴了阿珠。
“血口噴人!”兩個男童一起站出來指控:“怪不得他不殺我們,就是故意制造圈套,把屎盆子扣在咱們頭上,洗清他自己的罪名。”
薛遙轉頭看向那兩個男童:“如果咱們想洗脫罪名,為什麼隻留你們兩個活口?
你倆不是幫主地侍從吧?是昨晚那個假扮幫主的男人手下?
那我請問二位,幫主地侍從哪裡去了?
咱們總共兩個人,要擄走一個武藝高強的幫主已經很麻煩了,不可能在帶著幫主地侍從一起逃離,如果帶不走,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們?請問幫主侍從的屍體呢?
密室裡應該隻有那個假扮幫主的男人一具屍體,那屍體眉心的致命暗器可是出自你們的手中,你們接見劍聖弟子,為什麼要在暗器上塗致命毒素?我們總不可能事先知道你手裡小小一根銀針,就能要人性命吧?如果當時真想殺人,奪走你們銀針傷人之後,至少會再扭斷他的脖子吧?事實卻是我們都沒想到那根銀針足以致命!”
“果然牙尖嘴利,你們動手前已經想好了所有計劃!”男童一口咬定薛遙二人謀財害命、擄走幫主。
阿珠皺眉盯著薛遙,死去的長老跟她父親關系極好,雖然不該胳膊肘往外拐,但她總覺得薛遙說得非常合情理。
薛遙回頭看向阿珠:“我說句不好聽的話,請姑娘海涵——我二人既是劍聖弟子,還用得著這樣心思歹毒不顧名聲來竊取貴派的秘籍嗎?劍聖前輩畢生的心血,咱們恐怕這輩子都學不完,還廢這功夫偷貴派秘籍,豈不是吃飽了撐的?究竟是咱們居心叵測想竊取貴派秘籍,還是那位假扮幫主的前輩,想以貴派秘籍,換取劍聖的太極心法,姑娘且仔細想一想。”
“血口噴人!咱們主人就能看得上你們那破心法了?”男童一臉委屈的爭辯。
阿珠皺眉盯著薛遙,沉默須臾,神色陰沉地開口:“綁起來。”
薛遙心一沉,卻又聽阿珠道:“把招福二人綁起來待審。”
立即有人上前拿住那兩個男童。
“大小姐!我們冤枉啊!這奸詐小人早想好了奸計,就是想謀財害命嫁禍我們!”
阿珠沒理會男童,神色沉重地看著薛遙,繼續道:“你別想耍什麼陰謀詭計,我不會放過你,讓你的那個同伴立即束手就擒,我父親一日沒有音訊,你二人就一日別想脫身。”
薛遙淡然回道:“這事情既然已經跟我扯上幹系,不證明清白,我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否則這殺人劫財的名聲傳出去,我怎麼面對劍聖前輩和師兄?放心吧阿珠姑娘,你父親的下落,小生必定盡全力查出來。”
阿珠被他堅定的神色一震,目光不確定起來。
“既然他倆說我倆殺人劫財,也就是說那本秘籍失蹤了?”薛遙道:“可我們逃跑的時候,並沒有帶走那本秘籍,請問姑娘有沒有搜過那兩位侍從的身?”
被綁縛的兩個男童立即叫囂:“賊喊捉賊!你倒是來搜我們的身!搜出來我們立即以死謝罪!”
聽聞此言,薛遙猜想,那本秘籍要麼就是被別人順手牽羊了,要麼就是這倆男童偷走後,已經轉移了贓物。
後者可能性更大。
薛遙對阿朱道:“如果不是他二人偷的,那我猜想秘籍應該還在密室之中,可否容我去密室中探查一遍,或許能發現幫主失蹤的線索。”
“大小姐,此人巧舌如簧,咱們不能輕信。”一位長老上前提醒阿珠。
阿珠問:“那您說該如何處置他?”
長老眯眼陰狠道:“把他交給老夫審問,保證讓他兩日內乖乖招供。”
“阿珠姑娘!”薛遙求生欲極強:“屈打成招解決不了問題,如今幫主音訊全無危在旦夕,不如讓我盡快查出蛛絲馬跡救回幫主。況且我對此事真的毫不知情,就算貴派再怎麼折磨拷打,也沒法從我身上獲取半點有用的消息,反而耽擱了找人的最佳時機!”
“你想怎麼查?”阿珠問他。
薛遙一指那兩個男童:“我要他們跟我去密室當面對質。”
第123章
店伙計在確定陸潛沒錢結賬後, 給出了一個完全無緩衝的大變臉, 嘴角往下一瞥,去跟老板娘告狀了。
隻跟陸潛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店伙計一邊告狀, 一邊回頭用目光鄙夷這個沒錢結賬的客官。
陸潛不太友好的回應那鄙夷的目光, 他半低著頭,天生帶點笑意的桃花眼挑起來, 透過長密的睫毛注視店伙計。
一對因俊秀的眉骨輪廓而顯得內低外挑的劍眉,把陸潛眼裡那點天然笑意改裝得極具挑釁氣息, 讓人有種這少年談笑間能像玩弄蝼蟻一樣玩弄世間的錯覺。
少年這樣的氣勢, 讓老板娘分神一瞬,而後她臉上帶著近乎空白的傻笑, 走向陸潛,說這頓算她請的,要陸潛以後常來。
陸潛不要她請這頓飯, 要是接受這個施舍,他就得連同店伙計剛才的鄙夷一起接受,所以他兇兇地說“爺一會兒派人送飯錢來”。
“是是是!”老板娘意識到自己的幫助太不含蓄,會讓這小爺們兒的銳氣受挫, 立即主動表明:她擔心得罪了他這位貴客, 說得好像陸潛以後不來點個“幾天遙遙”她這店就能倒閉了似的。
這個年代的女人,慣於用示弱來維持爺們兒的自尊。
但這種事對老板娘而言,隻發生在對待極少數男人身上,她甚至對丈夫都是母老虎, 卻會因為陸潛身上的某種氣質,自甘墮落成三十多歲的小女人。
這種偽裝的嬌弱,隻有懂的人能夠心領神會,一旁的店伙計隻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茫然又嫉妒地用力瞪那個吃霸王餐的少年,不理解老板娘為何對他網開一面。
對陸潛產生這種古怪包容心的,不止老板娘一個人,還有很多熟悉的抑或隻有一面之緣的人,其中也包括薛遙。
薛遙自己都沒發覺自己這個小秘密,朝夕相處中,他總有意無意的讓陸潛過足“當家人”的癮。
長此以往,都成了習慣,以至於薛遙在陸潛面前變得單純簡單不多想,仿佛真的需要保護。
偶爾陸潛遇到危險,薛遙才會解開封印,變回那個出謀劃策隨機應變的保護者身份,卻下意識不讓對方發現,以免打擊陸潛那顆小男子漢的心。
能讓許多人產生這種奇妙自虐行為的陸潛本人,卻並不清楚事實的真相。
他不知道這些人有意無意在他面前表現得弱小,隻為了成全他天性中的強悍欲。
在這樣的對待下,陸潛一直以為自己是所有人的保護者,強大到不可逼視,所以他認為在危險情況下,薛遙絕不敢主動離開他。
然而薛遙現在主動離開他了。
這讓陸潛第一次有了新鮮的挫敗感。
他不喜歡被這些討人厭的情緒打擾,因為情感障礙讓他很難消化這種奇怪的情緒,就像父皇消失所帶來的痛苦一樣,沒有驅趕的辦法。
陸潛拿這種痛苦沒轍,他很少有這種無能為力的時候。
如果再多幾次這樣的失去,無法驅趕的痛苦就會把他的世界塞滿。
陸潛能想出的唯一辦法,就是把這些進入他世界的人,一個一個驅趕出去。
如果這些人本來就不存在,失去的時候,就不會變成那一股無法驅散的痛苦。
這一年多以來,他對自己的驅趕成果很滿意,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沒有小伴讀的陪伴。
他把逃離現實世界的牽掛,和擺脫精神世界的依賴,劃了等號,誤以為自己已經沒有軟肋。
薛遙的突然消失,打破了陸潛對自己的評估。
他隱約發現,過去那一年多的泰然自若,隻是因為清楚得知道心裡那些人安然無恙。
而現在,他不知道薛遙是否安全。
陸潛對自己單方面無法停止的保護欲感到憤怒,但是,怪自己不能解決問題,隻能越怪越生氣,他轉而怪薛遙任性放肆。
爺保護遙遙,一直。
陸潛回宮地路上心想:遙遙想走就走,不公平。
壞遙遙。
然而,回宮後,陸潛發現壞遙遙並沒有在宮裡等著他來鬧脾氣。
*
薛遙和那兩個男童被阿珠領進密室,來到薛遙所說的“案發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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