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煜自然沒有等到我的回復,氣得把手機扔到了一旁,鐵青著臉道:
「有本事一直別回來。」
頭一次見他這麼孩子氣。
我哭笑不得。
邢煜,我這回啊,可太有本事了。
9.
死後第七天。
訂婚現場。
畢竟是兩大家族的婚事,來的賓客超多。
好多賓客都在說呢,說他倆青梅竹馬走進婚姻,真是般配。
我坐在了第一排,想親眼見證著我最愛的男人,娶我幸福美豔的姐姐。Ţū₃
但我媽方雲雲就坐我旁邊,臉色凝重地給我爸發微信。
「你死哪兒去了?林寫憶不願來就算了!你趕緊回來!」
「有什麼能比思雨結婚還重要的?」
我爸那頭顯示「正在輸入」,半天,才發過來一句話:
「寫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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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前投湖自殺了。」
我媽的神情猛地頓了一下。
一時間像是傻了似的。
我爸的消息還在發:
「屍體昨晚就被打撈上來了,娛樂新聞都爆了,幾乎全城都知道了。」
姐姐訂婚大喜日。
妹妹頭七無人知。
諷刺不諷刺?
全城都知道我死了。
但我的親生父母卻還在忙著給我的親姐姐辦婚禮,一點不知道。
怪不得,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表情都那麼怪。
我爸緊接著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今天剛好是頭七,這也太晦氣了……」
哦,他這意思是怪我死得不是時候?
連累林思雨訂婚了?
爸,真不怪我,是我姐自己不挑日子,非在那天逼死我。
也算她自作自受吧。
禮樂響起,邢煜挽著我姐,緩緩走上宣誓臺。
他今天真帥氣,雖然同樣是西裝革履,但今天就是格外地帥。
我姐也很美。
化了妝,褪去了之前病恹恹的柔弱,更美了。
我們真不愧是親姐妹,喜歡的婚紗品位也差不多,是我最喜歡的鑲鑽一字肩,襯得她脖頸修長,肩頸優美。
真好啊。
如果說我們姐妹倆隻能幸福一個的話,那以後,我姐應該會帶上我那份,加倍幸福吧。
這麼一想,好像也沒那麼恨了,畢竟我都死了。
然而奇怪的是,這麼美的我姐站在面前,邢煜的眸光卻在觀眾席上來回,似乎在找人。
最後,在我驚訝的視線中,他居然跟我對視了。
松了口氣似的,居高臨下地說:
「林寫憶,你終於鬧夠了?跟我服個軟,我……」
10.
我姐的臉色驟然一變,幾乎是脫口而出:
「阿煜你說什麼呢!寫憶明明……」
我挑了挑眉,心中暗道一聲哦嚯,要說漏嘴了?
但我姐不愧是我姐,及時把話收回,幹幹地扯了下嘴角。
「寫憶,明明說,說不來的……」
我旁邊的我媽就沒這麼淡定了,簡直快被邢煜嚇瘋了,慘白著一張臉看向我的位置。
「阿、阿煜,你瞎說什麼呢?」
「這、這哪有人?」
我媽慌得很厲害。
邢煜愣了,清楚地指著我,視線掃過諸多賓客。
「她就在這啊,你們看不到嗎?」
我姐和我媽的臉色都變了。
賓客們哗然一片。
有些膽小的已經在往外跑了。
畢竟我頭七呢,不信邪不行。
我姐走上前來一隻手拉住邢煜的胳膊,另一隻捂住了心口。
咬著嘴唇,眉目間透出的嬌弱與柔媚,連我看了都想抱抱她。
「阿煜,別鬧了,寫憶說過不來了的。」
「現在鬧哄哄的,我有點害怕,心好慌,好不舒服啊。」
「我們還在儀式上呢,別因為這點小事就……」
邢煜卻沒管,甩開她的手,臉色陰沉至極,大跨步走下來站在我面前,眉心緊擰。
「林寫憶,你這又是在演什麼?」
我有些震驚,頭一次見我姐用心髒病這個理由,都沒能攔住邢煜的。
以前她隻要一說心髒疼,大半夜三點,邢煜都會扔下我,去醫院陪她。
甚至有一次,我半夜三點急性闌尾炎,邢煜送我的半路上,因為我姐的一句話,都能讓我下車自己打車,半點不管我死活。
想著,我歪頭看了看邢煜,淡然一笑。
我一個地縛靈,能演什麼?
邢煜見我沉默,耐心幾乎用盡,也不知道在急些什麼。
「林寫憶!說話!」
這下,落荒而逃的賓客更多了。
連我媽都往外跑了好幾步。
我姐倒是沒動,臉色鐵青,攥緊了拳頭,死死盯著我的方向。
但通過她的眼神聚焦點,我敢肯定,她看不到我。
往外跑的人群中,唯一逆行的小左格外扎眼。
他穿過人群,臉色凝重地走到邢煜面前,頓了一下,吸了口氣。
「邢總,寫憶小姐找到了。」
「她……七天前投湖自盡了,屍體現在在醫院……」
邢煜如遭雷擊,漆黑幽深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我歪頭,衝他悽然一笑:「沒騙你,真死了。」
11.
邢煜能看到我這個事情,不僅超出了我的想象,顯然也超出了他的。
哪怕是我的死訊、我的屍體擺在了面前,他都不敢信。
他顫抖著伸出手來,想要摸我的臉。
我沒動,由著他伸手,然後手指明晃晃地穿過我的靈魂,摸到一手虛空。
我感覺這個穿透身體的震撼效果,比什麼屍體都管用。
交叉而過的瞬間,邢煜眸底的情緒開始崩裂。
破碎成了不可置信的狂顫。
他不停地伸手想要摸我、抱我、觸碰我,可全都無濟於事。
在我姐我媽這些旁觀者看來,他簡直是瘋了。
邢煜搖著頭,不死心地伸手:「不可能,不可能!」
「邢煜,我死了。」
我靜靜地站著,情緒沒有太大起伏,隻是覺得不理解。
不是說不愛我嗎?不是隻把我當我姐的床替?
這些年他為了我姐,欺負我的還少嗎?
現在做這一出,我都要以為他是真的愛我了。
除了阿奶,怎麼會有人愛林寫憶呢?
「跟你分手那天,我就死了。」
「死在醫院外不遠的那條河底。」
「晚上的水好涼啊,真的好涼。」
說著,我頓了頓,歪頭露出一個祈求的笑。
「我阿奶的屍體還在醫院,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的。」
「看到好歹我也伺候了你三年的分上,你能幫我……把我們葬在一起嗎?」
「我怕阿奶來世,找不到我。」
邢煜垂在身側的手開始劇烈顫抖。
他瞪著我,眼眶逐漸發紅,而後猛地低吼一聲,抬腳狠狠踢上了我身側的座椅。
連排的椅子絲毫不動,但卻發出一聲嚇得所有人渾身一抖的巨響。
「你他媽別演了!我讓你他媽的別演了林寫憶!」
「給我滾出來!別玩了!」
「鬧也得有個底線,林寫憶!你出來!」
嘖。
他的脾氣還是這麼不好。
動不動就吼我。
他是不是隻能看見我,但聽不見我說話啊?
不會以為我是什麼全息投影吧?
要不我變成個蘑菇給他看?
「邢總,邢總您冷靜些。」
還是小左這個助理扛事兒。
在邢煜的暴走變得更劇烈之前,他上前拽住了邢煜的胳膊。
「邢總您聽我說,寫憶小姐的屍體的確是在醫院停屍房,已經確認死亡七天了。」
我媽和我姐聽到這裡,趕緊往前,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但卻被小左用眼神制止了。
而後小左認真看著邢煜。
「或者,咱們先去認領了屍體再……再定後續。」
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左的語速極快,生怕一句話說慢了,邢煜又炸。
說完立馬松開了邢煜,向後退了幾步。
我看在眼裡,不禁感慨贊嘆。
不愧是特別助理小左,勸人就是有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做鬼的反應與知覺都遲鈍了,如今面對邢煜,我倒也坦然。
「他說得對啊姐夫,我今天頭七,你能看到我,多少是沾點玄學了。」
「有可能明天就見不到了。」
「不如好心去給我收個屍,完成一下我未了的遺願?畢竟這三年你欺負我也挺狠的……」
「當然,你可以拒絕,反正我也拿你沒辦法。」
邢煜深深地看著我,胸膛劇烈起伏,脖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就在我以為他要打人了的時候,他卻隻說了一個字:
「走。」
12.
自己看自己的屍體,這種感覺當真奇妙。
妙得我想捂臉。
醜啊。
屍體在河裡被泡了七天,真的醜。
慘白臃腫,連阿奶給我買的鞋都撐裂了。
我媽像是終於想起我是她親生的女兒了,從進門就木呆呆地看著我的屍體。
明明之前收到我死了的微信時,還隻是震驚來著。
現在親眼見到了,眼神裡居然帶了些令我陌生的悲傷?
「怎麼會……死了呢?」
「自殺。」
停屍房裡,有一男一女兩個警察。
說話的是女警,她冷著臉,伸手遞過來一份資料,看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眼神掃過穿著婚紗的我姐,一身喜慶旗袍的我媽,還有西裝革履的我爸。
語氣嘲諷,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
「親妹妹失蹤七天,也沒耽誤辦婚禮哈。」
「要我說啊,你們可以等結完婚,回完門,生了孩子,等孩子會磕頭哭墳了,再來哀思。」
「效果一樣的。」
我媽被噎了一下,神情頓時尬住,要哭不哭的,有些搞笑。
我姐把我媽往身後拽了拽,對女警露出一抹歉然的笑,語調溫溫柔柔的:
「抱歉啊,我媽隻是傷心過度,沒反應過來。」
女警嘲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我姐的婚紗,應了一句:
「哦。」
我默默地給女警姐姐點了贊。
最後進門的邢煜卻隻看了我的屍體一眼,便冷了臉。
轉過身去盯著我的靈魂,聲音淡漠又固執:
「她不是林寫憶。」
「林寫憶就在我面前。」
我卻沒回應,歪了下頭,視線下移,看著他的手。
要是邢煜說這話的時候,手別抖得這麼狠的話,我還真就信了他的那句「不是」。
他分明就已經認出了我。
但他不願信。
說完,邢煜上前做了個想拉住我胳膊的動作,但伸到一半又恐懼了似的,縮了回去。
僵硬地堅決道:「林寫憶,跟我回家。」
兩個警察還有我爸,都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我姐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平復下來,溫柔地對著兩人解釋道:「打擊太大,出現幻覺了。」
男警察看了看邢煜身上的新郎西裝,了然地「啊」了一聲。
「姐夫和小姨子,關系真好。」
女警卻冷冷地「切」了一聲。
我挑眉看向了這位面容清秀的女警,哦~~這位姐姐是個有故事的嘛。
很懂小姨子和姐夫這些道道嘛。
要不是我死了,我真得跟她好好嘮嘮,我是怎麼被人當成床上替身,一點人權都沒有的。
邢煜對其他聲響充耳不聞,固執地又重復了一遍:「林寫憶,跟我回家。」
我笑了:「我沒家,林寫憶從來都沒家。」
「家,應該是永遠不用擔心會被驅趕的地方吧。」
隨隨便便就被趕出去的,怎麼能是家呢?
邢煜你是不是忘了?
每次你從醫院看完我姐回來,看到她受罪的樣子,都會氣得把我趕出家門,讓我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睡?
三年來我姐一不順心,我就得被趕出家門。
不論什麼時間,什麼天氣,不論我穿得厚還是薄。
還必須得要隨叫隨到,任勞任怨。
我姐大半夜想吃螃蟹,我得立馬做了,親手拆好給她送去。
晚一分鍾,就得在病房門口等一個小時,然後看著他親手丟掉我一點點剝出來的蟹肉。
因為我姐啊,根本就不能吃涼性的食物。
這……怎麼能算是家呢?
邢煜應該是記起來了。
所以,他怔住了,表情有些復雜凝重。
但最後,還是冷著聲音,固執地說道:「她不是林寫憶,不能收屍。」
13.
女警深吸了幾口氣,到底還是沒有繃住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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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誤給死對頭影帝發了表情包:「老公抱抱。」 結果他一夜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