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成功貴在堅持。
「你縱有經世之才,也架不住事事半途而廢。
「你天資聰慧,又有家族助力,想得到一樣東西從來太容易,因為太容易,所以你不珍重,美好的東西你一樣也抓不住,這就是你的性格。
「也是你的報應。」
我朝謝時景緩緩行過一禮。
「此去天涯路遠,與君各自珍重。
「後會無期。」
距京二十裡,漸聞笛聲。
笛聲豪放不羈,如碧海潮生。
這樣好的笛聲,我隻在瓊華宴上聽過。
我凝神聽了良久,最後取出簫來。
簫聲舒緩,順潮而生明月,是支答謝曲。
那日瓊華宴上,我一時想岔了,生出傷逝之意,多虧他以笛聲開解。
又行百米,至松山亭。
亭前有人著玄色勁裝,一雙長腿利落收至黑靴中。眉如劍,眼如漆,不過一人一笛,憑欄而立,竟生出睥睨天下的氣勢來。
我叫劉青山停車,沿著山道行至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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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搭扣腰側,行了極端莊的禮。
那人停了曲子,竹笛在他手中打了個轉,鳳眸微挑,略勾了唇,似笑非笑望向我。
「聞得宋家小姐今日出京,在下特來相送。」
我略詫異,淺淺後退一步,提起裙擺,又行一謝禮。
「多謝公子相送,隻是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那人神情恣意,眼底波光浮動,隱有笑意。身後太陽耀目,盡數驅散冬日嚴寒。
「宋小姐記好了,在下姓凌,單名一個淵字。
「此去山長水遠,然山海可平,路有窮盡。
「宋小姐慢走——你我二人,後會終有期。」
番外
謝時景自幼便知,自己日後要承父親的爵,再娶洛川宋家小姐為妻。
他生來背負這樣的使命,不容行差踏錯半步。
第一次嘗到叛逆的快感,是在八歲那年。
府裡有棵極高的石榴樹,從小他便被耳提面命,那棵樹太高,爬不得。
那有天夜裡他睡不著,偷偷從屋裡溜出去。
不僅上了樹,還爬到最高處,摘了枝頭上最大最紅的那顆果。
那日他Ŧų⁻睡在樹上,一面枕著頭看天上的星星,一面漫不經心剝著石榴吃。
——原來,樹是可以爬的。
無非高些。
——隻要他小心些,便不會摔下來。
第二天一早,阿娘起來梳妝,桌案上一顆石榴,紅得似火。他阿娘嚇了一大跳,把他叫來,咋咋呼呼打了一頓。
謝時景挨著打,咬緊了牙,半聲也不討饒。
阿娘最後打累了,擺擺手,放他回去閉門思過。
他拖著一身是傷的身子穿過花廳,聽見下人小聲驚嘆:「這麼高的樹,成年男子爬著都費勁,也不知小少爺是怎麼上去的。」
謝時景面無表情,咬破的齒畔一股生澀鐵腥味。
他舔舔唇。
心想:【石榴這樣甜。】
凡事有一再有二,十五歲那年,他出去騎馬獵雁,回來又遭家裡人訓斥。
「你這般頑劣不堪,難成大器。
「得虧託生在好人家,縱使文不成武不就,家裡數不盡的金山,又有爵位世襲。等來日成了親,定下心性,也算叫父母放心些。」
藤條一下下落在身上,他揉揉眉心,無不倦怠地想:【樁樁件件強壓於我,還要叫我感恩戴德。既如此,這爵位我不要,這婚誰定的誰去成。】
文不成武不就?
他咬咬牙,心頭憶起石榴清甜。
於是考功名,掙軍功。
往後數年,他執著於同父母較勁證明自己。
父母貶他諷他,他偏行險處,一鳴驚人。
一路從上京往揚州去,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
至於那揚州花魁,的確生得一副好相貌,他年少風流,同她喝過幾回酒。
花魁等闲不輕易見人,偏生對他謝時景另眼相待,他那些酒肉朋友酸得牙疼,謝時景叫人恭維得頭暈,興致上來了,也曾為花魁一擲千金。有回遇見她被恩客刁難,還出手替她撐過一回腰。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謝時景確實沒想到,李芃芃會替自己贖了身,又到老宅求見祖母,得了祖母的認可。
謝時景自己就是行事悖逆的,到這裡,才正眼高看李芃芃兩分。
李芃芃做了他的外室,當然,她也做不得他的妻,他無非是想氣氣他那古板強硬的父母。他們破格擺了酒,宴請賓客那天,他很意外地想起了自己那個遠在洛川的未婚妻。
武家出身,聽說身子弱,不曾習得刀劍,又無才名彰顯。莫不是,像他那些表了又表的表妹,一副嬌滴滴弱不禁風模樣,許了夫家,隻等著做菟絲花。
何其令人生厭。
真正見到宋白芷是在上京城,那時他帶著李芃芃秘密回京,一回來就撞見了。
那是個氣質卓然的姑娘,臨危不懼,還救了一條人命。
他將將生了結識的念頭,沒想到,被隔在三步外,連身也不得近。
宋家孤女,居然孤身一人當街登門,搶先一步同他退婚了。
謝時景向來心高氣傲,頭一次被人棄若敝屣。
再然後就是瓊華宴了。
退婚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謝家勢大,竟然逼得一介孤女親自上門退婚,落座時,無數道目光似有似無落在他身上,多有不屑。
謝時景冷笑一聲。
這婚退了便退了,他謝時景豈能敗在一個女人手裡。
直到一池之隔,簫聲驟起。
京中盛行靡靡之音,而這簫聲凌厲破空,豪氣萬丈,千軍萬馬摧枯拉朽,如海潮般襲來!
滿座哗然驚嘆。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世間男子,誰不曾夢想,披甲掛帥,於萬千人中取敵軍上將首級。
那宋家小姐究竟何許人,竟吹得出這樣的樂章,讓人一聞心折。
眾人頗有默契地望向謝時景。
謝時景沉浸在簫聲裡,他是實實在在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時至今日,依舊能想起那些火光裡的廝殺吶喊。
比起旁人,這曲子更能勾起謝時景那些藏在血脈裡的沸騰殺意。
這就是……他原本的妻?
簫聲轉為蒼涼,謝時景莫名心痛,正欲做些什麼,忽覺一道冰冷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旋即一道笛聲響起。
抬眼望去,凌淵已收回那冰冷輕視的目光,正橫笛在前,一副護持之意。
凌淵何許人也?
謝家顯赫,凌淵更甚。長公主之子,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他十四歲上戰場,在西北歷練十二載,甚少回京。崔將軍每每提起凌淵,推崇備至,說凌將軍年少有成,殺伐果斷。得將如此,國之大幸。
謝時景也見過那人臨陣摔碗,不問關山的模樣。
不得不服,也不得不承認。
崔將軍所言,字字非虛。
這次不知怎的,凌淵竟肯來這瓊華宴。
他旁邊有道小身影,定睛望去,乃是當今五皇子。
此刻他正一臉自豪。
隻是不知,他是自豪他凌大哥,還是自豪他白芷姐姐一鳴驚人。
宋白芷被封昌平郡主。
謝時景大概他自己也沒想到,竟有一日,自己成了上京笑柄。
他年紀輕輕尚未承爵,一無功名傍身,二無顯赫軍功, 又行事放蕩, 如何能配昌平郡主?
樁樁件件事情鬧得厲害, 謝府清名掃地, 父親同母親大吵一架。
父親指責母親婦人短見,隻圖眼前富貴,輕易與宋家退婚,竟不知百年世家,聲譽是如何的重要。
母親氣極反笑。
「謝大人不愧謝家家主,滿口仁義道德, 一派清風明月模樣。既如此,宋家敗落後,何ťũ⁻曾見你拜見過你宋家嫂子一回?」
父親啞然, 拂袖而去,一連幾日不歸家。
唯有謝時景失魂落魄。
李芃芃雖好,但二人相處, 多談些風月。
再深些, 便是他想,家國天下事, 同一花魁也不知從談起。
外界種種非議譏笑他並不在乎,隻是心中悔恨如藤蔓生長, 叫他痛不欲生。
那日回去以後他叫人去查了宋白芷的事。
謝家大少爺高高在上, 第一次靜下心, 凝神去聽他未婚妻的生平。
宋白芷父兄皆戰死,她母親一個人帶著她, 還要苦撐宋家門楣,小時候過得很不好。
京都歌舞升平,不聞洛川戰馬嘶鳴。
聽聞她兄長戰死時, 身中七箭, 半條手臂被削去。
由宋白芷和她母親收殓入棺。
那是宋家最後一個男丁。
彼時她才幾歲, 就見過這樣慘烈的場面。
便是謝時景第一次上戰場時,也被血肉橫飛的場景嚇得睡不著覺。
宋白芷有沒有哭?或許她見得太多, 早已經流不出眼淚。
這麼些年,謝時景忙著同家裡抗衡, 對她這個未婚妻不聞不問。
母親去世後,宋白芷一個人活得辛苦。
她拜了當地名醫為師, 治病救人。
她是那樣好的姑娘, 如同寧折不彎的枝頭寒梅,傲然挺立。
才不是等著夫家依靠的菟絲花。
隻是學醫又豈是那麼好學,哪有高門貴女幹這個的。
同膿血斷肢為伍, 又有染疾風險, 光是想想就足夠嚇人了。
最難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他這個遠在京城的未婚夫。
有個顯赫的未婚夫,多少算條退路,也是個念想。
宋白芷有沒有期待過?
謝時景不得而知。
他這一生都不得而知了。
京城裡想同宋白芷結親的公子如過江之鯽, 而他本可以擁有的。
他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卻連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失去她的都不知道。
正如宋白芷所言,他們二人歷盡千帆——
後會無期。
他早已不配為她夫君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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