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崔小哥對我有恩,哥哥不必如此。」
二哥於是同意他與我說幾句話,但要求保持距離,不可靠近,不可多說。
崔寶兒笑得一臉燦爛,眉眼彎了彎:「小鈴鐺,果然是你,我聽得出你的聲音。」
我的眼睛透過蒙在鬥笠上的黑布,也彎了彎:「你不怕我啦,你之前叫我妖怪來著。」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誠實道:「謝你還來不及,你可是我的恩人。」
「不,是我們整個青牛村的恩人。」
「崔小哥客氣了。」
「嗐,叫我崔寶兒吧,別太見外。」
「好呀,寶兒哥。」
我順口叫了他寶兒哥,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又撓了撓頭發。
談話間,崔寶兒正欲再說些什麼,忽聽村口傳來一陣嘈雜聲。
說時遲,那時快,一群手拿粗棍的壯實大漢,快步走來,個個兇神惡煞,見人就打。
身後跟著趙缙紳那老頭。
精瘦老頭,痛心疾首,破口罵道:「原來是你們這幫賤民搶了我的營生,瞞得還挺好,看老爺我不收拾你們!給我打,狠狠地打!」
場面一度混亂,棍棒揮舞,沉重地落在皮肉上,手無寸鐵的村民四下逃竄,慘叫連連。
大哥二哥離我甚遠,趙缙紳的人不管不顧,見人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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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寶兒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護在身後。
有人上前,他一腳踢過去,急聲罵道:「幹你娘的!」
為了護住我,他左右開打,還被狠狠敲了一棒子,疼得龇牙咧嘴。
哎,沒必要呀,我可是蓬萊神鳥,何須他來保護。
短暫的混亂而已,我哥哥他們很快就會控制住局面。
趙缙紳等人全部被我哥哥綁了。
大哥很生氣,蹲在他面前,幽幽道:「你壞了我們的規矩。」
趙缙紳嚇壞了,不住地磕頭:「貴客,你們可是我的貴客,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規規矩矩做生意。」
「你沒機會了。」大哥生氣道。
他伸手在趙缙紳面前掸了下,隨後解開繩索,趙缙紳等人紛紛磕頭,然後屁滾尿流地跑了。
我知道,他活不長久了。
哥哥將一條小蟲掸入了他體內,不出三日,他會暴斃而亡。
那是生活在蓬萊的一種小毒蟲。
青牛村一片混亂,大哥道:「你們收拾下,我們明天再來。」
我和哥哥住在鎮上一間客棧。
即便是在客棧房間,我們也沒摘下過鬥笠。
客棧睡了一晚,夜裡我聽到有人爬窗,敲了我的窗戶。
起身打開,果不其然是那崔寶兒那廝。
他衝我笑得燦爛,露出一口白牙。
同時將手中一包裹著的帕子遞給了我:「給,剛烤好的番薯,可香了。」
我搖了搖頭:「我們不吃你們的東西。」
「為什麼?」
「因為,以前有隻烏鴉,喝了你們的水,回去後頭上生黪了……」
「……又是烏鴉喝水?」
崔寶兒翻了個白眼,「鈴鐺,你傻不傻。」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我挺喜歡跟他聊天,於是在夜幕下,同他一起爬上了客棧的屋頂,並排坐著。
他打開帕子裡的番薯,遞到我鬥笠前晃了晃:「真不吃?特意給你烤的。」
「不吃。」
「那我吃了。」
他剝開香噴噴的番薯,咬上一口,嘖的一聲:「鈴鐺,你要相信我不會害你,腦子也不會害你,你們烏鴉一族真的有點問題。」
「你別胡說,你根本不懂。」
「我怎麼不懂,海內十洲記嘛,湯谷有扶木,為太陽出生之地,十日居之,羿射九日,剩下一日,方至方出,皆載於烏。」
「所以你們扶桑樹上的神鳥像,是金烏,大日金烏,太陽神鳥,有三足十五個爪趾,一點也沒錯。」
「你在胡說什麼呀?」
「我可沒胡說,這都是書上說的,你們的部族有問題,那隻烏鴉說出了真話,然後你們燒死了它。」
「崔寶兒!不許你胡說,扶桑木上是精衛神鳥,我們看到的都是兩足,十個爪趾。」
「哦,是嗎,我也不懂你們那兒的情況,反正就是覺得怪怪的。」
「你不懂就不要瞎說呀,我被你說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對不起。」
「沒關系,你的食物聞起來好香。」
「你要吃一口嗎?」
「不要。」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烤番薯,咽了咽口水。
好在隔著鬥笠,也不至於丟臉。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又問他:「你知道東皇鍾嗎?」
「知道啊,傳說中的上古神器,法力無窮,原為東皇太一所有,所以才叫東皇鍾。」
「東皇太一又是誰,你怎麼知道的。」
「書上有寫啊,神話故事嘛,盤古開天闢地,生了個十三個頭的兒子,叫天皇氏,天皇氏龍身驤首,活了三萬多歲,東皇太一和那個造出太陽的帝喾都是他的後代嘛。」
「然後東皇太一手裡有個鍾,帝喾手裡有張圖,二人統一洪荒,創立了神族,接著女娲開始造人,扶桑樹長出太陽……」
「停停停,你說得太多了,我不是很懂,需要想一想。」
「很難懂嗎?」
「很難懂。」
「你可以去對面的茶樓聽書,說書先生經常講這些神話故事。」
「我們後日就走了,沒機會聽的。」
「那,我買幾冊書給你吧,你可以慢慢看。」
「我看不懂你們的書。」
「有圖的,你翻翻看就懂了。」
「你的番薯聞起來好香。」
「你要吃一口嗎?」
「不要。」
「嘿嘿嘿,小傻子。」
9
我好像要生黲了。
我在人間捂得嚴嚴實實,沒有喝他們的水,吃他們的東西。
可我看了他們的書。
崔寶兒給了我幾本書,我怕哥哥發現,隻偷摸地藏了一本。
果然,人間的東西碰不得,人間的人,也不該搭理。
千防萬防,崔寶兒終於讓我明白了,什麼是腦子。
這腦子不是立刻長出來的。
便如同那隻喝水的烏鴉,回到蓬萊之後,它也是逐漸清明,看透一切的。
可怕,真的很可怕。
我清楚地感覺到,我懂得了思考,琢磨,參悟,條理清晰。
人間的書,清楚地記載了一隻叫踆烏的鳥,那鳥為太陽的化身,又叫金烏。
它有三足,長長的頸,翎羽分明……書上的圖集,與蓬萊扶桑木上的神鳥像,如此相像。
我想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害怕。
最後我飛去了暘谷,看到那盤根錯節的萬年古木上,神鳥像是三足,十五個爪趾。
恐懼開始蔓延。
我想,我應該比那隻喝水的烏鴉更聰明,我懂得了隱藏。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我膽小,我害怕。
怕得渾身顫抖,全身哆嗦。
我回了烏鴉部族,看到大哥正在鋸木頭,他說要給快出生的小寶寶,鋸一張小床。
我看著他,開口問道:「哥哥,你告訴我,扶桑樹上的神鳥像,是幾足?」
「兩足啊。」
大哥想也未想地告訴我,他是不會撒謊的,我們烏鴉一族,根本就蠢到不太會撒謊。
我又問他:「烏鴉生黲了會怎樣?」
「那它會被黲吃掉,會變得可怕,然後入魔。」
「再然後呢?」
「鈴鐺,你問這個幹嗎,黲會傳染的,就像人間的瘟疫,所以生了黲的烏鴉必須要綁起來,燒掉。」
「你見過它們是如何被燒掉的嗎?」
「我沒見過,我隻見過生黲的烏鴉,它們會發瘋,很可怕,為了避免傳染,都是送到老族長那兒燒掉的。」
「鈴鐺,你要去哪兒?」
「我去看看老族長。」
烏鴉族的老族長,活了兩千多歲,胡子花白,走路顫巍巍。
他很瘦。
人間的趙缙紳那老頭,也很瘦,但他眼裡泛著精光。
而我們的老族長,眼裡隻有呆傻和愚蠢。
他說:「小乖,你問生黲的烏鴉啊,那可不興講,會傳染的,都是交到鳳凰族手裡,讓他們帶走去燒。」
毫無意外,我的臉色很白。
偏又回去的時候,看到了來接我的大殿下。
虞陽君,蓬萊最年輕的神君。
他長身玉立,站在癲崖之上,俯視著我們,身上那件蛟绡華服,隨風揚起,似火在燒。
他有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還有一雙清冷而悲憫的眼睛。
他高貴的像皎月一樣,遙不可及。
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就要嫁給他了。
我撲到了他懷裡,緊緊地將他抱住。
是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
他輕笑一聲,順勢將我攬在懷裡,聲音低沉悅耳:「想我了?」
「嗯,殿下去了哪兒?」
「鳳鱗洲,剛一回來,便來接你了。」
「可有受傷?」
「鈴鐺,你家殿下已經不似從前了,哪能次次都受傷。」他好笑地看著我,聲音揶揄。
我抬起頭,眼淚在打轉:「殿下為何總去鳳鱗洲?」
「怎麼哭了?」
他沒有回答,卻是注意到了我眼中的淚,眉頭蹙起,神色動容,手指輕柔地撫過我的臉——
「鈴鐺,別哭,我會心疼。」
他在癲崖上親吻我,神情柔軟,專注而深情。
心底那團火似乎又在燒起,最後他氣息凌亂,嘆息一聲,在我耳邊微喘道:「先回去。」
我又回到了雲霄神宮。
一如從前,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笑。
從前是我沒腦子,看不到她們眼底的鄙夷,如今我學會了思考,她們也隻剩下討好的笑。
畢竟,我水漲船高,是要嫁給大殿下的。
大殿下的手好暖,懷抱也暖,唇也暖。
他笑道:「鈴鐺,你也有心事了嗎?」
看看,他說了一個「也」,是不是說明在他看來,我是不該有心事的。
因為他知道,我們烏鴉,是沒腦子的。
怎麼辦,我知道得越來越多了。
我開竅了。
夜深人靜,或白天無人處,我學會了趁大殿下不在,化作烏鴉飛去雲霄神宮的每個角落。
這個地方對鴉奴並不友好,很多禁地是不許我們踏足的。
鴉奴沒腦子,守規矩,從未想過真的去探一眼。
我長出了腦子,所以很想知道,我們收來的那些原石,究竟都用來做了什麼?
煉丹?
煉的什麼丹?
什麼樣的丹需要這麼多原石?
然後我悲哀地發現,他們將我們辛辛苦苦收來的石頭,隨手扔進了雲霄宮後的山崖。
棄之如敝屣。
為什麼啊?
用來交易原石的金谷子,原來在另一處山谷,隨處可見。
蓬萊是座仙山,仙境,奇珍異寶毫無價值,金谷子多如牛毛。
他們騙了我們。
他們將我們耍得團團轉,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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