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力氣再追問。
莊彥的聲音忽遠忽近,隔著一層迷霧,斷斷續續地傳進我耳朵裡。
他說:「我出來送您,是還有話要同王妃講。」
「你說。」
「老王爺走後,為了偌大的王府,王爺的日子過得很苦,我知道……他是很在意你的,如果可以,希望王妃待他好一些吧。」
我費勁地看著他映照著燈火,明滅不定的臉龐,緩慢地說:「我知道了。」
我想竭盡所能地去對他好,可我連他的人都見不到一面。
好長一段時間,他甚至連王府都沒回。
好不容易等到半個月後的一天,田嬤嬤告訴我,薄陰回來了。
我去書房尋他,可他的下屬不許我進去。
在外叫他,他也並不理會。
我一鼓氣,去了他房門口。
他總是要回來睡覺的不是?
我蹲在門口等他,總是能等到的。
蹲了多久,我自己也不記得了,隻知道天越來越涼,露氣越來越重。
直到了後半夜,薄陰才回來,隔老遠看見了我,止步並不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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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說:「你做什麼?回去。」
我困得睜不開眼,腿也麻得站不起來,我說我不回去,我今天就要跟他睡。
他身旁的親衛們偷著樂,給薄陰橫了一眼,灰溜溜地紛紛告退隱去暗處。
沒人了,他走過來,在我旁邊的廊椅上坐下。
「你要受了風寒,著了涼,本王可再沒那個精力看著你整夜。」
我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鋪天蓋地的委屈,衝垮了眼睑,噠噠地滾落出來。
我替我自己委屈,我更替薄陰委屈。
有些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天就是看不慣,隨手撥弄,就能將一個人的生命變成油鍋上的煎熬。
「我不回去,我大半旬沒看見你了。」我仰起滿是淚痕的臉,「萬一……萬一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死了呢?」
月光灑向他瘦削的雙肩,宛若披上了一件輕紗。
「你這麼咒我,是生怕我死不了?」他蹲下,冰涼的指腹摩挲著我的眼角。
「病治不好,我確實活不長了。我做的那些事兒,也確實該死,可不是現在。現在就是天要我死,我也還得再撐幾天。再說要死的是我,我都不怕,你哭什麼?小慫包。」
我鑽進他懷裡哇哇大哭,哽咽地說:「你騙人!你那根本不是病!」
他順著我的背脊輕輕撫摸,難得口氣軟了下來:「我記得同你說過,我從未說過這是患病。」
我霎那憶起,過年回宮的宴席上,他曾那樣說過。
隻是我蠢罷了,後知後覺到這種地步。
他問:「能站起來嗎?」
我低低地抽泣:「腿麻了。」
他聽了發笑,揚了揚下巴,指向剛才他坐過的廊椅:「知道腿麻,不知道去那兒坐著等?王妃肉吃多了,塞腦子裡了?」
薄陰抱著我起身,推門進去,將我放在了床邊,自己到旁邊更衣洗臉。
我看著他過分空蕩的房間,前幾次都沒注意到,這裡簡素得不像是王爺的起居室,裡裡外外連個伺候寬衣梳洗的人都沒有。
「王爺的房裡是不是太空了?」我睜著紅腫的眼睛,四處打量。
薄陰道:「缺什麼,你說。」
「至少缺個衣櫥……」
「衣櫥容易藏人。」
「那也還缺塊屏風,落地銅鏡什麼的……」
「這些東西一樣容易藏人,還能藏物。」
我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不死心道:「一個家僕侍婢都沒有。」
「我不信任任何人。」他平靜地說。
「包括我嗎?」
「對,包括你,但是你沒有威脅。」
他穿著素白的中衣,在我旁邊坐下:「安樂,我前些年打仗使的是長刀,快趕上半個你那麼沉,靠我如今這副四處漏風的軀殼,提得起,揮不動。可即便如此,我依舊能很輕易地殺掉你。殺人殺多了,你就知道,法子太多,越簡練越好。」
我後背起了一層涼汗,弱弱地說:「咱們能說些溫馨點兒的話題嗎?」
他促狹地笑,拍拍身側的空當:「有啊,你不是死活要跟我睡嗎?還愣著幹什麼?」
我羞臊地垂著頭,躺到他身邊。
他給我掖了下被角,語氣倦怠:「睡吧。」
我生澀地抬手去摟住了他的脖頸。
他稍怔愣了下,環抱住我的腰,回應了我的擁抱。
薄陰的懷抱太冷了,裹挾著濃厚的藥味和檀香,要不是這天氣已經快要大熱,我真會給他凍得打哆嗦。
適應了一會兒,我嘗試著往上拱,去尋他的臉。
「你做什麼?」他冷不丁出聲。
我嚇得渾身一抖,清晰地將這震顫傳到他身上。
「你不是說我很暖和嗎?我抱你抱得緊一點,你會不會好受一點兒?」我將臉頰貼上了他冷硬的下颌。
薄陰沉默了很久,說:「會。」
他蹭了蹭我的臉頰,將我抱得更緊。
時間無聲地流逝,又隔了很久,久到我抱著的這塊冰都捂熱了些許。
我才顫顫巍巍地開口說:「王爺,我們圓房吧,真的。」
「什麼?」
他肯定聽清楚了,還問……
我費勁巴拉地想了說辭:「田嬤嬤說,你要死了,我至少應該給你留個後……」
黑暗裡,我不知道薄陰是以何種神色匪夷所思地看著我。
這回他倒是沒笑,半晌才問:「這種話,你是怎麼說出口的?」
我縮著腦袋沉默不語,意圖蒙混過關,可薄陰不許,偏用一種等待的神色盯著我。
我於是裝作理直氣壯的口吻:「那……男人愛女人,不就該圓房生子的嗎?世代如此,天經地義……」
黑暗裡,他嗤笑道:「你算哪門子女人?毛長齊了嗎?丫頭片子?」
我噎住片刻,索性將胸脯貼到他胸膛上:「我已經十七了!」
「那也是個丫頭片子。」他騰出隻手來,按住我額頭,阻止了我繼續用胸脯蹭他的舉動。
「安樂。」他的聲音啞得像是給火灼過。
「嗯?」
他抬頭看我的臉:「有人愛過你嗎?」
「有的吧……」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繼而對上他晦暗的目光,「你啊,你自己說的。」
他笑了:「那就是沒有,我說愛,你就相信?我說句愛,你就心甘情願投懷送抱?」
「傻姑娘,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不會在命不久矣的時候屈服於自己的淫欲,害人,害己。往後你要記住,對所有毫無由來的愛都要全身心戒備,不能輕易地交出自己,直到找到那個真正愛你的人……」
「我不想聽你說教,我沒你想的那麼傻。」我將臉埋進枕間,既難為情又傷心不已,「你明明都……」
他扯過一層被褥蓋到我身上,自己卻裹上了另一套,仰頭將赤裸的手臂枕在腦後。
「小丫頭,這個我需要講明白,不是我耐力不好,是你犯規作弊。」
「我哪有?!」
「有本事你換一個人試試?」他頗有些得意地揚眉,痞氣地笑,「本王送她上青天。」
「你還想換一個人?」
「我打個比方。」
「有這麼打比方的嗎?」
「沒有嗎?」
28、
我又和薄陰和好了,王府上下傳聞王爺是被我睡服的。
我想想四舍五入也算是吧……
薄陰依舊忙,我依舊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不過他在王府的日子,我可以去陪著他,什麼都不做,看著也好。
其實對於薄陰的身體,最急切最憂心的似乎是莊彥。
薄陰在王府時,他每日早晚都要上來替他診脈,根據他的情況調整方子,日日為他熬藥,夜夜鑽研醫書。
薄陰喝藥真是極有氣魄的,又苦又稠的藥湯,一天能幹三大碗,眼都不帶眨的。
我問他苦不苦,想不想吃點甜品糕點。
可他不愛吃甜食,他好像……什麼都不愛吃,胃口差得出奇。
我和莊彥不得不半逼迫式地要他吃些東西,可咱們的薄王爺再溫馴,再生病,那也是頭假寐的獅子。
我們勸得他煩了,分分鍾能把藥碗踹了,再把我們踹下臺階去。
後來莊彥想了個法子,在盡可能不折損藥性的前提下,將膳補的食材混進了藥湯裡。
薄陰自然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默許。
我回想從各處聽來,拼湊而出的關於他的前半生。
十四歲沒了爹娘,失了依仗,為了活下來不被斬草除根,為了護著薄王府不被夷平,為了護著他僅剩的親屬,一個田嬤嬤,一個莊彥,僅此而已。
他不得不去到我父皇的金殿上,跪伏在他腳下,心甘情願喝他賞賜的毒,做他忠實的狗,做他手中的刀。
我父皇著人精心調制的慢性毒,他月月領賞,喝了足足七年。
直到前幾年,他替父皇去徵討了當年薄丞不願去的蠻夷,大勝得歸,從異姓王搖身一變成為攝政王。
他才有資格有底氣踢翻那屈辱的賞賜,擺脫父皇的鉗制,將滿朝文武毫不客氣地踩在腳下。
我聽說他班師回朝上金殿受封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少年時曾掌摑過他的劉相暴打了一頓。
就在大殿門口,當著所有散朝官臣的面兒,打得堂堂宰相哀嚎連連,斷了肋骨和指骨,臥病兩月無法上朝。
多麼無法無天,多麼睚眦必報,多麼心狠手辣。
多好,要是能一直做他權傾朝野、囂張跋扈的攝政王該多好。
薄陰最初娶我是為了自救,可惜我並沒有什麼用。
縱使是不再服毒,可毒已入骨,哪有那麼好連根拔起?
以往父皇每隔幾月會送來所謂的解藥,不過是治標不治本,意圖借此牢牢鎖住他的镣銬。
自從真鬧翻之後,連這一份解藥也沒有了。
莊彥從醫,尋遍了古醫書,找到了這毒入藥的法子原是用人血,解毒的法子就是尋一個下毒人血的親緣血脈入藥。
醫書上這說法是沒錯的,可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們不得其解,莊彥說隻能先穩護心脈,盡可能地延緩毒性蔓延,再尋解法。
我自然是信他的,常去他那裡幫著查閱醫書,碾磨藥材。
這一日薄陰又不在,我照例去石室裡。
莊彥搬了好大一摞書給我,讓我幫著查閱。
「還是沒有進展嗎?」我看見他憔悴的容顏,真心覺得薄陰有他,至少還算寬慰。
他頹然地搖頭:「我又找了好些古書,或許有解,咱們先看吧,瞧見類似的你指給我就行。」
我低頭聚精會神地翻看,看著看著就開始困,眼皮撐不開,順勢就趴在書堆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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