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我胳膊都因抱著他累得打顫,可卻覺得懷裡的這份依靠是這樣的虛無縹緲。
觸到門的瞬間,我眼裡最後一絲光也滅了——宮門從外被鎖上了。
可我仍是不放棄,瘋狂地拍打著宮門,企圖叫這冷冰冰的紫禁城生出一絲善意。
我不知拍了多久,血跡在朱門上覆了一層又一層,又幹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景榮在我懷裡斷氣,門也在這時開了。
獵人,來收割成果了。
我雙目赤紅,一字一句從打顫的齒間漏出:「你就是這麼容不下他?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景清容色未動,便是連眸子都未泛起半分波瀾。
他俯身,闔上了景榮的眼睛。
「阿蕪,我容不得他!若我沒登皇位,他便是我最大的依仗,是我攀登權位的助力。可是,現在的天下是我坐擁著的,隻要他還活著一天,便會叫讓別人知道他是我為了混淆皇室血脈同容玉雅生的。我不能叫世人、叫千秋萬代知道這段不光彩的過去,來戳我的脊梁骨!」
「景清!」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卻抹不去我心中的絕望。
我的枕邊人,我好像從來就沒看清過。
明明都是他親手做的,卻要拿一個稚子來填補終結!
我的頭慢慢垂下,不再去看他。
「景清,」我替景榮整理著衣衫,「我原以為你再心冷情冷,也會顧念骨肉親情。」
「再不濟,也會想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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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來,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高了。」
我抬眸,看著衣冠楚楚的景清,眼神死寂。
「景清,我這次,是真的傷心了。」
「是你,親手扼斷了我的命。」
說完,我拔下頭上鳳釵,直直插向脖頸。
我想,死了也好。
死了,一切也該結束了。
可惜,我這樣的人配不上任何圓滿。
景清一把奪過我的鳳釵,另一隻手將我劈昏。
昏死前,我聽見他的低語:
「阿蕪,別想著離開我。我們要生生世世,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15
再醒來時,入目便是景清。
向來風光霽月的他此刻眼窩深陷,滿臉憔悴。
看上去倒真像個為發妻擔憂勞神的好夫君。
我扭頭不願見他,語氣平寂:「陛下已經留不住我了,何必又多拖這一刻?」
他卻撫上我的面龐,半是溫柔又半是強迫地將我與他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你怎知,多拖的這一刻留不下你了?」
說著,他冰捻似的眸子裡添了些暖意,薄唇微動:「阿蕪,你有喜了。」
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小腹上,反問道:「你不會愛景榮,勝過愛自己的孩子吧?他還沒有看看這大好山河,便要因著與他無幹的私仇私怨被扼殺。阿蕪,你,真的舍得嗎?」
我沉默了。
曾經無數個日夜期盼的孩子,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到了。
但我又必須承認,即使是剛剛才知道這個孩子,即使他身上流著景清的血,我也是愛他的。
愛到,願意繼續在這個早已沒有盼頭的世界上繼續苟延殘喘。
不過……
我望著景清的目光裡透著決絕。
這次,我不隻要為了孩子活。
更,要為自己選一次了!
16
景清要我親自看著蔣思弦死。
他向來是自以為是,覺得這樣便可以彌補我。
可這不過是在提醒我,我們所有人不過是他手裡的玩意兒,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此刻,望著面前珠翠滿頭,華服生輝,依舊豔光照人的蔣思弦,我令人將毒酒遞了過去。
她沒有猶豫,一飲而盡。
「真沒想到,最後見到的居然是你這麼個賤胚子。」
她揩去唇邊的酒漬,手指微動,帶起一片琵琶聲。
聲聲動人,亦是聲聲悽苦。
「容玉蕪,我恨死你了啊!憑什麼啊?明明容玉雅進宮了,陪他的就該是我了!」
「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把我最後的念想也剝奪走?」
她的眼眸中有碎光浮動,眼梢卻依舊帶著傲人的凌厲。
生怕我可憐她,又添了句:「不過你也別得意,他啊!誰都不愛,他的心比那三尺寒潭還冷!你就算活著,也不過是白受折磨罷了!」
「我知道的,」我望著她十指的斑斑血跡,淡聲道,「所以我從不期待,不期待,就不會有怨,有恨。」
「騙自己有意思嗎?」蔣思弦輕而易舉地戳破了我掩蓋傷口的謊言。
我慌忙避開她的目光,而她卻隻是自說自話了起來。
樂聲暫緩,帶著些年少的溫柔。
「那年我六歲,我阿娘帶我去宮裡。容玉蕪你知道嗎?那麼多的皇子公主,他卻如瓦礫藏珠般讓我一眼萬年。」
「我那時便為了成為他的妻而努力著!即使後來知道他心裡藏著人,我堂堂國公府嫡女隻能委身做妾,我也是歡喜的,我想至少我同他在一起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看過我……也幸好,他誰都不愛。」
黑血染花了她的衣裙,她手上的琵琶也是愈發地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她的眼尾發紅,帶著不解與怨恨,低聲喃喃道:「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啊!」
「我才最親最愛你的人啊!為什麼不把愛給我!」
「為什麼不愛我啊!」
這句話似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連人帶琵琶齊齊摔在了地上。
「容玉蕪!」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是自願赴死的,也是自願入局的。我知道以蔣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權勢,早就叫他生了忌憚,可與其叫他以骯髒齷齪手段鏟除蔣家遭人詬病,不如我來把錯處留給他,這樣他還是那個清清白白的他……」
「是我愛的那個他。」
「就這麼,結束吧……我真的累了啊……」
我拿過她的琵琶,褪下護甲,替她彈完了這一曲。
我其實尤擅琵琶。
可容玉雅不會,所以容玉蕪也不能會。
闔上她那充斥著不甘與悲憤的雙眸,我起身淡聲道:「脫去她的貴妃服制,拖去亂葬崗喂狗。」
蔣思弦很可悲,可我卻無法將善心留給她。
她伙同著他們一起,帶走了我最後的光亮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會心慈手軟了。
她不是最要臉面嗎?
那便叫她成為天下人嗤笑、可憐的對象。
推門而出,一抹陌生而熟悉卻令我厭惡萬分的身影佇立在門口。
景清帶著滿眼的浮翠流朱在外等我。
他張了張唇,千言萬語最後隻化為一句:
「阿寧,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闔著眸子:「臣妾一直在這兒,陪著陛下。」
我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傷心,卻在之後養胎的日子裡時常聽到他的自語。
每當夜深人靜,他撫著自認為已經熟睡的我。
「活下來好不好?」
「我從前式微,處處謹慎,不敢去愛,也不能去愛。現在我有能力去愛你了,可你卻再也不等我了。」
「阿蕪,可憐可憐我好嗎?」
「阿蕪……」
我將手從他掌心裡抽了出來,凝視著他的睡顏搖了搖頭。
「你的難處從來都不是你拿來傷害我的理由。」
「景清,我是真的傷心了。」
「我再也等不了你了……」
「你既然留下了我,那就別怪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
「你毀了我的所有,那我便堵上這條命叫你也傷心一次!」
這就是我的選擇。
我不是話本子裡可以傾覆王朝的禍國妖妃,有的不過是這條背負著無數寄託與責任的賤命。
可這條命偏偏是九五之尊最珍視的玩意兒。
既如此,我便毀了。
叫他也嘗嘗傷心難過的滋味!
17
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三個月。
皇宮稱得上是風平浪靜,可我卻早從宮人們的闲言碎語裡望見了其中的暗流湧動。
也是,王朝易主,權臣更迭。蔣家倒了,自是有許許多多的官宦人家起了搏一搏的心思。
可新帝即位,哪怕是三朝元老,此時此刻在他眼裡同那些芝麻官無異。
要想在這條奪位之路上登上高位,就必須有一位本家的皇後扶持。
而我的存在,我的孩子,便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對於這些,我皆是按在心裡。
我在等一個契機。
等一個能叫我解脫的契機。
所以當太後端著一派端莊肅穆,擺著一副為國為民的嘴臉同我講其中利害時,我也懶得同她虛以為蛇:
「母後想要臣妾如何從?」
她滿是精光的眼裡劃過一絲不忍:「你的身世清兒已然同我講過了。哀家憐你,但,不能容你了。」
「這世上不能再有容家人了。」說著,她揮手,「這是永昌侯府的明儀郡主送來的羹湯。其中有味引子,是極好的。隻要服用到生產前,便能叫所有人解脫。」
我頷首。
永昌侯府高門顯貴,明儀郡主父兄手中皆握軍權,確實是他們母子該招攬的對象。
也是能明目張膽叫我解脫的上上之選。
我端著碗,笑容恬淡:「還是母後看得通透,臣妾心悅誠服。隻是有一事仍是掛念。這孩子雖是出於我這等卑賤之軀,但到底還是您的孫兒,臣妾求太後娘娘金口玉言,護他平安順遂。」
「自是會的。」
「隻要這孩子不姓景。」
我了然闔眸,端起羹湯一飲而盡,隨即跪倒在太後面前,眸中全是滿足:「這亦是臣妾心中所想,臣妾,多謝母後成全。」
「阿蕪啊!」她與我是幾載春秋婆媳,我瞧著她眼中隱隱有碎光浮動。
「別怨哀家,哀家走到今時今日不易,受的苦落的淚不比你少。」
「也別怨他。」
「他對你是真的動了心,有了情。隻是,隻是……」
掩上的宮門帶去了太後充斥著惋惜遺憾的嘆息。
我苦笑不已,手微伸,企圖觸及那從門縫擠進來的光亮。
隻是什麼呢?
隻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兩個負重而行的人怎麼可能為對方停留。
所以,我們隻能不斷錯過。
18
我生產那日,天黑雲翻墨,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當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倏然間鋪滿整個地面時,我的慘叫也回蕩在宮中。
血水一盆盆地被端出,與我那蒼白的面色形成鮮明對比。
眼前早已被汗水模糊,可撕裂的疼痛卻叫我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啼哭響起。
我也失了氣力,爛泥般陷在床榻裡。
而身下,血色已然交織縱橫。
「娘娘,是個小皇子。」阿煜的眼淚掉個不停,草草一包孩子,放到我身側。
我抬手,顫巍巍地撫上這個還辨不出眉眼的孩子:「是男孩啊!」
「男孩好啊!不必困於一方天地,能憑著雙拳爭得榮光。更不必依附於人,一生為其所困。」
「別怨阿娘把你送走,叫你失了這潑天富貴。隻是這高處不勝寒,阿娘已然不能護你了,你阿爹又不是個能為骨肉親情所動容的人。阿娘這一生已然是望到了頭,便是死都要困在這皇城裡了。」
「可你還小,隻要不在這裡,天地之大總有更逍遙快活的過法。」
「阿娘,隻願你這一生能自由自在。」
「這也是我這做阿娘的最後能為你計的了。」
說著,一旁的嬰孩似乎有所感應,哭得更大聲了。
一旁接應的嬤嬤生怕拖下去生了事端,連忙上前將死胎遞了過來,伸手就要抱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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