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2-03 14:04:513529

我上大學時,導師曾帶我去參加一個博物館的展前修復。


那次大展的重頭戲,便是一個隱隱布滿蛛網裂隙的白釉瓷瓶。


當時導師說:「別看這瓶子現在好好的。


「如果不盡快修復,裂痕就會越裂越深。


「不出幾年,這瓶子就會徹底碎成一堆瓷片。」


我想了想,最後小心翼翼將裝著玉壺春瓶的木匣抱進懷裡。


……


「你想修復它?」皇後有些驚訝。


她放下正在修剪花枝的剪子,看向這白釉玉壺春瓶,眼神懷念。


荔枝告訴我,這玉壺春瓶的來歷可大了。


當年,皇後還是沈家嫡長女,沈沉香。


她年方十四,尚未嫁人,便已因容貌才情而名動京城。


及笄禮上,她獻舞一曲——翹袖折腰舞。


寬袖束腰,長裙曳地。


羅衣從風,長袖交橫。


那時的沈沉香眉間一點殷紅花鈿,懷抱白釉玉壺春瓶,瓶中高低兩朵將綻未綻的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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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宛若玉質觀音,令人不敢直視。


皇後垂下眼睫:「一轉眼,竟都已過去十數年了。」


7


瓷器修復的條件比書畫更苛刻。


皇後專門在坤寧宮闢出了一間闲置的偏殿,讓我在裡面進行修復作業。


我也躍躍欲試。


其實之前大學時,並沒有那麼多古董文物讓我修復。


本科生頂多修幾幅近代的字畫,哪裡碰得到真正的文物?


如今一朝穿越,竟然碰到了修復古法瓷器的機會,我自然不會錯過。


我開始研究如何修復白釉玉壺春瓶。


有時,皇後會來偏殿看我。


她很安靜,總是帶一本書靜靜地看,隻偶爾才抬頭看我一眼。


有她在身邊,我會感到很安寧,也更容易沉浸進入瓷器修復的工作中去。


有時,我也會講講修復瓷器的方法:


「锔瓷,是用扁平菱形的锔釘,將碎裂處訂起來。


「而金繕則是用金漆將瓷器缺少的部分補上……」


我在碎碎念,她在靜靜聽。


如果此刻恰好開一陣微風,軒窗外的竹林就會窸窣作響。


一派歲月靜好。


可惜,這樣的美好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狗皇帝也來了。


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事物,每每都要和皇後一起來偏殿觀看我修復瓷器。


有皇帝在場時,我總是如坐針毡。


他發現了這點之後,更是饒有興趣,時不時就要手賤來動我的工具——今天玩玩金剛鑽,明天摸摸瓷土胚。


玩膩之後,他索性就用手支著下巴,眼睛盯著我一直瞧。


我毛骨悚然,簡直覺得自己成了狗皇帝解悶的玩意兒。


8


自從上次被皇後邀來共賞《蘆雁圖》之後,狗皇帝已經連著數月都留宿坤寧宮了。


闔宮都在傳,說皇後終於復寵了。


隻有坤寧宮的人知道——哪有什麼復寵,不過是更寵了罷了。


我試驗了幾次,初步確定了修復白釉玉壺春瓶的方案。


一晚,偏殿中。


我點著油燈,全神貫注地繪制著圖紙,全然沒注意身後有人推開了殿門。


直到有人從背後攬住我的腰,我才驚覺——這房子裡竟然多了一個男人。


我瞬間被嚇呆。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我耳後的肌膚上,帶著絲絲酒氣。


我渾身戰慄,下意識想呼救,下一秒卻聽到一個沙啞卻熟悉的聲音:


「沉香,朕到處都找不到你……」


狗皇帝?


他怎麼會在這兒?


冷汗頃刻間湿透了我的後背。


我渾身更劇烈地戰慄起來,但勉力將湧到嘴邊的驚呼咽回了肚子裡。


如果此時我呼救,把所有人都引過來,讓他們看到我與酒醉的皇帝拉拉扯扯……


好點的結果——我被賜個名分,在宮裡孤老終生。


但皇帝素來厭惡我。


所以更可能的結果是——我會被扣上個勾引帝王的罪名,然後被草草打死了事。


我這邊方寸大亂,而那顆不安分的腦袋依然在我頸間亂蹭:


「你換了新的燻香麼,好香,梅子味的……」


我心如擂鼓,抖得更厲害了。


我雙手在桌上胡亂摸索,試圖找出任何能幫我擺脫困境的東西。


皇帝還在喃喃:「小元璟的事,是朕不好,原諒朕好不好……」


這時,我終於摸到了那碗調和用的瓷粉。


我抓起一把瓷粉,不假思索就朝著身後之人揚去。


瓷粉瞬間迷了狗皇帝的眼睛。


他放開我,咳嗽起來。


我抓住這個機會,立刻往外逃。


我驚慌失措地拉開殿門,然後與門外秉燭的皇後四目相對。


9


見我衣衫不整,荔枝頓時雙目圓瞪:「林復……你!」


「撲通」一聲,我脫力跪倒。


恐懼從我心底升起,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喉頭酸澀,急促喘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不斷搖頭。


皇後看了一眼醉倒在地的皇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斷發抖的我,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面色冷凝,對荔枝說:「今日之事,不準宣揚出去。」


語畢,她抬腳走進偏殿。


我依舊跪在地上,遲鈍地看向皇後。


皇後剛要從裡面關上殿門,垂眼看到我時,卻又頓住了動作。


「女子貞潔事大。」她輕聲說,「阿復,你今夜感染風寒,因病不能當值,所以整宿都留在自己房中。


「明白了嗎?」


不等我回話,她就闔上了殿門。


我愣在原地。


過了好久,直到夜風將我吹得一個激靈,我才終於反應過來。


荔枝神色復雜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開口。


我攏起被扯開的衣襟,吸了吸鼻子,然後逃命一樣跑回了房。


這一晚,我蜷縮在榻上,不敢入睡。


半夢半醒間,我噩夢連連。


夢中,滿臉瓷粉的狗皇帝暴怒著要處死我。


好不容易熬到東方初白,直到聽到李公公尖銳的聲音:「陛下起駕——」


我才終於松了一口氣,然後直奔皇後娘娘的寢宮。


我刻意避開了人,但等到了寢宮門口,卻一時不敢進去。


裡頭的對話聲若有若無地傳出來。


荔枝低聲說:「娘娘,奴婢瞧陛下對阿復的態度,似乎是有一些特殊的。


「既然出了這等事,何不索性將她獻給陛下呢?


「她若是爭氣,能生下一兒半女,也好抱來養在娘娘名下……」


我頓時渾身冰涼。


大概是在坤寧宮的這段時日太美好,讓我忘了這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


上一次,我險些被晏貴妃冤枉杖殺時,尚且慷慨赴死。


但這一次,不知為何,我卻隻有滿腔的委屈。


10


「她不願的。」


皇後柔和的聲音響起:「阿復她,還是個小孩子呢。


「她滿心滿眼隻有字畫古玩——哪裡皺了,哪裡又缺了一塊……


「她才十幾歲,還是愛吃甜食的年紀。」


她頓了頓,輕聲嘆息:「本宮從前也愛吃甜食的。」


荔枝還想再勸:「娘娘……」


皇後打斷她:「此事不準再提。」


門外。


我死死捂住嘴,但眼淚依然奪眶而出。


我默默蜷縮在牆角,不知過了多久,荔枝從寢宮內走出來:「阿復?」


她給我遞了個眼神:「娘娘方才午休,如今剛起身。


「我去打水。殿裡沒人,你進去服侍吧。」


我走進內殿。


隔著輕紗床帳,我撲通一聲跪在床前,重重磕了一個頭。


「皇後娘娘大恩,阿復無以為報……」


床帳後,皇後輕聲說:「放心,陛下什麼都沒發現。


「昨夜,也不是你的錯。」


我呆呆跪在地上,不知該說什麼。


見我這樣,皇後嘆了口氣:「起來吧。


「跪得那麼不留力,你膝蓋不疼麼?」


我頓時鼻頭一酸。


我本想把眼淚憋回去。


然而我越是想克制,眼淚反而落得越兇。


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禹禹獨行、跌跌撞撞。


但現在,有一個人主動將我納入了她的羽翼之下。


她還問我疼不疼。


我從嗚咽到泣不成聲。


到最後終於哭累了,我抽噎著問:「那我……還可以繼續留在坤寧宮嗎?」


皇後笑著回答:「自然可以。


「本宮還有許多字畫等著你修復呢。


「陛下今早又賞了一幅前朝的字,你稍後帶回房裡吧。」


……


我照常在坤寧宮當差,闲暇時就修復些字畫文物。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那晚的一切仿佛隻是個噩夢。


直到一個清晨。


皇後用早膳時,突然捂嘴幹嘔。


荔枝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


她驚喜地大喊:「太醫!快宣太醫!」


11


皇後娘娘有喜了。


狗皇帝幾乎樂瘋了。


他衝進坤寧宮,抱著皇後轉了好幾個圈。


隨後便是大賞六宮。


坤寧宮喜氣洋洋,所有人都喜上眉梢,隻有我喜憂參半。


一直以來,皇後娘娘都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她的身體並不好,此番產子,她無疑得在鬼門關上走上一遭。


我絞盡腦汁,列出自己記得的所有孕期注意事項。


我裝傻賣乖,常扶著皇後多走動,旁敲側擊讓她多曬太陽、控制體重……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是個無神主義論者。


但皇後娘娘臨盆那天,我從玉皇大帝拜到耶穌基督,隻求諸天神佛隨便哪一個,能保佑她母子平安。


「嗚哇——」


當嬰孩的啼哭聲響起,候在殿外的我終於如釋重負。


但緊接著,是第二聲啼哭。


「恭喜皇上!皇後娘娘誕下了龍鳳雙生胎——」


隨著產婆激動的通傳,我也由衷地笑了起來。


年關將近。


中宮皇後誕下龍鳳胎,皇帝大喜,大赦天下。


坤寧宮內一派喜氣。


狗皇帝笑得暢懷,親自守在皇後寢宮外,為產婆和宮人們派發賞錢。


宮人婢女們排成一隊。


輪到我領獎時,狗皇帝一挑眉,出奇地沒有找我的茬:「林復,你服侍皇後,做得很好。」


他將一個大紅包放進我的手心。


傾身靠近時,他突然若有所感般嗅了嗅我的氣味。


狗皇帝皺起眉:「你用的是什麼香……」


我捧著賞錢深深屈膝,大聲謝恩:「謝陛下恩典!」


恰好此時,有人在殿內喊了一聲:「皇後娘娘醒了!」


狗皇帝聞言,將手中剩餘的賞錢塞進李公公手裡,轉身推門進了內殿。


我長舒一口氣。


12


帝後為八皇子起名為秦元承,而九公主得名靜宜。


九公主身體康健,反倒是先出生的八皇子身體孱弱些。


但對外,當然都說雙生子身體康健、一切安好。


狗皇帝坐在皇後床頭,素來凌厲的眼睛滿溢著柔情:「皇後,朕要立我們的元承為太子。」


太子的冊立儀式被安排在雙生子的滿月宴之後。


因為年關將近,天降瑞雪。


皇帝被前朝的事牽絆,而皇後剛剛生產,身體虧空得厲害。


最後,協理六宮、為雙生子操辦滿月宴之事,竟落到了晏貴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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