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月光第4章

?12

結婚之後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依舊天天和陸子明一起上班，晚上偶爾會去他家，也偶爾會回我的小房子。

那小房子的事情陸子明查過，的確是掛在我名下的，屬於「黎梓宴」的資產。

我沒想通是哪裡來的，索性也就不去想，安安心心地過日子。

有了更合適的身份，我對著陸子明越發肆無忌憚起來，經常讓他拿這個拿那個，使喚他跑腿。

同時，在確認了我有這個能力之後，陸子明也稍稍將肩上的擔子分擔給我了一些，每天上班我也不再是無所事事，而是能同他一起處理那些事情，讓空闲的時間更多，上班的時候也更加輕松。

到現在，我隻缺陸子明一句「我愛你」。

可無論我怎麼纏他，面冷心熱的男人卻從來吝嗇將這三個字交給我，哪怕意亂情迷時，哪怕闲適發呆時，他的眼神、他的心、他的動作都無時無刻不在將這三個字詮釋。

「我想喝橙汁。」

胡鬧完的一個下午，我懶洋洋地靠在書桌邊上打哈切。

陸子明倒沒有什麼異議，如同之前一樣寵著我，起身出門去弄。

空調吹出來的風讓人冷得有點打寒戰，我抖了抖，想要站起身去牆邊將中央空調調高一些，好讓自己不至於被折騰得感冒。

但也不知道是起身時候碰到了什麼，回過頭時，一本日記掉落在了身邊書架的地板上，攤開在我面前。

我還記得，最開始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是以陸子明的「白月光」的身份。

挨打之後我心中有疑惑，但陸子明表現得沒有什麼異常，所以我以為這場刻意被制造出來的白月光身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直到我看見這本日記，滿滿都是陸子明對一個姑娘的瘋狂愛慕，厚厚的，承載的思念幾乎要將人淹沒。

Advertisement

日記裡還附帶上了一張邊角已經被摩挲得褪色卷起的偷拍照片，穿著白裙的少女長得和我有七八分像，陽光之下對著鏡頭的方向笑著，如同一朵綻放得正好的花朵。

我心裡有些酸澀，一抬頭，陸子明端著我剛剛撒嬌想要喝的鮮榨果汁，正站在房間門口看我。

日記被風吹動，正好到最後一頁，也就是我們結婚時陸子明最後的記錄。

他一筆一劃，鄭重寫下，我愛你。

「任務完成，準備脫離世界。」

眼前的畫面被瘋狂攪拌著，我扶著桌子，幾乎無法站立。

最後的視野之中，陸子明面露驚慌，跑向了我。

「阿宴！」

——正在脫離世界。

?13

我沒有回到穿書部。

我如同遊魂一般，以第三視角開始觀看一個小姑娘的一生。

我看見她父母溫柔，看她被愛意包裹長大，看她從蹣跚學步，到能去外面蹦蹦跳跳。

然後，我看見她差點被人拐賣，被一個小男孩救下。

其實人是小男孩引來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補貼家裡的用度，可那個小姑娘遙遙看了一眼就發現了他，哭著讓小男孩跑。

小男孩改變了主意，想辦法帶來了警察。

從此，他收獲了一個小尾巴，小姑娘總是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面，即便被拒絕很多次卻依舊會笑呵呵的，伸出手想要給小男孩糖。

她努力將自己擁有的一切給小男孩，成了小男孩唯一的朋友。

後來長大，小男孩的家庭出現變故，他一夜之間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

小姑娘卻依舊抱著他。

你還有我。

於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以為能從混沌之中掙脫出來。

他開始慢慢變得有點好運，能做點小生意，也和姑娘考上了一所大學。

雖然依舊聲名狼藉，但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可是一場被偷襲的鬥毆之中，姑娘本來不應該出事的，他明明將對方保護得很好。

但姑娘還是死了，第二天，頂著同樣面孔的「姑娘」卻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人說：「陸子明，我一直都愛著你的呀。」

可小男孩知道，他的小姑娘沒了，是有人故意弄沒了，想要代替小姑娘活在這個世界上，去獲得什麼、操控什麼。

?14

很怪。

以第三人稱看完自己短暫的一生，感覺真的是怪怪的。

我嘆了口氣，看完了從第一次到我進來後前幾次的世界崩塌過程，憂愁地嘆了口氣。

以這個角度看，還真是真善美到一定程度，好像我都是個隻知道奉獻，其他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天使一樣。

可實際上我內心活動真的不少，隻不過我也沒有想到最後呈現出來的是這麼一種感覺。

當初跟著陸子明，我原本是想整他來著，隻不過他是真的可憐，跟著久了，我也是真的付出了真心，開始心疼起他來。

在我自己的視角裡，我隻不過是做出了我所在當時身份的情況下，所能給出的我認為再平常不過的感情，我卻從來沒有想過，陸子明會為了我，崩塌世界這麼多次。

所有的過往播放完畢，我的耳邊這才遲鈍地響起了機械的警報聲。

「返回錯誤，靈魂消除程序失敗，世界獨立程度升高，正在封鎖對外通道。」

我掐住聯絡局中的聯絡器：「我知道你可以送我回去，我去過你們老本部，知道地方，反正我現在也恢復記憶了，世界毀滅我讓陸子明帶著所有小世界的人去衝垮你們的穿書部。」

重復報警停滯了一會，又瘋狂嗡鳴好幾次之後，我像是被丟進滾筒洗衣機裡一樣，重新被甩回了世界之中。

一睜眼，我就被陸子明緊緊地護在懷中，腳下四散著哀嚎的小混混，沒有一個人能爬起來。

「阿宴？」

他低頭看我，眼裡有一瞬間的迷茫。

我笑了兩聲，一口咬上陸子明的肩膀：「追妻火葬場去吧您嘞。」

那次時間撥動，根本就不是穿書部搞的鬼，隻不過是陸子明又逞強恢復了記憶，導致的時間線錯亂。

難怪我怎麼都沒辦法讓他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

估摸著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亦或者是他聰明的大腦猜出來了對方將我的已經被打散的靈魂重新拼湊起來是為了敷衍他，事後還要反悔。

他趁著我失憶，給我、給穿書局做了個局。

我因為那照片質疑自己的身份，有了遊離感，所以任務成功的時候，女主角是有了，但是具體是我還是那後來被制造的身體上，卻打了一個問號。

已經投入了這麼多的力氣，要是讓穿書部放棄這個世界也沒那麼痛快，世界毀滅了更是本都拿不回來，於是陸子明便能同對方談條件。

讓我活回來。

?15

沈月看了看樓下：「陸子明又給你送東西來啦，你不去見見他？」

「等會就會走了。」

我頭都沒有抬，摸出手機，給陸子明發微信。

「我最近在減肥！！不吃炒飯！」

對方正在輸入了好一會，可憐兮兮地發了個貓咪癟嘴的表情。

「真走了。」

沈月嘖嘖稱奇：「你說陸子明也追了你兩年了，現在大小也是個總裁，你看著也喜歡他，怎麼還不打算給他一個名分呀？」

我合上手中的財務報表：「他惹我生氣了。」

我見過他多不愛惜自己的時候，那麼多年，我好容易將他這個性格改過來，沒想看過的那些過往之中，沒有我看著，他變本加厲得厲害。

其實說生氣真不是生氣，他為了我做了這麼多，算了這麼多，我怎麼可能不感動。

我是心疼他。

陸子明估計也知道了我看過了之前的事情，雖然沒有問過，但是一邊重新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一邊也在耐心小心地哄著我。

一匹大狼試圖把自己變得軟乎乎的, 拱在我身邊，用那綠油油的眼睛看著我哼唧。

可他始終是狼。

從圖書館回來的晚了, 我直接被一隻手攬住腰，抱到了小樹林裡，湿熱的柔軟貼上, 糾纏個沒完。

「我們結婚吧，阿宴。」陸子明在我耳邊喘息，「我今天到法定年紀了。」

我掐了一把陸子明的臉。

「好。」

「陸子明啊……你說那個陸子明……總而言之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

「（我」而且, 我想陸子明也知道錯了。

我也真的很想再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多少次都不夠。

?16

重新把紅彤彤的證領在手上，陸子明抱著我轉了好幾圈，陽光下, 他笑得開心，前所未有地開心。

小說世界圓滿的那一刻, 就不僅僅是一本小說可以概括的了，它將會是圓滿的世界。

穿書局再也不能借著漏洞影響什麼, 以往他們曾幹過許多代替男主或者女主的事情, 但很少像在陸子明身上一樣失手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通道關閉之前, 我聽見有人問我，「明明都是一樣的, 不都是有人救贖你們嗎？」

「當然不一樣啊。」我說，「就算世界依託小說誕生, 但出生在這個世界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沒有人想要被當成任務對象控制，也不是套上了一層皮囊就是一樣的，你們輕視別人的生命, 輕視別人的情誼，就一定會走到這個地步。」

至於那些曾經有過的成功，我想起曾經看過的可以留在其他世界的條例。

真心換真心。

?18

世界完整之後，陸子明再也不是什麼所謂的「男主」，也沒有了那些神神鬼鬼的感覺和能力。

他就隻是一個人，一個不太普通的、有點錢、長相帥氣的人。

——附注：我的老公。

對於我突然領證的事情, 我爸媽倒是欣然接受，畢竟從小到大, 他們是看著我一路同陸子明一起成長, 感情慢慢變化，走到今天的地步。

我的家人牽著我的手, 帶著我在長廊上走過，將我交到了陸子明的手上。

陸子明抓緊我，面上是不自然的僵硬和緊張，在臺下人看來, 似乎隨時要發火一樣。

隻有我感覺到他滿手心的汗, 緊緊攥著，生怕我消失在他面前一樣。

「我把我的白月光攥在掌心了。」他突然道。

陸子明深知，他會緊握住這個姑娘的手，從青澀到成熟, 無論世界如何變幻，會永遠抓住，再也不會放開。

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了。

「我愛你。」

我親吻他的唇瓣：「我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