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跟著凌若水去了京郊別院。
路上,她幾次三番隱晦地想甩開我。
「姝兒,我自己一人去就行了。」
「姨娘,不行的!別院很危險的。」
凌若水隻當我是想跟著監視她:「姨娘能應付的,姝兒不必擔心。」
「真的麼?」
我垂下頭,喪氣道:「那好吧,我把姨娘送到別院了就走。」
凌若水暗暗松了口氣。
但等我把她放到那群面首所在的院子裡,轉身還沒走兩步,剛進門的凌若水就發出了那熟悉的慘叫。
「啊!!!!」
我彎唇停在原地,沒等幾息,身後一陣疾風襲來。
凌若水一把撲到我身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裡,裡面那是什麼啊?!」
我回身,做困惑狀:「那是我娘的面首呀!姨娘怎麼了?」
凌若水猛然抽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他們活著嗎?」
「嗯……他們雖然之前是死屍,但有符箓讓他們變成了可以行動的屍偶,我也說不好算不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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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問題拋回去:「姨娘你覺得呢?」
凌若水面色慘白不停往後退,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勢,我便向她指了指牆邊駐守著的暗衛。
「姨娘你最好快點回房裡哦,不然那些暗衛不懂手下留情,會直接把你和屍偶塞進同一個棺材裡的。」
凌若水抬頭看了眼牆邊,在原地掙扎一番後,毅然決然地轉身又進了房間。
我瞥一眼隱藏在不遠處樹枝後的那隻麻雀,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冷哼。
15.
夜裡,我又蹲到了屋頂。
這次的位置不錯,不僅能看到被幾具屍偶團團圍到了棺材裡的凌若水,還能看到踩在棺材板上的麻雀正臉。
凌若水這次倒是謹慎了不少,她竟然在用唇語交流。
「這就是界心,我完成任務了,系統你快把我送回原來的世界!」
凌若水將那顆天瑙石拋向麻雀,巴掌大的麻雀竟張開了比身子大的嘴,一口將石頭咽了下去。
它閉眼回味了一陣,才張嘴說鳥語。
「我就說隻有你這樣膽小但又有點小聰明的新手,最適合做這個任務了吧。」
凌若水咬牙切齒:「這是我拿命換來的,你別廢話,快把我送走,任務獎勵回頭再算。」
「別急。」
「界心被他們禁錮了太久,我要花點時間才能完全讀取好數據。」
「要多久?」
麻雀歪頭盤算了幾息:「三天。」
「怎麼要這麼久!」
凌若水這句沒忍住發出了聲音,引得棺材旁的屍偶紛紛把腦袋湊了過去,嚇得她立馬把留的一條棺材縫也堵嚴實了。
麻雀振翅飛起看著場中景象,嘀咕了一句。
「符箓這種玄幻世界的東西都被他們搗鼓出來了,這個反派真是變態啊。」
我把瓦片合上隱到暗處,抬手招來一個暗衛讓他給公主府送信。
逗夠了,該收割了。
16.
第三天凌若水從廂房中走出來,渾身邋遢讓人不忍直視。
但她的眼睛卻前所未有的明亮,看到我提著食盒過來的時候,得意地昂起了腦袋。
「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我停住腳步,一臉疑惑地看她。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是一伙的嗎?你每次假惺惺安慰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她雙手環胸肆意打量我:「我不過是想從你嘴裡套話罷了,才配合你演戲。
「現在我任務完成了,我要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了。
「你和你的反派娘親,就等著被天道制裁吧!」
我滿頭霧水:「天道?」
「你們擾亂了這個世界的運行,現在天道馬上就要復蘇了,你們會像書裡寫的那樣不會有好下場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話啊。
我靜靜地看著凌若水得意洋洋打了個響指,一隻麻雀便從遠處飛來,停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表情略顯猙獰:「我會用我全部的任務獎勵,來回報你們這幾天對我的虐待的!」
說完,她側首:「系統,我們走。」
數十息過後,院裡風平浪靜,凌若水還站在原地。
她肩上的麻雀啾啾叫了兩聲。
凌若水面如死灰,恍然大悟:「系統呢?!」
她反應遲鈍得令我發笑,我掀開食盒,露出裡面的菜餚。
「你在找它嗎?」
裡面是一碗麻雀燉湯。
17.
凌若水崩潰了。
她瘋了一樣跑出別院。
暗衛一路相隨,說她竟然求了公主府的馬車夫,讓馬車夫帶她逃出京城。
她求人的眼光倒是不錯,那馬車夫一直垂涎她的美色。
我擺擺手讓暗衛們不用再跟,便也起身回了公主府。
「娘親,兔子跑了。」
我娘手裡擺弄著天瑙石:「跑不遠的。」
「也是。」
我趴到桌上:「娘親,我們好像是一本書裡的反派,我好想看看那本書是怎麼寫的啊。」
「不重要。」
她語調平淡,說得理所當然:「這個世界怎麼樣,我們說了算。」
我點點頭:「也是。」
18.
不出七日,凌若水又被送回了公主府。
馬車夫將人丟在我和我娘面前,笑得訕訕:
「殿下,這妮子惹了您和郡主,小人這幾日鬥膽罰了她一番,現下人還剩一口氣,給您送回來了。」
我們見怪不怪,我娘賜了賞便把他屏退了。
我蹲在地上看凌若水,她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活像被人吸光了精氣。
她的眼窩深陷,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在對上我的視線後勉強動了一動。
「唉。」
我幽幽嘆氣:「不是和你說過,這府裡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嘛。」
凌若水試圖咬緊牙根,卻因無力隻聳動了下嘴皮。
我正欣賞著兔子的頹靡之姿,我爹回來了。
「怎麼回事?」
聽到我爹的聲音,凌若水豁然瞪大瞳孔,頗有回光返照之相。
她掙扎著從地上起身,奮力朝我爹爬去。
「王,王爺……救,救我……」
她剛要觸上我爹的袍角,就被我爹躲開了。
凌若水始料未及,震驚仰頭:「王,王爺……您不是愛我的嗎?」
我爹因震驚,少見地揚了揚眉:「愛?」
我和我娘撲哧笑出聲,得來我爹哀怨的一個冷眼。
我跑過去抱住我娘的手臂:「娘親,爹爹愛上別人了怎麼辦呀哈哈哈。」
我爹額頭青筋直跳:「許容姝,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連忙躲到我娘身後,朝他吐舌頭。
「好了好了,你爹每次演完戲回去都幹嘔不止,你就別再嘔他了。」
我眼珠子一轉:「那下次可以換娘親帶人進府呀,娘親帶個面首回來,我們再玩一次。」
眼前一道殘影襲來,我立馬歪頭躲過,身後花瓶被玉佩砸得四分五裂。
「爹爹,你好沒情趣。」
我躲著來自暴跳如雷的親爹的攻擊,一邊吐槽他。
而已經完全被我們忽視的凌若水,正躺在地上淚流滿面。
「變態!你們這一家變態!怪物……」
19.
凌若水這隻堅強的小白兔,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迎來了轉折。
我們一家正鬧得歡快,下人忽然來報,天子到訪。
我們還沒反應,地上的凌若水忽地止了淚,狀若癲狂地往外爬去。
天子抬腳剛要跨過門檻,就被匍匐在地的凌若水嚇了一跳。
「皇姐,姐夫,這是……?」
「陛下,我有話要說。」
凌若水奮力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語調悲悽又神經。
「陛下,大業朝現在被人操控了,您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千萬別被反……佞臣蠱惑了。」
「您想想,陛下的兄弟姊妹去行宮避暑,行宮怎麼會就湊巧發了大火。
「還有陛下失蹤的母妃……」
說著說著,她才反應過來,悚然回頭看了我們一家人一眼。
這一眼嚇得她三魂丟了七魄,立馬瑟縮著狠狠扯住了天子的袍角。
「陛下, 您帶我走,我……我還有秘密要告訴您。」
我和爹爹娘親站成一排, 正位於光線照不到的廳堂暗處。
天子一襲淡青便服,位於門旁陽光所照下的堂皇明亮處。
凌若水匍匐在地,隻拽著天子的那隻手暴露在明處, 似拽住了一縷光。
無聲對峙數息,天子淡聲開了口。
「皇姐,人我帶走了。」
「可以。」
凌若水錯愕僵住,下人來把她抬走的時候, 她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般的不可置信。
在徹底進入屋外陽光下時, 她終忍不住扭曲神情朝我們咒道:
「你們這群變態, 等著下地獄吧!」
我長長嘆了口氣:「這是第七百八十七個了吧?」
我娘點點頭:「堅持了半個月,不錯。」
我爹冷著臉:「下次不許再帶人進府裡玩。」
我不滿剛要反駁,天子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皇姐,姐夫, 我就先回宮了。」
我娘朝他點點頭,天子擺駕回宮。
在轉身之際, 他朝我們比了個手勢。
我們一家三口,俱都無聲笑了。
下地獄?
我們所在之處, 更勝地獄。
番外.
兔子自外界來, 帶著任務。
死了一隻, 新的才會再被投放進來。
每一隻兔子迥然不同,彼此間並不傳承記憶。
……
家裡沒有小白兔玩了, 我便百無聊賴地在京城四處闲逛。
溜達一圈,便收獲京城百姓的各色禮物。
對大業來說, 我娘是打敗北疆的鎮國大將軍,我爹是治國安民的良臣。
我是整個大業的掌上明珠。
我啃著糕點鋪掌櫃送的糕點,趴在茶樓二樓欄杆處,晃悠著腿發呆。
今日的京城格外熱鬧, 滿街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和翹首以盼的百姓。
我用困惑的眼神詢問候在一旁的丫鬟。
「郡主,前幾日金榜放榜,今天是新科狀元跨馬遊街的日子。」
唔。沒勁。
底下人群騷動,想是狀元的隊伍遊到了此處,引得圍觀女子陣陣尖叫。
我不甚在意地瞥去一眼,愣了剎那, 立時勾起玩味的笑。
馬背上那人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 一張臉清冷似謫仙。
我娘歪頭看我:「姝兒,你耍一套劍舞給各位長輩解解悶,如何?」
「「我」我正在構想這次的遊戲該怎麼玩,長街上那人忽然仰起頭, 與我四目相對。
滿街喧囂之中,我突兀地聽見自己的一聲心跳。
不急、不響,卻重。
那人剎那收回視線,我臉上的笑意卻更甚了。
我招呼躲在暗處的暗衛, 指了指底下漸遠的馬:「去。」
暗衛愣了愣, 問:「郡主,是抓回來,還是殺了?」
「盯著,事無巨細來報。」
瞟到暗衛臉上轉瞬即逝的困惑, 我好心情地解釋了一句。
「娘親說,感情靠馴養。」
我彎唇笑:
「我要親自馴養,讓他做我的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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