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手掌一翻,又是一掌落下。
陰陽雙魚圖徹底碎去,密密麻麻的細血線從鬼谷子的雙臂上飚射出,他踉踉跄跄,難以克制地倒退,後背撞上自己的一柄飛劍。
黑影再次抬手。
被一個瞧不起的蝼蟻兩次三番阻住,黑影已然暴怒到了極點,這一掌落下,鬼谷子連人帶魄,都將化為烏有,更枉論想要在大荒中燃起一盞命魂燈。
鬼谷子手不能抬,足不能移,卻前所未有地泰然自若。
修道千載如旦暮。
此行足以慰平生。
唯一的遺憾,一生時富時貧,最後積蓄所剩無幾,沒來得及給半算子那不省心的徒弟把欠的債還上。也不知道那小子到現在有沒有明白推星盤真正認主的條件是什麼……師徒一場,修行終究在個人。
要好好走下去啊。
師父去找師兄下棋了。
第三掌落下。
落向鬼谷子的天靈。
鬼谷子閉上眼。
牧鶴已去,鹿尋就來。
就在此時,又一道流光從空中落下,大荒中一共隻有神君的六道殘魂,可此時卻出現了第七道。走過了九萬裡風和塵的仇薄燈與祭壇中的殘魂融合在一起,原本格外虛幻的身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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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手,同樣是一掌拍出,迎向黑影落向鬼谷子天靈的那一掌。
掌力相撞,聲如悶雷。
鬼谷子詫異睜眼,恰好看見餘風吹起仇薄燈的衣袖,好似一片紛紛揚揚的雪雲。看清他的一剎那,鬼谷子忽然雙膝重重跪倒在地,愴然欲泣。
“神君您、您……”
您怎麼要來這裡啊?
“你竟然真敢來?”
黑影向後落到雲鯨顱骨上,語氣格外古怪。
它終於明白在此之前,懷寧君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沒有比他更好殺的神君”是什麼意思了……哪怕世界爛透了,隻要還有那麼一絲好的美的東西在,他就無法置身事外。這樣的神君,再怎麼強大,也注定要被拖累至死。
隻是黑影還是不明白。
他當真是不懂什麼叫做明哲保身嗎?既然有天道要去為他奪回氣運,有鬼谷要來送他魂歸人間,那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著。所謂“事不過三”,魂碎二次,身死二次……難道還真想死第三次?
仇薄燈對鬼谷子輕聲道:“借劍一用。”
鬼谷子點頭又搖頭。
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仇薄燈抬手在半空一抹,十二柄飛劍在空中並列排成一線,又猛然相撞,熔鑄成一把全新的劍。
“你還真想替人間扛第三次大劫?”黑影看到他的動作,又驚又奇,笑著問道,“你是真的想死啊?”
仇薄燈沒有回答他,隻同鬼谷子道了聲謝。
“神君啊!”鬼谷子老淚縱橫,叩首於地,“不該是您謝我們啊,是我們該謝您啊。”
仇薄燈笑笑,抬頭望了眼湧洲的方向,又輕輕說了聲:
“多謝。”
謝後人因循就我
謝天地知我愛我
謝死生荒唐……
終不悔。
仇薄燈越過鬼谷子。
提劍向前。
第114章 再夢三千年
仇薄燈一襲白衣, 提劍向前。
速度不快。
不見殺意,不見凌厲, 手中的劍也隻是簡簡單單地提著而已,不見鋒芒。
清風吹動他的衣擺,長袖緩帶,仿佛他不是在赴一場有死無生的廝殺,而是在溱河上泛舟,在蒹水畔漫步。但他走過的地方,白骨殘骸堆砌成的房屋樓閣無聲無息地消失, 腐泥爛肉淤積成的街道不聲不響地蒸發,叛出人間的荒使被憑空抹去。
所過之處,無埃無塵。
幽冥城中,徐徐擦出一條寬闊的清明大道。
黑影嗤笑一聲。
它抬起雙臂, 做了個收攬的動作,剎那間無數道漆黑的霧氣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來, 像大大小小的巨蛇歸巢,被黑影吸收殆盡。它的身形猛地膨脹起來,又猛地收縮, 壓成一具面目模糊不清的高大瘦削人形。
有若實質的形骸聚出, 黑影不再停留原地, 身形在半空中拉出一條針鋒相對的濃墨邪途, 衝向不疾不徐前來的白衣神君。
雙方之間的距離直接消失。
黑影抬掌。仇薄燈提腕。
掌出劍點。
相撞如鍾鳴。
僥幸未死的荒使和祭壇上的鬼谷子隻覺得有一口前所未見的青銅巨鍾在自己腦海中敲響,震得他們齊齊吐出一口血來, 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後拋飛, 重重砸進腐肉淤血裡, 砸出一個個深深的陷坑。
千萬股黑氣,自相撞處衝天而起, 至高空便如惡龍折轉而下。清輝瞬間被攪碎成千萬片紛紛揚揚的雪。千百道清氣,自相撞處破墨而出,如一線寒光,一去百裡,濃墨瞬間被劈分成兩半,向左右兩側蕩然排開。
一清一濁,兩條原本泾渭分明的線徹底混沌。
最中間處,出現了一個無清輝的巨大缺圓。
咚、咚、咚。
黑影身形不晃不搖,向後卸去兩股氣機相撞的力道。它的腳步比先前鬼谷子狂奔進城更加沉重,每一步落下,都震得這片大荒中不知淤積了多少萬年不知覆蓋了多少萬裡的腐地海面般一起一伏。
隻三步,便穩住身形。
立在了巨大缺圓的中間。
缺圓很快就被黑色填滿,如一口巨大的墨池。
仇薄燈落在缺圓的邊緣,白衣鼓蕩,如一盞銅油燈邊緣搖搖曳曳的火焰。以他為線,將潮水般湧來的晦氣被盡數截斷,出現了一個半月般的缺口。
未等第一次交鋒的餘波散盡,仇薄燈再次飄身向前。
長劍的劍尖在墨池般的巨大缺圓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寒線。
黑影卻不再像先前那樣,主動上前。
如果它有面目五官,此時的神情應該頗為復雜。這個世上,再沒有比它更清楚仇薄燈真實處境的存在,也再沒有比它更忌憚仇薄燈的存在。因此,哪怕明知如今的仇薄燈已非當年一劍斷不周的神君,它仍在一開始的試探中就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的結果令它松了口氣。
表面上看起來,仇薄燈在第一次交鋒後,能反過來率先發起進攻,是佔據上風。可事實上,這已經是明知百死一生的舍身。若仇薄燈還是當初的雲中神君,那麼在剛剛的那一次交鋒中,他絕不會被逼退到缺圓的邊緣,而是雙方各成一界,雙圓對峙。
黑影設想過無數次與神君交手的場景,如今那些場景都派不上了用場的。
既然一方處境百死一生,廝殺就早談不上對等了。
曾經眼中釘肉中刺的敵人,淪落到這種地步,黑影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莫名有些失望……你說你放著好好的雲中城不待,非要下不周山,走進淤泥爛地,最後被那些卑微無用的蝼蟻拖累成這個樣子,不是蠢是什麼?
失望歸失望,黑影也沒有留手的意思。
不見它有什麼動作,墨池邊緣,就衝起無數道暗紅粘稠的腐壤,腐壤自上向下,就如一朵倒卷合攏的血花,蓋向白衣向前的仇薄燈。
血河倒懸,腐地下壓。
“起!”
仇薄燈忽然輕聲喝道。
一直低垂的長劍向上一挑,挑起道橫空而過的雪亮銀線,由晦氣凝成的墨池被這一道劍光劈分成兩半。先前碎去的無數道清輝緊隨著這一劍升空而起,大大小小,細細密密,垂直穿過這片墨池。
仿佛一場大雨。
劍雨。
清輝上下,銀線向前,黑影大驚,卻已經來不及後退,成千上萬道的劍光,形成一個囚籠,把它的退路盡數封鎖。這一刻,殺伐驟轉,墨池轟然破碎,血色剎那潰退,腐地裡再次被撕開一片巨大的光亮。
一劍碎,萬劍生。
百死一生之地,一往無前之劍。
“你!”
黑影踉跄倒退。
這一次,它不像方才那樣一步一步,穩如山嶽。仇薄燈挑出的一劍貫穿了它的肩膀,將那裡的撕開一個大缺口。古怪的是,沒有血流出,也不見傷口,隻有粘稠的黑霧不斷向外逸散,又不斷重新聚集。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細密的劍芒,如細小的雷電般在黑影宛若實質的形骸中遊走。
“你個瘋子!”
黑影的聲音又尖又利。
仇薄燈在不遠處落下,落到先前黑影站立的地方,在他的身上同樣有許多細密的劍芒如細雷在衣衫上滾動。先前的那一場劍雨,在貫穿黑影的同時也穿過了仇薄燈自己的神魂,留下隻比黑影重不比黑影輕的傷勢。
黑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這麼做。
它先前之所以能夠篤定地問仇薄燈是不是真的想死,是因為它知道,仇薄燈當年授道天下後,背負了一身業障至今。但是大荒中過多的業障並不能成為仇薄燈的助力,隻會因為他的生魂本質為神,反過來處處制約他。
一旦他動用過多屬於神魂的力量,兩者便會發生劇烈的衝突。
這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最強大的神君,背負了一身不屬於他的業障後,要入大荒驅殺妖邪,每斬一劍,就要傷自己一分。常人有言,死生相殺的絕境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而他這又何止自損一千?
簡直就是抱火自焚。
唯一的方法就是仇薄燈徹底墜邪,而黑影想等的就是他墜邪。
——隻要他墜邪,黑影就有辦法徹底吞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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