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侍衛開了口,而後拉著另一個人走到一邊,“趙大人現在事務繁忙,肯定沒空搭理他,讓人過來也不好,不如我帶他走一趟,反正太醫院離這也不遠。”
“他父兄都在這,想必他也不敢怎麼樣。”也沒有其他法子,另一個侍衛也就點了頭。
“走吧,我帶你過去。”那侍衛開了口。
京逾白朝人拱手一禮,然後轉頭看了一眼京階,見他搖頭,也隻是溫聲笑道:“兄長照顧好父親,我去去就來。”說完也不顧旁人是何目光,直接面色坦然地邁出門檻。
侍衛在前頭領路。
京逾白一路觀察著四周,眼見此處守備並不森嚴,想來他們是把兵力都用來對付七郎了,便收起眼簾,袖手問人,“這位大人也是禁軍。”
“自然。”
“大人不像是京城人士。”
“我是通州人,幾年前才進京。”侍衛張口說完發覺不對,立馬沉了臉,冷聲,“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別想有的沒的,要是讓我知道你想什麼詭計,我就要了你的命!”
京逾白笑笑,“大人何必如此,我一個文臣,既不會武功也沒刀槍,不過是同大人闲聊幾句罷了。”
他神色溫和。
那侍衛打量了他一會也就收回視線。
“大人有沒有想過,這次禁軍這麼多人,便是日後晉王登基,恐怕大人也分不到什麼好處……背負這樣的罵名卻還是沒有辦法加官進爵,大人不覺得可惜嗎?”
這話恰好戳中侍衛的弱點。
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在乎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他隻在乎地位和利益,握著佩劍的手收緊,他抿唇,“你什麼意思?”
京逾白溫聲,“在下沒什麼意思,隻是為大人覺得可惜,也為宋大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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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便是晉王蕭恪的舅舅,也是禁軍統領。
察覺到侍衛看過來的視線,京逾白繼續徐徐說道:“明明宋大人才是晉王的舅舅,也是在這件事情上出力最多的人,可晉王殿下卻隻同趙大人商量,如今需要宋大人時尚且如此,大人覺得日後等晉王登基,你們又會如何呢?”
“你……”
侍衛張口想辯,卻什麼都說不出。
他停下步子,眼看四周無人,到底按捺不住,問道:“你想做什麼?”
京逾白聞言,終於斂了面上的表情,低聲道:“我要見宋大人。”
……
宋致此時心緒也不穩。
李欽遠已經兵臨城下,他是跟人打過交道的,知道這人雖然年輕,但論作戰,絕不輸他的父親。
他本來就是因為陛下虧欠他姐姐才謀了這個官職,平日懶散闲適慣了,根本不知道怎麼作戰,隻要想到李欽遠和他手裡那支軍隊的威名,他就急得不行。
尤其這樣急的時刻,他的好外甥還把他放在最前面,讓他守衛宮城,卻半點想法也不同他說。
又恨又急,在殿中踱著步。
聽到外頭有人稟告有要事說,他也沒有收斂脾氣,沉聲道:“進來!”
很快,就有兩個侍衛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大人。”
其中一個侍衛朝人問安。
宋致沒理會他,坐在椅子上淡淡問道:“有什麼要說?”
那人卻沒有回答,而是朝已經扮作侍衛模樣的京逾白看了一眼,這一眼正好讓宋致看到,他皺了皺眉,握著茶盞,抬眼看去,在看到京逾白的面容時,他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立刻站了起來。
“你——”
“你是京家那小子?!”
京逾白面色不改,客客氣氣地朝人問了安,還頗有禮貌的喊了一聲,“宋伯父。”
“你來這做什麼?居然還這幅打扮……”宋致雖然搞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但也知道京家這小子是個狡詐的,沉了臉,“你倒是一點都不怕死,居然敢穿成這樣來找我。”
“來人!”
京逾白溫聲笑問,“宋伯父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何來找你嗎?”
外頭立刻有人回應,“大人怎麼了?”
宋致看著京逾白,抿了抿唇,卻沒再喊人進來,“沒事,你們先出去。”又重新坐了回去,問京逾白,“你想說什麼?”
“我聽說李將軍已經到城門口了。”京逾白問。
“到了又如何?他不過三千兵馬,能抵什麼用?!”宋致雖然這樣說,但表情明顯不怎麼穩當。
京逾白隻當沒看到,抿唇笑道:“那大人可曾想過,若是李欽遠帶兵進來,您會如何?”不等宋致回答,他便繼續說道,“您在前線,這裡都是您的人,而您的外甥身為皇子皇孫,便是犯了滔天大罪,礙於身體裡那點血脈,隻怕都能保下一條命。”
“可您呢?深受陛下信任才統管禁軍一職,如今卻做出這樣的事。”
“您說,您會如何?”
這就是宋致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所以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我……”
宋致咬牙:“我是他舅舅,隻要晉王登基,我,我就是最大的功臣!”
“是嗎?”京逾白似乎不以為然,輕笑道:“他真的把您當舅舅嗎?您為了他在前頭披荊斬棘,可他呢?躲在後頭,隻顧著和外人商討,他有為您考慮過一絲嗎?”
宋致想反駁,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還要再說的時候,外頭突然闖進一個侍衛,蒼白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大人,城,城門開了,李,李欽遠現在正在往皇宮趕來了!”
“什麼!”
宋致臉色一白,起身又往後摔去。
原先神色自若的京逾白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也終於定了心,悄悄松開負在身後緊握著的那隻手。
宋致餘光瞥見他,再不復先前那副模樣,走過去,握著京逾白的胳膊,近乎懇求的問道:“你,你說,我應該怎麼做!我,我都聽你的!”
京逾白垂眸看著男人,須臾,輕笑,如朗月清風,“自然是勤王救駕。”
第161章
自打知曉李欽遠已經到城門外,蕭恪便再也坐不住了,時不時就著人去打聽外頭是個什麼情況,自己也在屋子裡踱著步,嘴巴因為焦急上火都撩起一串長泡了,眼下也是一片青黑,看著精神狀態就不大好。
“怎麼辦,怎麼辦?”
“李欽遠要是進來了,我們就完了!”他一邊說,一邊又急著去吩咐人,“快,快吩咐人好好去看著幾個宮門,再讓人守在殿門口,絕,絕對不能讓他們進來!”
近侍應聲退下。
蕭恪又看向趙承佑,他平日看著也是個不錯的,禮賢下士、溫文儒雅,但若是碰到涉及自身的要緊事就變得沒主見起來,如今就像是在找自己的主心骨一般,急問道:“承佑,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趙承佑坐在椅子上,臉色也不大好看。
不過心中總歸還是有些慶幸,既然李欽遠拿到了玉璽,那就代表那人沒事……隻是這樣的話,不管成敗,隻怕他在那人心中的印象都不可能再挽回了。
想到這——
趙承那副難看的神情劃開幾道裂痕,放在扶椅上的手也驟然收緊。
“承佑!”蕭恪不見他答,更是急著喊了一聲。
“殿下急什麼?”
趙承佑掀起眼簾看向蕭恪,微抿的薄唇裡泄出一道冰寒徹骨的聲音,“承安殿裡的女眷還在,榮安殿裡大臣們也都在,李欽遠倘若殺進宮裡,你拿他們做威脅便是。”
他神色淡淡,全然沒有把那些人的性命放在眼裡,修長的手指隨意掸過不染塵埃的袖子,聲音涼薄,“若是還沒用,那您就把陛下他們請出來,看看咱們的李大將軍究竟是想保他們還是想害他們。”
“這,”
蕭恪變了臉,聲音都有些發顫了,“這好嗎?本王,本王不想背負天下下的罵名。”
趙承佑聽到這個,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他也果真笑了出來,微微掀起的眼簾直直看著蕭恪,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勾起嘴角輕笑道:“殿下,您現在再說這話,不覺得太遲了嗎?”
他邊說邊起身,沒再理會蕭恪,“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再後悔又有什麼用?”
“倒不如——”
他看著殿外的藍天白雲,目光冰寒,“拼死一搏。”
蕭恪看著趙承佑的身影,臉上呈現出幾抹掙扎的神情,最後咬了咬牙,“我聽你的!”他說完就要吩咐人去拿人,打算把那些人全都押在東華門前,倘若李欽遠真的敢進來,他就把他們全都殺了!
料定李欽遠也不敢這樣做。
到那個時候,先殺了李欽遠,再按著之前的計劃……
可吩咐剛下,人還沒去,外頭蒼歙就疾步走了進來,他臉色十分難看,不等蕭恪發問便單膝下跪,啞聲道:“殿下,衛旭叛變,城門已開,李欽遠帶著人已經到東華門前了。”
“什麼?!”
蕭恪臉色一變,身子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到,手撐在身後的桌案上,忙道:“快,快去把承安殿和榮安殿的人都押到東華門前,我就不信李欽遠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可蒼歙不僅沒有動身,眼中反而流露出幾分大勢已去的神情,蒼白道:“殿下,承安殿和榮安殿的人都被人放了,宋……宋大人也叛變了。”
這一回,卻是連趙承佑都變了臉色。
不等兩人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很響的動靜,宋致領著人直接闖了進來,目光掃過殿中人,二話不說就發了話,“把這兩個逆臣賊子給我扣押起來!”
“舅舅?”
蕭恪臉色蒼白,目露震驚,似乎沒想到就連自己的舅舅都會叛變,“你,你怎麼……”他邊說邊衝上去,緊抓著宋致的袖子,目光狠厲:“你居然背叛我?!”
宋致本就是個牆頭草,對自己這個外甥也無什麼情誼,這會隻顧著自己戴罪立功,哪裡會管他的死活?
“你自己做出這樣的混賬事,差點還要連累我們宋家門楣,我現在就是在替陛下和姐姐教訓你!”他說完就要甩開人,可蕭恪就像是瘋了似的,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手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宋致的脖頸處,看著宋致帶來的那些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要敢過來,我就殺了他!”
宋致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瞳孔睜大,聲音發顫:“你,你這是要做什麼?!”又勉強壓著心中的害怕,哄著人,“恪兒,你別這樣,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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