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蕭珩看她,一時無言以對,半響才無奈地道:“是我想錯了。”
顧穗兒抿唇,別過臉去,望天。
蕭珩輕輕抿唇,之後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經地道:“你本就身子虛弱,不該太過耗費心神,以後便是蕭槿,也不要給她繡。至於我們的孩子,以後不缺的,或者等你生了再繡也一樣。”
至於蕭槿竟然拿了穗兒繡的帕子送去給江錚,以及今日偷偷跑去看江錚,這意味著什麼,蕭珩不想知道。
他隻會簡單地把這件事說給大夫人,請大夫人自己處置。
顧穗兒卻低哼一聲,軟聲軟語卻固執無比:“可我就想繡,我想繡,為什麼不可以繡,我還想再給小蝌蚪做幾身衣裳呢!”
她就是想。
……
蕭珩默了片刻:“……你如果實在想繡,也可以。”
顧穗兒還是心裡不痛快:“我繡的東西你不喜歡。”
蕭珩:“我喜歡。”
顧穗兒:“騙人的!你就是騙我的!”
蕭珩:“……”
嘆了一口氣,他低聲問她:“那我怎麼才是沒騙你?”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清楚這件事。
顧穗兒瞥他一眼後,垂下眼兒,慢條斯理地說:“這是你心裡的事,我哪知道啊,我娘好像說了,人心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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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到了這個時候,真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記得她好像單純的很,誰的話都信,看誰都是好人。
怎麼輪到他了,她竟然給他來了一句“人心隔肚皮”。
“不過……”顧穗兒噘著嘴兒,哀怨地說:“要不你再汪汪幾聲吧,那我就信了。”
她剛才隻聽到叫聲,但是實在是無法相信,那是他發出的。
特別是後來當她轉過身後,他那一本正經的神情,那尊貴高冷的傲氣,誰能想到前一刻他還汪汪汪過。
蕭珩看著她,不言語。
顧穗兒拽他的手:“嗯?”
蕭珩黑著臉湊過去,直接把她擒住。
汪的一聲,吞住了她的唇舌。
那聲“汪”進了她的口中。
“唔……”
她所有的愛嬌和委屈全都消失殆盡,在這隻大狗口下,軟綿綿地化為了一灘水兒。
這次顧穗兒突如其來地病倒,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老夫人那邊終究不放心,便叫了安嬤嬤過去,仔細地盤問一番。
安嬤嬤少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一遍。
老夫人嘆息一番後,搖頭連連:“我就知道,阿珩素來是個老實的,他長這麼大了,身邊也沒個人伺候,又不愛這尋花問柳的,自然是不知道女兒家的心思,更不知道顧及,如今倒是險些惹下禍事來。”
大夫人聽聞,也從旁道:“說的是,阿珩在宮裡做事,心思缜密,朝中人人都誇他年少有為,皇上那邊也是賞識得很,隻是在這男女之事上,倒是欠了幾分。”
這番話倒是惹起了老夫人的心事:“其實上一次皇上過來咱們這裡,私底下和我提過,說是雖然房裡的這個妾也有了身子,可到底是庶出,回頭還是得給他挑一個好的,特特的叮囑了。我想起這事兒來也是愁,阿珩那麼挑的人,滿燕京城的我都快試過了,他沒一個中意的,你說我又去哪裡給他尋個好的?”
大夫人從旁想了片刻,卻是忽然道:“有一個,或許可以試試。”
老夫人詫異:“哪個?你竟有好人選?”
大夫人嘆了口氣:“其實也未必是什麼好人選,隻不過我想著,阿珩或許會喜歡吧。”
老夫人見她這麼說,哪裡還管她語氣裡的擔心,當下忙道:“別管哪家,你且說來聽聽。”
大夫人卻是道:“母親,你可還記得昔日安國公左家。”
老夫人一愣,喃喃道:“左家?”
大夫人點頭:“是,聽說安國公家的四房還有人在,就在嶺南一帶,這不是皇上要給安國公平反麼,左家的四房要帶著一眾兒女過來燕京城,觐見皇上。我還聽說,如今四房有一個小孫女,年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婚配,模樣長得像極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後壓低了聲音:“像極了那一位。”
老夫人皺著眉頭,沉思不語。
要說起安國公爺,當年在先帝那會兒,也是顯赫一時的重臣,當年安國公府的嫡長女左家大小姐還曾經和當今聖上訂過親。隻是後來一樁朝內謀逆大案,席卷了不知道朝中多少重臣,安國公爺也被牽連其中。
當今聖上當時還隻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保不住自己未婚妻一家,就連這個婚事都保不住。
皇上給他退了婚,又治了安國公府重罪。
當時各種情景不能細表,幸虧安國公府也隻是被牽連,府中幾位兒女,包括如今幸存的四房,也包括那位嫡長大小姐都保下性命,隻不過被流放苦寒的遼北之地。
這件事說起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許多人都忘記了。
不過皇上是個重情義的,縱然那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已經香消玉殒,他卻依然記得,想給安國公府平冤昭雪。
“你說的是,說的是。”老夫人口中喃喃道:“隻要皇上能給安國公府平冤昭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身份上也是能配的,皇上心裡也樂意,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大夫人笑了:“母親不覺得我亂出主意就好,我是盼著他們能平反,不求再恢復昔年爵位,隻要好歹有個營生,這婚事就能配。”
老夫人連連點頭:“我尋思著,不知道這四房的小孫女到底和那位像幾分,若是真能像,阿珩那邊,總會看幾分面子的。”
一時問起大夫人:“他們是什麼時候上京?”
大夫人恭敬地道:“聽說是下個月。”
下個月……
老夫人笑了:“也行,穗兒這邊下個月就生了,正好阿珩也有心思出去,見一見那位姑娘。”
從老夫人房中出來,安嬤嬤其實嚇壞了。
仔細地回想下,當時小夫人那個樣子,說是病吧,也不像,不是高熱不是風寒也不咳嗽的,倒像是整個人都傻了,人事不知,兩眼直直地,整個人茫茫然的,好像連人都不太認得的樣子。
“平時總覺得有些傻,其實犯起病來那才是真傻啊。”安嬤嬤這次是信了,顧穗兒可能真有些傻。
不過就算她知道,也不敢和老夫人說啊。
一時回到聽竹苑,問起丫鬟來,卻是三爺正陪著小夫人在房裡,她湊過去細聽了下,裡面有些動靜,不真切,偶爾間還有小夫人低低的哼哼聲,軟軟嬌嬌的,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她趕緊離遠了,心裡暗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口中嘆著:“造孽啊,仔細肚子裡的孩子!”
一時不免想,小夫人這一病,三爺真是把她寵得跟什麼似的,兩個人蜜裡調油。
“若能一直這麼長久,那也倒好,總不至於犯病。要不然,真那一日小夫人再犯了那傻病,怕是侯門大院的,容不得她,再萬一娶個母夜叉一般的正夫人回家,小夫人這日子定然不好過!”
安嬤嬤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在背後裡憂愁又歡喜的。
而顧穗兒這邊卻是不知道的,便是知道,如今的她也還不懂得去在意這些。
如今的顧穗兒沒了心事,晚上用膳都比平時多用了一些。
蕭珩也沒有再出去,隻是在聽竹苑陪著顧穗兒,兩個人用完晚膳還出去院子裡走了一遭,接著便早點歇息了。
顧穗兒發現蕭珩竟然也受了傷,是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
她幫他把袍子給褪了後,發現他胳膊上有一塊用白綢子包扎起來的傷口,上面好像還有滲出的血。
她唬了一跳:“這是受傷了?”
蕭珩言語簡單:“沒事。”
顧穗兒卻心疼,拉著那胳膊:“怎麼會沒事呢,流了這麼多血?好好的怎麼受傷了?”
傷在他胳膊上,卻是痛在她心裡。
她心心念念就是這個男人,看不得他半點不好。
蕭珩挑眉,看她一眼:“沒什麼,遇到點事,江錚受了重傷,我隻是胳膊上一點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
皇上這次遇刺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不好這麼對她提起,便含糊過去了。
顧穗兒捧著那胳膊心疼,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惦記著,生怕自己壓到:“要不你離我遠點,我怕碰到。”
蕭珩瞥了一眼這小心翼翼的女人,不想說現在傷口滲血就是她壓的。
“對了,小蝌蚪是什麼意思?”
他隱約猜到小蝌蚪說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為什麼叫小蝌蚪。
“小蝌蚪就是他……”顧穗兒摸著肚子,嬌憨柔順:“當時在顧家莊,我娘讓我打胎,給我吃了打胎藥,我明明出了血的,他卻根本沒掉。我當時心裡難受,便想著不吃不喝的,誰知道後來,有一天,他竟然像一隻小蝌蚪一樣在我肚皮裡輕輕掠過……”
那種感覺,溫柔至極,是小魚兒自在地搖動尾巴時的愜意和舒適。
就是這溫柔到讓人心痛的一絲掠動,激起了她作為母親的自覺,讓她對小蝌蚪不再是恐懼和憎恨,而是有了憐惜。
憐惜他太笨,投了自己這麼一個肚子。
蕭珩本是隨意一問罷了,不曾想她竟然說起這個。
她是想起過去,喃喃地順口提一嘴,仿佛這些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於蕭珩聽到,卻是一時怔住,半晌不曾言語。
她說的這些,他是知道的,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那滋味自然不同。
第43章
顧穗兒說的這些,蕭珩是知道的,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那滋味自然不同。
蕭珩盯著顧穗兒那挺挺尖尖的肚子,半晌不言語。
“怎麼了?”她抬眸,柔順含笑地望著他,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蕭珩抬起手,握住她的手,然後和她一起輕輕感受著那肚子的起伏。
她生得弱骨纖形,即便是如今即將臨盆,那胳膊和手腕依然是纖細稚嫩的,並不敢想象過去在鄉下她所經歷的。
打胎藥,出過血的,僥幸存下來而已。
蕭珩胸口發悶,半響後,深吸一口氣,握著顧穗兒柔弱的手腕,啞聲道:“也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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