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想到什麼,臉色更白了一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寫滿了忐忑慌亂。
安長卿這回終於聽明白了,隻是更加滿頭霧水,茫然的四下張望道:“哪裡有寶寶?”
餘绡到底還是個孩子,對大人復雜的情緒不太理解,聞言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帶著兩分孩童的天真道:“就在王妃肚子裡呀,我能感覺到。”
“以前爹爹也是——”說到半途,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刻住了嘴,一雙眼睛慌亂地看著安長卿。
以前爹爹經常囑咐他,這件事不許告訴外人,萬一讓壞人知道了,會給家裡招災。但是他看著安長卿和善的面容,又覺得王妃既不是壞人,也不是外人,應該……是可以說得吧?
安長卿卻是被他說懵了。瞅瞅自己的肚子又瞅瞅一臉認真的餘绡,最後覺得大概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說,便笑著道:“我是男子,怎麼能懷寶寶?這話要是叫胡大夫聽到,怕是要笑話你。”
餘绡抿抿唇,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確實能感覺王妃肚子裡有小寶寶。以前爹爹懷孕時,他也能感覺到的。他一直盼著能有個弟弟或者妹妹,隻是……
他眼神黯了黯,還是堅持道:“真的有。”
安長卿見他一臉沮喪,也不願意打擊小孩子,便順著他的話道:“好好好,有寶寶,有寶寶。”
餘绡以為他信了,又重新開心起來,眼神閃亮道:“那我可以摸一下嗎?”
蕭止戈送胡是非出去,兩人說完話都沒見餘绡跟出來,隻能又進來尋人。剛到門口,就聽到安長卿說“有寶寶”,他便順口問了一句:“什麼有寶寶?”
胡是非也在,安長卿也沒有揭餘绡的短,免得胡是非訓斥他胡鬧。誰知道他不說,餘绡倒是高興地很,一禿嚕全說了:“我們在說王妃肚子裡的小寶寶。”
安長卿:“……”
蕭止戈:“……”
胡是非:“嗯?”
安長卿和蕭止戈都不知該作何表情,胡是非呆了一下,又陷入沉思。良久,他看向餘绡,目光在他臉上頓了一下,問:“怎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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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绡隻得把剛才同安長卿說過的話又重復一遍。他真的很喜歡王妃肚子裡的小寶寶。
胡是非這回沉吟了更久,再晃過神,卻是對安長卿道:“我再給王妃把把脈。”
安長卿更茫然了,他隻以為是餘绡小孩子脾性胡鬧,但是沒想到胡是非竟然也跟著胡鬧起來。不過他還是沒有說什麼,伸出手放在脈案上。
胡是非這回閉著眼,細細把了半晌脈。
“脈象圓滑,如珠滾玉盤,”
這乃是滑脈,滑脈主痰飲、食滯、實熱等症。因安長卿這些日子略有上火,胡是非一直以為是上火導致的滑象。隻是餘绡今日一番話,卻叫他想起了另一樁。
滑脈,又主妊娠,再加上那突兀出現的一塊紅色印記。
胡是非臉色變化不定,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掃視著安長卿。隻是男子有孕實在駭人聽聞,他一時又有些不確定了,不知該怎麼說。
蕭止戈卻有些不耐,聽他說了一句,也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催促道:“直說什麼意思就是。”
安長卿卻看過醫書,知道滑脈是什麼意思。滑脈並不一定就是懷孕,但是偏偏聽了餘绡一番格外認真的童言童語,他又有點懷疑起來。
因此眼神格外忐忑地看著胡是非。
胡是非此時也愁,想了想還是沒說出自己的猜測,就道:“王妃最近體內燥熱,需要多食清淡之物。”頓了頓了又補充一句:“房事也最好節制些。”
剩下的得等他回去查查醫書再說。
安長卿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餘绡年紀小,怎麼自己也跟著傻裡傻氣起來了。
餘绡最後也沒能摸到小寶寶,一步三回頭被胡是非拉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有了?我這麼能幹?(暗暗驕傲
喏喏:……
第 65 章
六月中旬的時候, 申屠胥終於押送著近萬“犯人”抵達雁州。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到底還是被定罪流放,這些百姓一路上的待遇實在稱不上好。各個衣衫褴褸面黃肌瘦。
押送的這些日子, 申屠胥一直在提防又生事端, 因此路上也趕。眼下到了雁州,見蕭止戈帶兵出來交接,才終於卸下一口氣。
兩方交接清點了人數,又移交了公文函件, 申屠胥的任務便已經完成,肅州還有事情等他回去處理,沒有多留, 便帶人離開。
蕭止戈則要帶人安置這些百姓。
雁州城尚未開始擴建, 且這些百姓人數眾多,又沒摸清底細, 也不宜立即放進城中。好在先前就已經在城外修建了臨時庇護所,因此當下便叫人將百姓引了過去。
這些百姓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被流放至雁州, 背井離鄉也實在忐忑。可面前的是殺神北戰王, 也沒人敢生出反抗的心思,全都認命一般,麻木地被士兵驅趕著往城外另一個方向走。
原本以為要露宿荒野自生自滅, 又或者沒日沒夜地做苦力。但到了地方, 才發現城北一片,規規整整地建著一排排的茅草棚。
而在茅草棚之外,空地上還有幾十口大鍋架著, 正熬著熱騰騰米粥。
百姓們麻木的神情一下子熱切起來,殷切望著不遠處茅草棚和熱粥, 小聲議論著這些是不是給他們準備的。
這麼多人,即使隻是小聲討論,聲音也足夠嘈雜了。蕭止戈抬了抬手,立刻有士兵敲了一聲銅鑼,叫人群中的裡正鄉老等人出來。
白丁軍中百姓,除了少數外地來投奔的,大部分都是肅州康永縣周邊人。原本就互相認識或者是親戚故舊。除了普通百姓,也有一些裡正鄉老混在其中。這麼多人口,蕭止戈不可能親自派人來管,讓他們自己人管自己人是最好的選擇。
人群騷動了一會後,陸陸續續開始有人站出來,都是些年紀比較大的老人家。戰戰兢兢地看向蕭止戈等人,仿佛等待處刑的犯人。
這時候安長卿等人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他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能當裡正鄉老的,都是能識字且在當地百姓中頗有名望的。安長卿和幾位老大人和聲細語地與他們說了安排布置,再叫他們將這些章程細則傳達下去。
等安長卿說完,這些人都呆了,他們隻以為背井離鄉必定沒什麼盼頭了,這些日子也隻是麻木等死。可沒想到來了雁州,不僅沒被當成犯人對待,反而還給他們謀劃了一條生路。
這些裡正鄉老感動地不知如何是好,隻一個勁兒鞠躬:“謝過王爺王妃大恩,我等永生不忘!”
安長卿安撫好他們,便叫他們去傳達細則。這些裡正鄉老看到了活路,神情也振奮起來,各自召集了原本村子裡的人,細細與他們宣講。
等這些百姓一個個都弄明白,原本麻木的神情,漸漸便喜悅所取代。雖說故土難離,可在肅州他們早就沒了活路,不然也不會跟著造反,如今來了雁州,反而有了盼頭,他們終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安長卿跟蕭止戈並肩而立,看著這些百姓井然有序地排隊去領粥,個個臉上都揚著笑容,心裡不由大受觸動。這些日子,他為了制定章程細則,時常出入官署跟著老大人們議事,提出的建議被肯定採納時的成就感,都比不上此刻的觸動。
親眼看著自己曾經參與制定的政策一條條落實下來,惠及這些百姓,讓他們麻木的眼中重新充滿希翼,是再多的誇贊都給不了的成就感。
安長卿心中激蕩,原本蕭止戈讓他多參與城中事務他還有些躊躇,可如今看著這些百姓喜悅的笑臉,心中最後一絲躊躇也散開了。
蕭止戈見他雖然沉默不語,眼底卻光芒熠熠,他望著已經開始分配住處的百姓們,拍了拍安長卿的肩膀:“喏喏這次做得很好,以後這些百姓,就拜託你和諸位大人了。”
安長卿回過神,轉頭與他對視一息,片刻後揚起唇角,堅定地應了下來:“我會盡力。”
……
百姓們暫時安頓下來。待他們修整二三日後,便被組織起來,開始修建雁州外城以及加固城牆。
加固城牆的想法早已有之,隻是雁州實在缺人,才一直擱置著。如今接收了這麼多百姓,其中更是有不少青壯。正好以工代賑,官府出錢糧,百姓們出力。
因為外城日後是這些百姓的安身之處,因此百姓們除了衝著工錢和糧食去,自己本身也十分積極。早日建好外城,他們越能早日有個安穩落腳處。大家幹活都十分勤快,有那偷奸耍滑的,不用監工開口,就要被同行的人催促。
外城建造漸漸上了正軌,而與此同時,梁州常在昌也傳來消息,第一批翡翠原石已經開採出來,是時候準備派人送去南邊了。
這第一批翡翠原石要去南邊兒打開銷路,派去的人選便成了個大問題。既要口風緊忠心,又要機變靈活,能把南方的路子打開。蕭止戈手下人才不少,不過多是領兵打仗的人才,會做生意的卻寥寥無幾。唯一能一用的謝陵,身上卻有官職,這麼南來北往的實在太過打眼。
蕭止戈近些日子也習慣跟安長卿討論雁州事務,眼下困局自然也同他說了。安長卿沉吟了一會兒,遲疑道:“其實有一個合適人選。”
“誰?”蕭止戈眉頭一挑,沒想到還真能有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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