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淡淡的:“你和青鸞究竟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我是清白的,這一點可以確定了吧?”
她不疾不徐,吐字清晰且認真。
片刻後,啾啾慢慢抬起頭,表情冷酷:“——那麼,道歉呢?”
她一個一個看過去。
“哥哥?”
棠折之半分沒有遲疑,低下頭鄭重其事:“抱歉,阿鳩。是我錯怪了你。”
啾啾沒有回應,繼續點名:“棠師妹。”
她每次叫棠師妹,都會讓棠鵲心裡狠狠緊上幾分。蔥白的手指和衣角攪在一起,摩挲生疼,胸膛在劇烈起伏,眼眸裡還有許多委屈。
許久後,她帶著哭腔道:“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
啾啾:“昆師弟。”
嬌生慣養的小霸王是決計不會低頭的,就算現在許多目光都停在他身上,譴責他的暴虐,他也不以為然。他素來橫著走慣了,隻是嗤笑一聲,抬起下巴,高傲輕蔑。
區區一個廢物,打了就打了,她便是死在那座塔裡,也沒人在意。真以為掌門在她身邊給她撐腰,她就有本事了?
太初宗算什麼東西,一個低等學府罷了,門中弟子最後還不都得去考紫霄仙府,而他,可是紫霄仙府的預備弟子,妙華真人的義子……
“撲通!”
正想著,人群中有什麼重重砸在地上。
待看清那聲音的源頭時,昆鷲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尖叫起來:“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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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華真人正雙膝跪地,頭顱低垂,發絲衣袖也不飄了,就那樣身體僵硬地跪著,朝著——啾啾的方向!
前面人群自動散開,將妙華暴露出來,訝異不已。
掌門大驚,伸手去扶:“妙華真人,大可不必,事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小輩的事便讓小輩們自己解決,你不必替誰承擔,否則孩子一輩子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妙華咬緊牙,紅了眼。
是他媽他想跪嗎?!
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按在紅土地裡的手指抓了又抓,徒勞地攥成一個拳。他想抬起頭,卻發現那威壓強硬得讓他動彈不了,甚至將他腦袋愈按愈低。
“義父!”昆鷲聲音在發抖,橫行霸道的小大王還從未如此慌張過,連奶音都冒了出來,“義父,不用磕頭!不用磕頭!”
話音未落,便是“咚”的一聲!
人群驚呆了。
焦火山的風窸窸窣窣拂過,霧氣氤氲,大家沉默著,在心裡直呼好家伙。
妙華脖子上青筋都凸了起來。
“……這、這……”真人們也面面相覷。
啾啾困惑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環。剛剛手環一直有在閃爍,後來流光越來越密集,仿佛到了一個臨界點,便光芒迸發。
但好像隻有她看見了那道紅光。
無所謂了。
啾啾機械道:“既然妙華真人替你道歉了,那昆師弟便不用道歉了。”
“……”
昆鷲捏緊了拳頭,恨恨盯著她。
啾啾轉過身,視線最後落在溫素雪身上。
少年面如金紙,細瘦的身體早就搖搖晃晃,眼下微微發青,用一種啾啾不想讀懂的表情絕望地看著她。
啾啾的目光隻是在他身上轉了一圈,便遊走了。
她點點頭:“你們的道歉,我收下了。”
溫素雪身子一震,臉上更加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雙目失神。
——他與啾啾都明白,這代表什麼。
向棠折之要道歉,是因為覺得棠折之還有救。
向昆鷲要道歉,是對敵人的無情,想爭一口氣。
不要他的道歉,是因為……根本不需要了。她不需要他了。他被她徹徹底底幹幹淨淨排開在她的世界了。連出口氣都沒有必要。
非敵非友,今天開始,他是一個完全的陌路人。
溫素雪突然眼睛很熱。
許多年未曾感覺到了。
幼年時他孱弱的身體總跟不上玩伴們的遊戲,玩伴們放棄了他。十歲時,最喜歡的棠鵲放棄了他。再後來,心魔纏身,爹娘放棄了他。
他從小到大,被放棄過無數次,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比啾啾的放棄更讓他難受,心髒被捏來揉去地疼,他甚至有些想哭。
想抱著她哭一次。
啾啾抬頭看向身邊的九玄真人:“我能要求罰他們嗎?”
她要的,並不單單隻是一句道歉。
掌門負起手,頷首:“我既然說了要為你主持公道,必然是說到做到的。你想如何?”
啾啾:“徒弟當時重傷未愈,被押送至行刑陣處以二十鞭刑,之後,要在悔心崖思過一個月,再在焦火山駐守一年。”
她平靜地闡述,若非小鍾師兄,恐怕她早就死在了討刑峽中,哪裡還有機會站在這裡訴說不公。
“但我不需要他們經歷這麼多。隻是師尊罰我前,問過幾個人是否同意罰我。我想讓同意罰我的人都受一次我受過的鞭刑。”
這要求不過分。
掌門沉吟片刻,看向明皎真人封疆:“師弟,你可有異議?”
封疆臉色冷硬陰沉。
不等他開口,人群那散開的缺口裡再次傳出斬釘截鐵的一聲:“不行!”
掌門看了看,又一次大驚失色:“妙華真人,不用一直跪著,可以起來說話!”
妙華:……
草。
妙華咬牙切齒,恨意幾乎從唇齒後溢出來,一字一頓。
“不、行。”
話音未落又是“咚”的一聲!
一向光彩照人,仙氣飄飄的紫霄仙府天之驕子哪兒有這麼狼狽的時候,額頭撞在地面,沾上了塵土。
昆鷲差點哭出來:“義父,我受罰!我甘願受罰!別跪了,你別跪了!”
“不行。”妙華佝偻著身子,恨到嗓音發顫,他愈是想要釋放威壓讓對方屈從臣服,那道不明所以的威壓就愈是將他壓得更低,“我不會,讓你受罰!”
掌門很頭禿:“這……”
啾啾大方:“那就不罰昆師弟了吧。”
圍觀人群互相遞眼色:這妙華可真是倚老賣老,跪著逼小師妹不對他義子動刑。對孩子溺愛過頭了,以後可怎麼得了哦。
啾啾轉過臉:“師尊也不用罰。”
眾人又是一驚。原來這小姑娘的懲罰名單裡還有她師尊?這麼厲害的?
連九玄真人也是一愣。
“隻是,那二十鞭,就當徒弟自請離開師父座下,為自己的大逆不道提前受的刑罰罷。”
封疆心突然涼了,一動不動。?輕?吻?小?說?獨?家?整 ?理?
啾啾面無表情:“徒弟謝謝師尊一年來的教導,但徒弟無福再留師父座下,今日起,徒弟與您再無師徒情誼。”
“阿鳩……”棠折之這會兒已經懵了。
封疆面沉如水。
平日裡對她不聞不問,希望她能當好一個瑕疵附屬品,不要惹是生非,乖乖給他的心血讓路。今日突然的關懷親切,是野心家的戲場,還是福至心靈的仁慈。
啾啾不知道。
但大家都知道,這哪兒是師父不要徒弟了,是這徒弟不要師父了。
丟人的,是封疆。
棠折之心裡突突直跳,上前一步,喝到:“阿鳩,你在說什麼胡話!”
他壓低聲音,嚴厲無比:“你可曾考慮過後果?你可曾考慮過爹娘的感受?”
啾啾死物一般的眼睛看了過來,黑沉沉的。
很久後,才慢吞吞地點一下頭。
她知道。
會生氣,會反感,會罰她,會感慨還是棠鵲貼心。
“那哥哥的刑罰也免了吧。”
啾啾聲音很輕,表情毫無波瀾,卻讓棠折之心裡慌張到了極點。
“這五年來爹娘送的東西,阿鳩一直有好好保存。再加上五年的食宿費、學費……”她掰著手指頭,“明日我會整理一個數字給哥哥過目。如果哥哥覺得合適,阿鳩便立刻還回去。”
“也煩請哥哥通知爹娘一聲。”
棠折之大腦嗡嗡直響,頭暈目眩。隻看見劍光如雪,冰冷刺骨,銳利得讓人骨頭生疼,就那樣一閃而過,少女一頭青絲已經被斬斷,握進了她手心。
現在她頭發不及肩長,發尾微微翹著。
在一大群長發仙子中,仿佛鶴群中的異類,卻冷酷颯爽。
她定定的,揚起聲音,幹脆果決。
“棠鳩不願再做棠家的女兒。今日起,世上再無棠鳩,隻有鍾啾啾!”
天地俱寂,深沉無言。
棠鵲早就驚得六神無主。
棠折之混沌中接過了妹妹那把烏黑的發,輕飄飄的,卻仿佛千鈞,承受不起。他跌跌撞撞退了半步,攤開手,那頭發如此細軟,幼童一般。
眼前仿若突然大雪翩跹。
他牽了小姑娘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地穿過雪地,翻山越嶺。
一天隻休息一次,夜裡隻睡兩個時辰。小姑娘感覺不到累似的,一聲不吭,鼻尖被凍得通紅。
直到快進柘陽城,她才突然抬起頭:“哥哥,爹娘以後會喜歡啾啾嗎?”
棠折之說:“會。”
“那哥哥會喜歡啾啾嗎?”
棠折之說:“會。”
小姑娘眼睛終於亮了一些,好像終於感覺到了歸家的快樂,對家人的期待:“那以後吃煎蛋面的時候,能多給我半個煎蛋嗎?——也不用多半個,一半的一半就行了。”
她小心翼翼的。
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煎蛋面。主要還是煎蛋好吃,可是總搶不到。
棠折之摸著她細軟的發。
“好。多給你幾個都行。”
……
可是後來呢?
這麼多年,別說一個煎蛋,啾啾想要的一半的一半,都未曾給過她。
一半的一半的偏愛,都未曾給過她。
第32章 到我這邊來。
大逆不道, 是真的大逆不道。
敢背棄師尊,敢割舍家人,敢就這樣切了一頭青絲。
可是……
眾人看向那瘦弱筆直的身體。少了長發的遮掩, 多少有些怪異, 隻覺得她脖頸刺目的白,其中堅韌與孤傲不比她那蜜罐裡泡大的姐姐少。
影子被一抹天光拖了老長, 斜斜掠到棠鵲足邊, 仿佛一根指向她的凌厲的長|槍。
這修真界中離經叛道的怪胎不少。
這其中大部分人, 若非被逼到絕境, 又怎會破釜沉舟。
“不……要……”
棠鵲的唇瓣蠕動了一下, 有一瞬間,甚至忘記了自己即將會受到鞭刑的委屈, 而是蔓延上另一種, 讓她腳心涼到頭的恐慌。
封疆看著啾啾, 棠折之看著啾啾, 溫素雪看著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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