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主位之上,太後已經嚇得癱軟在鳳椅上,任由元蘭芳怎麼拉都動彈不得。
舒清嫵跟凌雅柔還算冷靜,她們兩個就在淑太妃對面,仔細一看就能辨別出對方到底是誰。
舒清嫵微微嘆了口氣。
原來,譚淑慧的所有動作,她的瘋癲和控訴,都是為了這一日。
她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所有喃喃自語,都已經有了答案。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用最後的機會,給蕭錦琛清掃障礙,可她早就不信蕭錦琛,所以唯一的那個願望,她是親口對舒清嫵說的。
這聽起來很奇怪,卻也相當現實,與其祈求皇帝陛下稀薄的同情心,還不如引起舒清嫵的共情。
畢竟,她們其實都一樣。
舒清嫵在周嫻寧和雲桃的擁護之下緩緩起身,在她身邊的凌雅柔也跟著站起,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退縮。
凌雅柔不知道譚淑慧要做什麼,但是舒清嫵心裡肯定清楚,她隻要跟著舒清嫵就不會有錯。
而此刻的舒清嫵,心裡卻分外清明。
譚淑慧的目標就是趙娉婷,所以舒清嫵跟凌雅柔隻要老老實實守在太後身邊,就是最穩妥的。
果然,譚淑慧也隻用剪子架在趙娉婷脖子上,對太後冷冷一笑:“太後娘娘,之前臣妾跟您稟報的事,看起來您並未相信。”
太後此時已經嚇得失去神智。
她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場面,這會兒渾身都癱軟了,整個人如同一塊黃泥一般癱坐在鳳椅上,她呆呆看著譚淑慧,似乎根本就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譚淑慧臉上還有著剛才刺傷趙娉婷的鮮紅血跡,她自顧自撩起臉前凌亂的發絲,對太後勾唇一笑:“娘娘不認識臣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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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後失聲哀嚎,“你是譚美人!”
譚淑慧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她甜甜一笑:“是啊娘娘,是臣妾呢,今日這麼好的日子,臣妾當然要來看你。”
太後渾身都顫抖起來。
譚淑慧又問:“太後娘娘,想不想臣妾?”
"
第160章
太後想不想她舒清嫵不知道,但淑太妃肯定是不想她的。
她突然出現這麼一鬧,整個百禧樓裡安靜非常,膽子小的大多都已經嚇傻在自己的位置上,膽子大的很多都已經跑出去,百禧樓外倒是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她們倒還挺知道差別,在百禧樓裡時都沒有叫嚷。
在一片熱鬧中,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譚淑慧依舊一臉淡然。
她已經超然物外,不顧生死,所以也沒什麼值得她害怕或者驚詫。
譚淑慧是處變不驚,可太後卻已經嚇傻,對她的問話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太後腦海裡一片空白,既不明白譚淑慧為何突然作惡,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片刻之後,她才顫顫巍巍道:“譚美人,你且冷靜冷靜。”
譚淑慧冷冷一笑:“太後娘娘,臣妾已經很冷靜了。今日臣妾會來百禧樓,第一是因多日未曾給太後娘娘請安,臣妾心中有愧。第二則是為了見一見公主殿下,同公主殿下問一聲好。”
她如此說著,竟真的看向巫熒心:“公主殿下安好,臣妾是靜晨宮譚美人,公主怕是從來沒見過臣妾吧。”
巫熒心沉默地看著她,沒有往後躲閃,也沒有回答。倒是她身邊的熊岑燕似乎想要起身做些什麼,被巫熒心一把按住了胳膊。
片刻之後,巫熒心開了口:“你好。”
聲音竟然還聽好聽的,譚淑慧其實也是沒話找話,倒是沒想到她真的會回答,便也笑了:“你好,恭迎公主遠嫁大齊。”
譚淑慧跟巫熒心這一段很快過去,她回過頭,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太後身上。
“太後娘娘,臣妾今日來百禧樓,第三便是要跟娘娘再次重申,淑太妃娘娘之前幾次三番暗示讓臣妾陷害同宮妃嫔,且還特地給了臣妾寒花子讓臣妾務必給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下毒,淑太妃娘娘心思歹毒,意圖謀害皇嗣宮妃,臣妾百般思量,還是決定舍棄自己讓太後知曉,可太後偏就不聽。”
太後完全沒想到她今天衝到百禧樓作惡,為的竟然是這事。
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又似乎什麼都想明白了。
舒清嫵幾次三番想把太後拉起來,太後都岿然不動,似乎已經同鳳椅黏在一起。
太後就那麼癱坐在那,哆哆嗦嗦說:“你那是汙蔑,你沒有證據!”
如此說來,她還嫌譚淑慧不夠瘋,竟然又說:“再說你自己!己本身品行不端,你說得話旁人又怎麼信?淑太妃在宮裡恭恭敬敬二十年,她的品行有目共睹,你無端誣陷淑太妃,不管誰都不會信。”
舒清嫵簡直嘆為觀止。
太後這輩子就沒說過有理有據的話,結果這些話都在這樣的場面說出口,然而她這話倒是沒讓人覺得放心,反而讓還留在百禧樓裡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太後娘娘這聰慧過人的勁兒,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這是不把譚淑慧逼瘋不罷休吧?
舒清嫵心裡嘆氣,嘴上還是在安慰太後:“娘娘,咱們趕緊退出去吧。”
譚淑慧這麼一鬧,太後又走不了,舒清嫵跟凌雅柔也就不能離場,倒是張採荷拉著張桐非常麻利躲得遠遠的,堪堪沒出百禧樓而已。
不過太後也沒聽清身邊的妃子們到底在說什麼,她就那麼看著疼得直打哆嗦的淑太妃,下意識往舒清嫵身後躲了躲。
舒清嫵:“……”
譚淑慧看到了太後的動作,嗤笑出聲,她又用剪刀頂著趙娉婷的脖頸,對她道:“真是感天動地,你的好姐姐這麼信任你,我手裡的這把剪子可不會信任你了。怎麼辦呢淑太妃娘娘,要不你就跟太後娘娘説實話,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指使我讓我去謀害宮妃謀害皇嗣?”
譚淑慧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她似乎非常的氣定神闲,跟剛才同太後談笑風生的淑太妃娘娘如出一轍。
她聲音洪亮,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能讓在場眾人聽得清清楚楚,或許是因為她說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宮廷辛秘,許多命婦們明明已經躲到了百禧樓外,卻不肯退席,都豎著耳朵往裡面聽。
宮裡這些是是非非,真是太有趣了。
拿出去都能講上個一年半載,雖然大家還是害怕,卻依舊攔不住聽新聞的心。
反正太後娘娘還在殿裡,她們似乎也不用多害怕。
就在譚淑慧擠兌淑太妃的時候,幾個年輕的黃門輕手輕腳竄到了譚淑慧的身後,看樣子在伺機制服她。
不過譚淑慧卻似乎根本不在意,她隻是慢條斯理對太後說:“太後娘娘,若是臣妾有什麼不對,那淑太妃娘娘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太後也不能冷心冷清,她哆哆嗦嗦道:“你別衝動,有什麼咱們說清楚便可。”
譚淑慧就笑了:“若是之前臣妾說的時候太後娘娘仔細聽,今日就沒有這一出事由,您!您說是不是?”
太後:“……你冷靜。”
她翻來覆去都是這話,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還很惹人嫌。
舒清嫵和凌雅柔就站在一邊看戲,全程一語不發,隻是臉上表現出莫名的緊張來,還很“英勇”地擋在了太後身前。
太後沒有說話。
她腦子裡白茫茫的,什麼都來不及想,什麼都無法多思,隻能呆愣愣看著譚淑慧,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就在這時,一直疼痛難忍的淑太妃卻開了口。
她臉上破了一個窟窿,鮮血順著臉頰灑落,染湿了她紫紅的衫裙,也讓她一向慈和的面容染上幾分詭異的冷酷和陰森。
淑太妃依舊被譚淑慧挾持,她臉上的傷也沒辦法醫治,隻能用帕子捂著,一邊說話一邊嘶聲痛哼。
“你,你汙蔑。”到了這個時候,趙娉婷竟然還不松口。
譚淑慧垂下眼眸,冷笑道:“哎呦淑太妃娘娘,臣妾真的很佩服您,您竟然能忍著痛矢口否認,臣妾自愧弗如。”
譚淑慧以前說話都很文雅,她總是掛著一副溫柔的皮相行走世間,可經過這一連串的奇事之後,她也漸漸露出本來面目。
她其實根本就不喜歡笑。
她的聲音偏冷,其實低聲說話最舒服,卻也少了幾分柔和和賢淑。
然而現在的譚淑慧,卻什麼都不管了。
譚淑慧仰頭笑了笑,她抵在淑太妃脖頸上的手來回滑動,在她細白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淑太妃被她弄得直皺眉頭,臉上除了血就是汗,大抵今日是她平生中最狼狽的一日,淑太妃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齒,也失去了所有的能言善辯。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努力偽裝成真正的受害者,似乎在試圖對抗“瘋子”的欺凌。
舒清嫵就發現,淑太妃越是如此,太後的目光就越是移不開。
她垂下眼眸,心想:淑太妃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一門心思想如何糊弄太後,也不知是聰明絕頂還是蠢笨不堪。
太後看淑太妃如此可憐,竟是於心不忍。
她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憐憫和心疼是舒清嫵從來都未見過的,就是對張採荷,太後也沒有多!多少疼惜之情,倒是對趙娉婷會如此關照。
太後抿了抿嘴唇,舒清嫵竟聽到她說:“你放了她,哀家可以答應放你出靜晨宮。”
這可真是十幾年來頭一遭。
太後這性子,得罪她的人最後絕對落不到一丁點好處,更別說譚淑慧這種完全沒有把太後娘娘的尊容放在眼裡的“賤人”。
她跟舒清嫵一樣覺得不可思議,卻不是因為太後對淑太妃的關照,而是因為太後對淑太妃的關心。
“娘娘,您怕是不知道,淑太妃娘娘啊說過您許多事呢!”
太後臉色驟變。
趙娉婷也沒想到她竟然敢說這些完全見不得光的事,立即厲聲道:“住嘴!”
就連舒清嫵站得在太後這邊,也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略有些惡心,更多的卻是令人心寒的壓抑。
宮中爭鬥,從來都是血流不止。
先帝後宮看似平穩無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依舊波濤洶湧,殘忍而狡詐。
趙娉婷都為太後做過什麼,又或者她用太後衛借口私自染了多少次手,沒人能分辨清楚。這些,她理應一個字都不多言,卻不料竟然說給譚淑慧聽過?
不光舒清嫵,太後也是如此想。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趙娉婷,聲音陡然拔高:“你都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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