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冷,就到了用炭的時候。大司朝廷慷慨,以往每年冬天都會給官員們發一筆銀子,補貼炭錢。
外面從早上就有些起風,司牧穿著棉衣坐在御書房中沒有感覺到冷意,甚至連件厚大氅都沒披,因為御書房中從十一月初就已經開始點炭盆。
他畏寒,手腳經常冰涼,沒有熱氣握不住筆。
司牧抿著油光的薄唇,右手提起朱筆,在折子上回了一行話,大體意思是新稅沒落實,今年就沒錢。
國庫的情況朝臣心裡又不是沒數,現在還抱著幻想拿炭補來試探他,簡直可笑。
硃砂站在龍案前,等司牧寫完才輕聲開口。
“主子。”
司牧感覺到面前一陣冷意進來,就知道是硃砂,他放下筆,靠在龍椅上,小口咬著糕點吃得斯斯文文,聲音也帶有熟芋的甜香軟糯,“怎麼了?”
他朝門口方向看,硃砂進來的急,也沒關門,有風吹起來,“阿柚呢?”
司牧穿的這身翠青色棉衣在點著炭盆的御書房裡還算暖和,如果出去肯定很冷。這不,門打開他就感覺有涼意卷著他伸在前面的腳踝。
司牧貓一樣,把腿縮回來,啃著糕點看向硃砂。
“阿柚怎麼還沒過來?”司牧以為譚柚來了才開的門,如今看來好像不是。
可譚柚今天太學院放假休息,按理來說應該跟平時一樣過來陪他了,怎麼今日來的這麼晚。
硃砂斟酌了一下,將事情從頭到尾跟司牧理一遍。
可硃砂剛起了個頭,司牧便慢慢坐直身子,黝黑的鳳眸盯著他看,“說阿柚。”
硃砂道:“驸馬當街被人刺殺,具體傷情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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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現場,傳來的消息隻能是個大概,比如譚柚傷情如何,這麼細節的東西,硃砂是真不知道。
他收到消息的時候,京兆尹府的衙役剛去街上,事情的記錄還沒出來,具體詳情了解的不多。
可如今譚柚至今沒進宮,有時候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司牧坐在椅子上,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唯有聽見譚柚遇刺的時候,捏著糕點往嘴裡遞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他吞咽完嘴裡的糕點,聲音清晰冷靜,像是沒受半分影響。
“調一隊禁軍過去,直接將人從京兆尹府提出來,我親自審。”
“讓沈御醫……讓所有在值御醫過來候著。”
“就說我丟了件極為珍貴的玉簪,著禁軍封鎖皇宮,隻準進,不準出。”
硃砂行禮,“是。”
他快步出去辦事,隻留胭脂在跟前伺候司牧。
司牧理智地處理完事情,伸手將盤子裡的酥黃獨拿過來一塊。
他垂眸繼續吃酥黃獨,一小口接著一小口,安安靜靜沒有說話。
跟剛才慢條斯理地吃不同,現在他隻是機械地咀嚼然後吞咽。
酥黃獨裡有香榧和杏仁碎,顆粒不大,但如果不細細嚼,吃的時候其實很難受。
胭脂擰眉看著司牧。
身在高位,很多時候情緒都是要壓抑克制的,如此才不能不被人看透,才不會擁有軟肋。
比如在吃食上,司牧極少暴露自己真的喜歡吃什麼,他這麼多年,唯一執著的東西也就隻有糖。
因為先皇去世前,往他嘴裡塞了顆糖果子,摸著他尚且稚嫩的臉,柔聲說,“吃完糖,便不能哭了。”
司牧眼睛沒什麼焦距,吃完手裡的酥黃獨連看都沒看,甚至嘴裡的還沒咽完,就伸手去拿盤子裡剩下的最後一塊。
胭脂攔他,將盤子移開,語氣擔憂,“主子,不能再吃了。”
司牧也沒執著,他坐的難受,想起來出去看看。
隻是起身的時候,身形晃了一下。胭脂一驚,連忙伸手扶他,然而司牧卻先他一步用手撐著龍案拐角,突然彎腰吐了起來。
他一共就吃三塊,現在吐的幹幹淨淨。
“主子。”胭脂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先皇剛去世時,司牧吃什麼吐什麼,那段時間就靠參湯吊著。
胭脂先扶著司牧坐下,然後倒了杯溫水給他漱口,又倒了杯水讓他喝一點。
“驸馬定會沒事的,否則這時候肯定會讓花青進宮傳消息。”胭脂撫著司牧單薄清瘦的後背,柔聲安撫,“主子您在宮裡先等著,驸馬應該快來了。”
“會來的,”司牧剛吐完,眼尾微紅,眼裡像是沁著水,霧蒙蒙一片,水霧遮住那雙清澈幹淨的眸子,他仰頭看胭脂,迷茫無助的像個被人丟下的孩子,輕聲問,“對嗎?”
譚柚會來的,對嗎。
會進宮走到他面前,跟以前一樣,笑著摸他腦袋,伸手抱著他的,對嗎。
不會跟母皇一樣,從此變成冰冷的一個棺,躺在那座陵裡。
“驸馬一定會來的。”胭脂語氣堅定,伸手攬著司牧的肩。司牧雙手捧著杯子,安靜乖巧地將頭往他懷裡偏,輕輕靠著。
司牧心裡空空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感覺自己像個木頭人,沒有感情沒有體溫,手中再溫熱的茶杯都捂不熱他冰涼的指尖。
司牧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甚至連譚柚是什麼模樣都忘了。司牧吃力的去想,但這個人就像是溫柔的風一樣,在他身邊隨處都在,可怎麼都看不清形狀。
司牧能細細數清他跟譚柚的點點滴滴,連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得,但就是不記得她的臉了。
他怎麼能不記得了呢?
司牧心裡慢慢開始慌亂,他從胭脂懷裡坐直,輕聲說,“我想出去等她。”
“好,”胭脂柔聲道:“那我為您拿一件大氅。”
司牧放下茶杯,迎著風站在御書房廊下臺階上。出了屋子,他身上最後一絲暖意也被風卷走。
司牧有些恍惚,他是不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其實大司早就沒了,譚柚也不過是他死前最後的幻想,她懷裡的溫度,自己真的細細感受過嗎?
擁抱他的,到底是譚柚,還是那場火?
身後沉甸甸帶著分量的大氅罩在肩上,胭脂站在他身前為他系帶子。
司牧微微搖頭。
他現在分不清自己是冷是熱,他現在連什麼是真實跟夢境都分不清。
他恍惚地站在門口廊下,靜靜地看著遠方那道圓門。
司牧過於冷靜,以至於胭脂站在他身邊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也不敢再說,隻默默立在他身後陪著,朝通往御書房的那道門看。
皇宮忽然封鎖,這個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一樣往外飛,所有朝臣都在猜測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吳思圓跟譚老太傅一共遞的折子,請求進宮。
司牧一概沒理。他像個木雕,從出來到現在,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動都沒動過。
御醫們早就到了,現在全站在御書房廊下,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她們本以為是司牧身體有恙,如今看來今日叫她們過來,不是為了長皇子。
但是長皇子這個樣子,比生病還可怕,他越是面無表情,御醫們越是害怕。
今年不過才剛入冬,還未下雪,皇宮就已經被一股肅殺之氣所籠罩。禁軍封鎖皇宮,這堵圍牆裡面的每一個人,都猶如處在冰冷的雪天寒冬之中。
手腳哆嗦,心裡發顫。
廊下臺階上的司牧穿著翠青色的棉衣長袍,披在身上的大氅是狐狸毛滾邊的雪白錦綢布料,上面繡著祥雲。
本該是好看的兩種顏色,有晴天白雲的意境。在這個季節,青色又極為鮮豔鮮活,何況是翠青,更是彰顯著蓬勃向上的生機。
可如今這雪白的大氅壓在司牧肩上,就像是沉甸甸的厚雪,掩蓋住翠青色的嫩苗。
青色被白色衝淡,像是被抽去生機,顏色逐漸變淡,失去鮮活。
司牧濃密纖長的眼睫落下,輕聲跟胭脂說,“一刻鍾後,阿柚如果還沒進宮,便去養心殿。”
胭脂臉色微沉,低聲應,“是。”
風卷著司牧的衣擺一角,卷起整個皇宮的心。
直到硃砂跑著過來,圓臉上掛著笑意跟輕松,大聲朝廊下喊,“主子,驸馬來了,沒什麼大礙。”
整個廊下的御醫聞言眼睛瞬間亮起來,齊齊舒了口氣。如果能聽到她們肚子裡的聲音,此時肯定全部都是心髒落地的聲響。
至少,她們今天平安無事了。
司牧眼睫煽動,像個僵硬的提線木偶,緩慢地抬眸朝前看。
譚柚穿的還是那身深綠色長袍,在這個蕭瑟的時節,幾乎剛抬腳跨過圓門就能看見她的衣擺顏色。
司牧緩慢下臺階朝前走,腳步從僵硬緩慢到小跑往前。
那張一直模糊的臉,現在看著朝他大步走過來的譚柚,司牧腦海中才慢慢有了清晰的輪廓。
譚柚的身形不僅出現在御書房圓門處,也出現在司牧的整個記憶裡。
她是鮮活真實的,她不是一場夢境。
司牧大步朝譚柚跑過去,身上披著的大氅掉了都沒回頭,他眼睛直直看著譚柚,幾乎是撲上來伸手摟住她的脖頸,將臉埋進她頸窩裡,“阿柚。”
聲線都在緊繃輕顫。
譚柚快步朝前,張開雙臂接著他,將人攬進懷裡,掌心輕柔撫摸他單薄的背,垂眸溫聲道:“我沒事,別害怕。”
真實跟虛幻被打破,司牧落進熟悉的溫熱懷抱裡,被人緊緊擁著。
空空的心被熟悉的體溫跟氣息一點點填充塞滿,慢慢踏實下來,感覺滿滿漲漲的。
司牧手指攥緊譚柚頸後衣服,指關節繃的發白,手背青筋凸起,啞聲說,“我以為是夢。”
他道:“還好你回來了。”
譚柚平時極少在人前失禮,此時卻低頭輕吻司牧微涼的發絲,張開自己身上的大氅,將他整個裹了進來。
她攬著司牧微微轉身,背對著廊下的御醫們,用兜帽蓋住自己跟司牧。
光線瞬間暗淡下來,譚柚單手撫著司牧的臉頰,偏頭吻他的唇。細細碎碎的吻落在他嘴角處,像是無聲又細密的安撫。
她知道他可能會擔心,但沒想到司牧會這麼擔心。他剛才站在廊下的樣子都不像是擔心,而是怕失去。
譚柚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進圓門時看見的司牧,毫無生機地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站在廊下被風卷起衣擺的時候,像片脫離枝幹的樹葉,好像隨時會被風帶走。
他安靜的樣子,讓譚柚說不出的揪心,心髒處的悶疼比利刃劃在脖子上還尖銳,還深刻。
她隻知道自己栽種的那棵桃樹已經在譚府後院裡深深扎根成長,但沒細想過司牧不知何時竟也愛她這麼深。
司牧沒有半分平時的主動熱情,呆愣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攥著譚柚的衣襟,仰頭咬住她的下唇,隨後慢慢加深這個吻。
許是嘗到了譚柚口中的甜味,許是在兜帽下吻的時間過長,亦或是譚柚無聲的縱容遷就,總算讓司牧身上有了熱乎氣。
等從兜帽下出來時,司牧蒼白的臉色總算恢復了些許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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