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白月光回來了,回來得正好,老娘早就不想幹了。
皇帝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偏偏拿我當擋箭牌,連著半個月夜夜翻我的牌子,我一下成了後宮的活靶子。
第一天晚上,我還拿這當個正經事應付,正兒八經地沐浴焚香,再掏出我的小書書復習了一遍。
上一次侍寢還是在我想都想不起的上一次,身為後妃的技藝都生疏了。
盡管我不愛皇帝,但是身為一個妃子,還是應該盡職盡責的。
沒想到皇上來了我的殿裡,遣散了宮女太監,哼哼哼地就笑,「愛妃呀,朕來給你看個大寶貝。」
我還來不及嬌怯怯地扭動兩下以示尊重,他就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個翡翠如意。
那色那種,怕是空了前也絕了後。
我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愛財如命,眼睛立刻就直了,湊上去就差沒流哈喇子。
「瞧你那出息。」皇上彈我了個腦瓜崩。
我捂著額頭剛要撇嘴,皇上搖著折扇,「愛妃啊,聽說你極愛好收藏這些玩意兒,能不能給朕欣賞欣賞。」
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我年輕的時候窮怕了,現在發展出最大的愛好就是胡吃海塞和炫耀財富。
我二話不說,攤開我的翡翠庫存,和皇上盤了一晚上。
臨了,在我死纏爛打之下,皇上還把那柄水汪汪、綠瑩瑩的如意賜給了我。
接著第二天,皇上又翻了我的牌子……
後宮從來沒有接連著翻同一個人牌子的道理,眾人對我肅然起敬,不知道我偷學了什麼床間榻上的下作功夫,竟然一個晚上就讓皇上流連至此,顯然是個殺千刀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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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我和皇上隻是聊聊天吃吃宵夜,為了哪件翡翠的成色好吵得面紅耳赤。
第二天晚上,我這宵夜剛上桌,皇上不請自來,帶來了一桌御膳房新做的江南小菜,我就好吃這口甜的,和皇上幹了一瓶杏花村。
第三天晚上,皇上帶來了一幅閻立本的畫。
第四天晚上,皇上帶來了一盒圓滾滾亮閃閃的東珠。
第五天晚上……
我是真的厭煩了,先不說皇上天天來是否顯得我們太沒羞沒臊了一點,就說我今天去給皇後請安,眾後妃的眼神幾乎要把我扎出血來。
往日隻是惡狠狠地看著我,今天居然抹開面子開始陰陽我了,比如淑妃,向來脾氣不好,若是我換個身份,不是和她同樣尊貴的妃位,可能已經被淹死在她的後院裡面了。
「臣妾今日在御花園見著皇上,神情之間有鬱鬱之色,眼底也是略有烏黑,想是最近太過操勞的緣故。」她搖著扇子,一邊拿眼刀割我。「是否是有人恃寵生嬌,不知規勸,隻會一味做小伏低勾引皇上,損了龍體呢。」
皇後還沒說話,大殿上的人多偷偷斜眼看我。
我鎮定自若,已經吃完了兩串葡萄。
皇上能不眼底烏黑嘛,昨晚和我鬥蛐蛐不服輸,蛐蛐都歇了幾輪,他還精神奕奕的,一個晚上總共也沒睡多久。
皇後不愧是皇後,任何時候都沉得住氣,壓根沒難為我,三兩句就把淑妃應付了。
我想她也沒功夫收拾我,全場大概隻有我和她明白皇上這段時間的抽風是為哪般——
魏鶯兒要回來了。
果然,請安結束之後,皇後獨獨把我留了下來。
淑妃還以為我免不了一頓訓斥,退下之前得意地瞟了我。
我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回應她。
她一跺腳,恨恨地走了。
事情當然不會如她所願。
我和皇後一起在太子府熬了兩年,我們之間的革命友誼,不是這些新上任一年的嫔妃可以理解的。
「你跪下。」皇後冷冷地對我說。
好吧,其實並沒有什麼友誼,一個男人的眾多女人之間是不可能存在友誼的,除非她們都不愛這個男人。
可惜了,皇後愛他。
我將厚厚的裙裾墊在膝下,沉默地跪了半炷香的時間。
皇後並不開口,或許是她不知道說什麼,隻是留我分享她的無助罷了。
「你勸著他點。」半晌,皇後終於開了口,「他還肯聽你的勸。」
「臣妾明白。」
我退下的時候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皇後。她垂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撫摸自己腕上的镯子,看起來很是落寞。
皇上是先皇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貴無比,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三年前娶了當時太後的內侄女作太子妃,娶了我當太子側妃。
一年前登基,很是年輕有為,把前朝後宮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前朝具體怎麼安排的不清楚,但是後宮可是實打實做到了按資排輩,看上去就光明磊落,半分黑幕都沒有,完全不以皇帝個人的喜好作為標準。
個人資質不好家世顯赫的妃子贊皇上英明,美若天仙家世卑微的妃子抱怨皇上冷淡。
但是我門兒清,他隻是不在乎。
什麼後宮佳麗三千人,雖然目前隻有二妃三嫔四貴人,在趙珩眼裡,和那些堆在書房的折子並無差別。
都隻是任務罷了。
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永遠隻有一個,就是魏鶯兒。
大將軍吳翎的夫人——魏鶯兒。
魏鶯兒是英國公的獨生女兒,英國公老將軍一生為國徵戰沙場,最後馬革裹屍,夫人也隨之殉情,留下的,隻有這麼一個嫡親女兒。
太皇太後心疼她小小年紀無父無母,便將她親自養在膝下,後面開蒙了,便同皇子公主一起識字讀書。
也不知道當時還是太子的趙珩,愛了她多少年。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是好事。
可惜魏鶯兒,還在娘胎裡的時候,便和鎮西大將軍家指腹為婚,還沒出生就注定要嫁給鎮西大將軍的二子,吳翎。
這吳翎也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英勇過人,二十出頭的年紀就立下一身戰功。幾年前柔然入侵我朝西北,吳翎和鎮西大將軍浴血奮戰,鎮西大將軍為國捐軀,終於平定了西北。
先帝龍心大悅,將大將軍牌位遷至太廟西殿,大力褒獎吳翎,讓他承襲了父親的官職和爵位。
吳翎青年才俊,小小年紀已封了侯爵,一時間,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吳翎一概敷衍著,隻說已經有了心上人。
直到三年前,吳將軍特地回了一次京城,入宮求娶魏鶯兒,這一段娃娃親才算是攤在了世人眼前。
當時的太後娘娘,現在的太皇太後親自主婚,以公主出嫁的盛大排場,將魏鶯兒嫁給了吳將軍。
相配,相配。
街頭巷尾的人都稱贊這一樁婚事可謂是天作之合。
無人得知,太子大怒,去太後娘娘殿裡面長跪不起,撒潑打滾,說自己這輩子,非魏鶯兒不娶。
先皇震怒,命太子罰跪三日,不給飲食,直到認錯為止。
太子不吃不喝跪了兩天兩夜,直到最後暈過去,也沒說一個「錯」字。
要不是先皇就這麼一個嫡子,那次肯定就把趙珩的太子之位給褫了。
趙珩醒過來也執意不肯點頭,把先皇氣得兩天沒上朝。
最後還是當時的皇後,現在的太後娘娘,坐在趙珩床前,跟趙珩懇談了一個晚上,趙珩才終於答允。
隻是被這樣一鬧,原來選定的吉日已經錯過,吳小將軍吳翎不得不多待了三個月才完婚,帶著夫人魏鶯兒,去了大宋西面最遠的城,烏若。
你問我為什麼這麼清楚?
因為魏鶯兒是我的嫡姐,我是她的庶妹。
父親戰死沙場,魏鶯兒有太後憐惜,可以進宮以公主之禮教養,我隻得在叔叔的伯爵府裡寄人籬下。
叔叔冷漠,嬸嬸嚴苛,我孤苦無依。
鎮西大將軍夫婦不出三日就要到京城了,皇上仍舊天天晚上翻我的牌子,隻是興致越來越低。
這天夜裡,我們隻是喝酒,趙珩眉眼裡的鬱色越結越濃,我拼勁渾身解數,也化不開。
他看著我的眼神,時而飄忽不定,時而溫柔似水。
最後,趙珩湊近,一手捧著我的臉,拇指在我的眼尾摸索。
他醉得厲害,眼神渙散,儀容也不像平時裡那麼莊重,幾縷頭發散落下來。
這個時候,他仿佛不是帝王,隻是一個年輕男子,還是極英俊的那種。
縱使不愛他,也架不住他這麼目光灼灼地看我。
我心跳如擂鼓。
他湊得更近,慢慢地覆在我身上,湿熱的呼吸全部灑在側臉上、耳朵上、脖子上,痒痒的。
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湊得這麼近了,就算做了三年的夫妻,我們同房的次數不過了了。
趙珩待我一直奇怪,並不像待其他妃子一樣隻是淡淡,他興致來了會帶著我釣魚看花騎馬,同我一起品畫喝茶吃飯。
有的時候,我在萬花叢中興致勃勃地回頭,看到趙珩雖然目光在我身上,但是又飄忽得很遠,像是在看我身上的一個影子。
但是此刻,我不想趙珩隻是看那個影子。
今晚夜色怡人,秋意繾綣,我想讓他的眼裡隻有我。
我順勢勾住他的脖子,輕巧寬下他的外袍,以為這一場演了一個月的守身鬧劇要結束了。
然後聽到他在我耳邊極輕地說了一句話。
「暖暖,你的痣去哪了。」
我眼尾從來沒有痣,我也不叫暖暖。
暖暖是魏鶯兒的乳名。
姐姐明眸善睞,長得極美,眼尾一顆朱砂痣勾人心魄。
縱使我是個女子,也不得不承認姐姐確實有傾國之姿。
怪不得吳小將軍和趙珩都為他心馳神往。
我自認為和姐姐隻有四五分相像,更是沒有姐姐美貌的萬分之一,不知道皇上怎麼會將我和姐姐認錯。
我聽了這話,心裡頭千般萬般滋味一起翻滾,不知說什麼為好。
還好皇上沒指望我反應,說完這句話就睡了過去,沉沉地壓在了我身上。
我愣了半晌,看著屋頂的繁復裝飾,感覺到趙珩在我身邊沉重的呼吸聲。
我也嘆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
沒有溫存就罷了,把我認錯就罷了,這個男人還搶了我的床。
皇上醉臥的姿勢相當霸道,縱使我的床再寬,也躺不下兩個人了。
我沒法子,隻能和小穗一起從外殿搬了張羅漢榻,應付著躺了一晚上。
這一夜醒醒睡睡的,並不好過。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趙珩已經走了。
我一邊喝燕窩湯一邊聽小穗說,離上朝還有一炷香的時間,皇上沒等人糾結要不要叫他,自己就醒了,風一般地穿衣洗漱,分秒不差地上朝去了。
不愧是皇上呀。
前一天鬧得這麼晚,喝得這麼醉,還能第二天準時準點地起床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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