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除過那道新傷,我看到的是一道道猙獰的疤痕。
對於方墨亭,世人皆見其灼光曜目,但那些不世功勳,卻是他以性命換來的。
我忍著淚,顫抖著撫摸上那些猙獰的舊傷:「疼嗎?」
方墨亭,為什麼你不早一些走向我呢?
我也想做那個在你受傷時,予你慰藉之人。
他眉眼帶笑,輕聲哄我:「稚魚,你心疼我,我很高興。」
燭光模糊了。
他攬過我的腰,眼裡似有碎金流瀉。
我驟然收回手:「先夫人的排位呢?我們是不是要先祭拜過她?」
方墨亭面色一怔,啞聲道:「明日再說。」
「可我仍想起一事,」我抬眼看他,「我不曾聽說過景侯還有外室,那你說的孩子呢?我總要見過的吧?」
他目光沉沉,一點點湊近我的眼,扶額委屈:「稚魚,你還真是锱铢必較。」
我垂下眼簾,他顧左右而言他,想必是那位亡妻所出。
思及此,我認真看向他:「你放心,我必待他們如同親子。」
世人皆知景侯喪妻,倒是從沒議論過他有所出。
一刻鍾後,方墨亭抱著幾隻花色各異的絨團子進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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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帳之中,我與他懷裡的三隻小貓大眼瞪小眼。
方墨亭嗓音懶散:「來,見過你們的母親。」
「你?」我不禁氣結,「這就是你的孩子?」
他筋骨分明的手一下一下點著小貓的腦袋:「餃子、滿月、多嬌。」
我接過那些小貓。
不過抱了一刻鍾,他便湊上來,霧氣叢生的一雙眼,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墨亭好聲好氣哄道:「還有什麼事,夫人一並說了吧。」
世人說景侯有著美人皮相,但沒說過被美人深情款款盯著是會醉的。
「沒……沒了。」
我微微仰著頭,盯著他好看的眉眼,喉嚨一緊。
世人說景侯美人皮相,此言誠不欺我。
下一刻,懷中的貓咬上他的手指,他悶哼一聲,扯著唇道:「逆子!」
那一夜,三隻小貓還是被僕從帶走了。
窗外寒雪飄揚。
他眼裡的欲色,如同芙蓉生笑,輕易教人恍惚沉淪……
天色微亮,我正準備起來梳洗,撐在榻上的手卻忽地被人攥住。
一回頭,方墨亭倚在榻上,支著下巴笑著問:「不多睡一會兒嗎?」
我移開眼,視線落在木施上,其上搭著的朱紅喜服。
方墨亭袖袍口藏著絹帕一角,蘭草的畫法莫名眼熟。
我沒多想,氣悶地憋出幾個字:「衣冠禽獸。」
他捺著眉笑:「好好,夫人多罵幾聲,我愛聽。」
14
二月初二,冬節過後的花朝宴已至。
上京的花朝宴,乃是曾任兩朝太傅的陳之恙舉辦。
又被稱為雅宴,不拘男女大防,上京世家公子貴女們人人熱忱追捧。
往年,我與庶妹李芸禾從未接過這樣的邀帖。
但今年,終歸是有些不一樣了。
我穿著華美的裙裳,被那些貴女們眾星捧月般簇擁著。
冬去春來,還是同樣的一群人。
曾經對我極盡鄙夷的上京貴女們,如今卻都換了副模樣,人人都似與我十二分熱絡。
我知道,這一改變的緣由。
她們敬的是景侯,敬的是景侯夫人,而非我李稚魚。
人群之中,我瞥見了熙寧公主。
她依舊恣意而明媚,隻是身邊多了一個人。
現今的新科探花郎。
不知那位探花郎低眉說了什麼,熙寧公主低著頭,面上染上淡淡的紅霞。
連我也因這一幕而動容。
酒過三巡,陳大人命僕從準備了擊鼓傳花,海棠花停在誰之手,便要獻上才藝,如為難便飲酒一盞。
庶妹李芸禾卻意外地站出來,應承了擊鼓一事。
其間,有世家公子們獻上詩作,亦有上京閨女們一展婉轉歌喉。
那枝春海棠傳於我手時,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了一瞬。
眾人皆知,我曾因琴藝蒙韶寧長公主稱贊,也都清楚,平湖宴後,我的手再也彈不了琴。
李芸禾回頭掩唇,驚訝低呼:「怎會這樣巧?」
我知道,這並不是巧合。
坐在我旁側的女子,正與李芸禾相熟。
我平靜地看向她,舉起酒盞。
李芸禾卻匆匆走來,壓住我的杯盞,她對眾人訕笑:「長姐喉疾初愈,不宜飲酒,不如獻藝一曲。」
她壓低嗓音:「長姐,你的手隻是有傷,並非完全無法彈奏,莫要掃了諸位的興才是。」
李芸禾盯著我的眼,無比執拗。
我知道,她想看我出醜。
宴席上的眾人,靜靜注視著我們這邊的動靜。
姊妹之間的龃龉,無人敢勸。
自然,也有人好奇,這被韶寧長公主稱贊過的「千金素手」,會奏出怎樣的曲子?
而李芸禾隻想讓所有人因這琴音,聯想到平湖宴上,我自毀右手的屈辱。
可她並不知道,李稚魚所會的,也並非隻有琴。
我站起身,在首座上的陳大人贊賞的目光下,自堂內的梨木多寶格上取了排簫。
阿娘曾是祁州的一位樂師,為供家中子弟讀書,便立志要做樂坊裡的第一人。
她的初心或許在旁人看來很俗,卻也因此,比其他樂師更下功夫鑽研。
阿娘才是那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之人,
而我隻繼承了十中一二。
術業有專攻,我雖擅琴,卻仍有能拿得出手的其他樂器。
這排簫就是其中之一。
樂理相通。
悠悠曲調,吹的是夢裡海棠獨佔春色的驕矜,吟的是這上京一隅繁華褪盡的空蕪。
一曲吹罷,席間人仍在回味之中。
首座的陳之恙遙遙舉杯對我示意。
回過神來的眾人發出喟嘆。
而熙寧長公主竟帶頭拊掌微笑:「極好。」
一場花朝宴,我與熙寧公主化幹戈為玉帛。
這是聖上樂見的結果。
也許,這位熙寧公主也未必真的全然放下。
但這份氣度,令人可欽。
15
「長姐,你等等我。」
我被李芸禾從身後喚住。
她眼裡蓄著淚,輕聲道:「我知道,我是因為你才能來這花朝宴,但席間,我並非有意為難你。」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
李芸禾犯了錯,隻需要楚楚可憐掉上兩滴眼淚,便能得到所有人的寬宥。
但這一回,我不在其中。
我沉吟片刻:「即便你不來,我也是會去找你的。」
她低頭,似乎是在思索我這句話的深意。
我並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伸出左手,鉗制住她的下巴。
「我右手有傷,但這小小瓷瓶還是拿得起的。」
白瓷小瓶的藥頃刻入了她的喉。
她一瞬間愕然,俯身拼命地吐。
醫館給我診治喉嚨時告訴我,這啞藥並不十分厲害,名喚「牽楓散」,如果不用對症的名貴藥材費心醫治,日後也能開口言語。
隻是,那嗓子會如同六十老妪,嘔啞啁哳難為聽。
那時,我忽然記起了一樁舊事。
父親將綢莊生意做到了上京,李家的丫頭僕從也多了一些。
新來的丫頭面容俊俏,偶然因幾句哼唱,被陸淮生誇贊了兩句,過了沒幾日,那丫頭便口不能言。
「牽楓散」產自祁州,陸淮生又是從何購得的呢?
今日,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以其人之身。
我問醫官要那啞藥時,方墨亭就在一旁。
他沒有問我取那藥的用途,隻是漫不經心道:「想做的事就去做,出了事,自有我替你兜著。」
我不顧李芸禾的哭求,向外走去。
卻在外間看到了一人。
玉蘭樹下,方墨亭背影落拓。
我悄無聲息走過去,俯身碰了碰他垂落在身側的手。
雖已初春,天色仍舊寒涼。
微涼的觸感覆上手背,他不知在這裡駐足了多久。
我遲疑開口:「你怎麼不讓人進去喚我一聲?」
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口吻裡多了一層撒嬌的意味。
方墨亭牽過我的手,靜靜看著我,唇邊勾起笑意:
「因為,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的樂聲。」
16
人總是丟掉什麼,就會在長夜難眠的日子裡輾轉反側想起。
那日花朝宴外,我踏上馬車,瞥見街角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陸淮生的。
幾日的時間,府中下人來報,有鬼祟之人在府外盤桓許久。
書案上,方墨亭正抄詩給我。
他正要起身,我卻按住他的手,低眉看向他:「我去看看。」
不出意外地,下人將陸淮生扭送到我面前。
正堂之中,陸淮生似乎瘦了不少,抬起一張憔悴的面容:「稚魚,你肯見我?」
我沉吟半晌,屏退侍從,諷刺地勾起唇角:「我不認為你我到如今的這個光景,還有見面的必要。」
他愕然地抬頭,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稚魚,你可還記得,我們在雅琴閣的初遇,我跑遍整個街,為你尋得『孟春賦』的樂譜……我說過上京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便娶你過門。」
陸淮生仿佛陷入了某些回憶中,分外動情。
「是,」我平靜地看著他,「我如今的確已嫁為人婦。」
陸淮生一愣,眼裡忽然湧現不可抑制的憤怒:「我知道你氣我,可我也是為了我們的以後著想,我若真想害你,平湖宴上又豈會隻用些啞藥?」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那我真是要好好感謝陸公子的大恩大德了,你可真是——會裝啊。」
陸淮生聞言,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李稚魚,你怎麼敢……如此羞辱我?」
我冷笑一聲,陸淮生之所以千方百計想要見到我,無非是因為,如今的他走投無路了。
父親以為攀上了景侯,自覺李家水漲船高,不肯將李芸禾嫁給陸淮生。
而吳公公自那日府前羞辱後,便閉門不出。
陸淮生懷揣著高官厚祿的夢來到上京,又豈會如此輕易離去?
所以,曾經與他談婚論嫁的我,便成了他在上京最後的稻草。
「你知道那景侯是怎樣殘忍之人嗎?」
我沒有言語,陸淮生便一字一頓地控訴著自己的處境。
從方墨亭手下之人怎樣羞辱他,到將他錢財騙光後,致使他淪落進乞丐堆裡,沿街乞討。
我沒有懷疑,陸淮生身上褴褸殘缺的衣衫,足以說明一切。
「陸公子,」我打斷他的話,柔聲道,「你且等一等。」
他眼裡倏然升起希望,忙不迭道:「好。」
出了正堂,我去了一趟後院柴房,選了一根最粗的柴棍。
踱步進正堂時,背對著我的陸淮生正環顧著周遭華貴的陳設,發出「嘖嘖」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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