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第4章

說完，便進房間換衣服，化妝時，胡傑小心翼翼問道：「姐，你要去見誰啊？我姐夫不是照哥嗎？還有誰呀？」

我塗上口紅：「關鄒照什麼事兒，他又沒說喜歡我，給你找別的姐夫！」

胡傑愣了半晌，跑去隔壁，拿著手機噼裡啪啦打字。

晚餐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湘菜館。

謝子時比我還能吃辣，辣得眼尾發紅，還繼續吃。

我問他辣不辣，他一臉正經嘴硬：「不過如此。」

我按照季糖指導跟他聊，過程很愉快。

一頓飯吃完，這事兒就聊好了。

借著去洗手間，我想先去結了賬。

洗手間，遇到了鄒照高三同學。

「這次聚會鄒照不是說他家裡有事不來嗎？怎麼突然過來？」

「誰知道，他跟呂嘉臣之間氛圍也不大對，他倆高中時候那麼好，又考去了一個學校據說還一個宿舍，之前鄒照談戀愛那事兒呂嘉臣也是第一個知道，按理說不該這麼陌生才對吧？他倆進門沒說一句話……」

等到人離開後，我洗手回去了。

在包廂門口遇到鄒照和呂嘉臣，他們在吵架，聲音不算大，但足夠聽清。

「我當時就沒談，就是朋友，她想發合照我就讓她發了，根本就不是官宣！」

「朋友一起出去玩兒，住一個房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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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

「咦，胡予你怎麼在這裡啊？」

那群洗手間的人，回來了。

狹路相逢。

所有人都免不了尷尬一下。

我默默掃了一眼，人群中有三人曾是鄒照魚塘裡的魚，大家互看幾眼，心照不宣地笑。

見到我，鄒照臉色變得很沉。

「我跟朋友來吃飯，好巧，你們今天聚餐啊。」

鄒照走到我面前，低聲說：「小傑說你在這裡吃飯，我來接你。」

一旁有人打趣：「喲喲喲，你倆這是在一起了？」

我笑了笑：「我倆就是普通朋友。」

說罷，也不顧鄒照難看的臉色，越過他，走到隔壁房間外，抬手敲敲包廂門。

「吃好了嗎？走啦。」

門從裡面打開，一身黑色長羽絨服戴著帽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謝子時怕冷，他包裹得嚴實，渾身上下隻露眉毛以下，下巴以上的部分。

可即便是那樣，他一出場，也讓四周靜了一下。

「真有氣質！」不知哪位姐妹低喊了一聲。

「看來這位才是正主了？」

「真多啊……」

……

我沒有否認，望向謝子時：「想去江邊轉轉嗎？」

謝子時是一個極其有修養的男人。

即便知道我真實用意，也不會當著這麼多人面拒絕我。

他輕飄飄瞥了我一眼：「我冷。」

身邊傳來輕笑聲，學委瞥了鄒照一眼。

故意大聲道：「胡予，你發什麼呆，你對象說他冷，你還不過去抱抱他！」

「就是就是，親親抱抱就熱了！」

「……」

畫風逐漸跑偏，我依舊笑著。

而一旁的鄒照眸色黑得純粹，眼神如刀般射向說話幾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我當作沒看到，拉住謝子時的手臂。

「我們先回去了哦，你們玩兒。」

鄒照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胡予！

「你什麼意思？」

他快步上前拉住了我手臂。

他望著我，牙關咬緊下俊秀的臉凌厲分明。

「你跟他去哪兒？」

我微微笑著，視線落在他拉著我的手上。

一點一點用力，抽了回來。

隨著手臂的抽離，鄒照嘴唇顫抖了。

漆黑的眼眸，落在我臉上。

我在他眸裡，看到我的笑。

輕蔑、諷刺。

19

從小一起長大就這點好，太了解彼此。

懂對方的欲言又止，也懂對方笑裡輕蔑。

他看懂了。

我笑他沒有身份問我這個問題。

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太激動，開始找補。

「我沒有想幹涉你的意思，你沒怎麼接觸過男人，容易被騙，我不放心，需要了解清楚！」

「你想了解什麼？了解下他跟你是不是一類人嗎？是不是跟你一樣養魚？」

鄒照一下子定在原地。

他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嘴角強行扯出一點弧度。

「胡小予，我們倆不是說好那件事過去了嗎？

「我們還說好，我考北京我們在一起……」

「鄒照。」我抬手阻止他接下來的話。

以一種近乎冷漠的語氣，將我與他之間的關系挑明。

「我跟你之前是怎樣，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什麼意思……」鄒照嘴角顫抖了一下。

「意思就是，別把我當傻子。

「你多冷靜、多理智，一手曖昧玩得爐火純青，高中時魚塘裡的魚兒就多得數不清了。

「可別在這兒裝深情，惡心我。」

天之驕子的佔有欲和好勝心，都不允許我脫離他的掌控。

於是，他才想回頭拉住我。

可我再也不是他魚塘裡可憐巴巴的小魚兒。

我擁有了選擇權。

他憑什麼讓我選他。

話說破了，臉便也撕破了。

鄒照氣急，反倒冷靜下來。

漆黑的眼眸沉得似墨，他聲音很輕很輕。

「所以，你是在玩兒我？」

我望著他，坦蕩無畏地笑。

「玩兒你，又怎樣？」

我沒有周葭那麼善良，被耍了還搞相忘人海那一套。

我吃過苦果，踩著刀尖，就必然要傷害我的人嘗嘗滋味。

從考上開始我就計劃著這一天。

玩了，又怎樣。

……

「胡予，你真是好樣兒的！」

鄒照冷冷盯了我兩秒，然後大步離去。

……

鄒照走後，人便散了。

隻有謝子時站在我旁邊，他沒走也沒說話。

愣愣望著不遠處的金魚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想了想，我還是跟他道了一聲謝。

「剛才謝謝你配合我。」

「啊，小事兒，這是我的專業。」

他仍舊望著魚缸，看不出來情緒。

但我本就是敏感的性子，我能感覺到他不那麼愉快。

至少，吃飯時那種輕松的氛圍沒有了。

大概……是在怪我利用了他吧。

要再說點什麼嗎？

可說什麼了。

我猶豫著，過了一會兒是他先開口。

「你還想去江邊嗎？」

我愣愣抬頭，便見他側過臉，淡淡望著我。

謝子時很愛笑。

第一次見他，就在笑。

後來在劇組，他也常常笑。

他笑起來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那晚，照舊去了江邊。

我們並肩走了很久很久。

但那一路，他都沒有笑。

20

那件事之後，我正式警告胡傑不準再將我的事情告訴鄒照，他也答應了。

沒多久，網上便出現我的黑料：「娛樂圈版上岸斬意中人，00 後新人心機深沉」。

網友比較理智，沒有一邊倒罵我，倒是有人跑到鄒照賬號下安慰他。

他長得帥，沒多久反倒攢了一波粉絲。

一開始我沒當回事兒，畢竟我本就沒名氣，互聯網沒有記憶，過不了多久大家忘記這件事兒。

卻沒想到緋聞一天天發酵，有小號爆出謝子時機場被拍，那張照片的女主角是我。

我開始慌了。

謝子時跟我不同，他流量太大，跟他扯上關系，事兒就大了。

季糖穩如老狗：「這點小事瞧給你慌的。」

她讓我什麼都別做，隻先等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熱度徹底炒了起來。

謝子時的粉絲說我配不上他，跑來罵我。

一時之間，我臭名昭著。

鄒照給我打電話：「隻要你跟那個男的分手，我就去幫你澄清。」

我冷笑：「你做夢。」

說完，便徹底將他刪了。

網上吵得最厲害的時候，一段錄音爆出來。

是鄒照與人的對話。

「我當時就沒談，就是朋友，她想發合照我就讓她發了，根本就不是官宣！」

「朋友一起出去玩兒，住一個房間啊？」

「跟你有關系嗎？那我也沒讓你把照片發群裡！」

「拉倒吧鄒照，你不就怕胡予知道你那點事兒嗎？你們曖昧了三年，明明就剩一層窗戶紙，你一上大學就交女朋友還怕她知道，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嗎？

「你高中就喜歡胡予，但凡她跟稍微優秀一點的男生接觸你就冷她，偏偏又瞧不上她成績，所以就吊著她，她要是考去你學校你就跟她在一起，沒考去你也沒損失，反正喜歡你的人大把，你可以一邊談新的一邊瞞著她。

「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鄒照，你智商高，長得帥，人緣兒也好。可論人品……呵呵……還不如某些混子……」

……

輿論走向開始變了。

鄒照由受害者身份，變成了渣男。

脫粉不說，天天被罵。

他受不了，最終注銷賬號。

聽說，還因為在學校也被罵，辦了休學。

21

雖然季糖沒告訴我，但我大概能猜到，那段錄音是怎麼來的。

是謝子時，應該是他聽到了，然後錄了音。 

我跟他發了一條消息道謝。

他卻隻說：「小事兒。」

我想再說點什麼，但也糾結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江邊一路無話，那晚終究有了隔閡。

或許他覺得我就是一個心機重，睚眦必報的人。

雖然這是事實。

五月份謝子時的劇開拍了。

我順利進組。

劇本由小說改編，一部古裝愛情劇。

謝子時在裡面演一位少年將軍。

室外戲份居多，一部劇拍完，他白皙的皮膚，曬成了小麥色, 人也壯實不少。

殺青那天正好是他生日, 導演給他安排了一場生日宴。

一群人吃吃喝喝結束，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裡蹦迪。

累了大家一起聊天，說到大家都是怎麼過生日的。

有人說生日那天專門去看雪、看海……

隻有我, 大年三十生日。

「我在家烤火。」

我笑著說。

大家都笑了。

謝子時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他發了一條微博。

是大家給他過生日時拍的集體照。

導演站中間, 男女主站導演兩邊。

配文：【首先得開心，其次都是其次。】

之後，他去了新疆。

一路玩, 一路拍照, 帶了一整個團隊。

拍的視頻質量好，熱度很高，帶火了好幾個旅遊景點。

季糖看著他的視頻感嘆：「這才是活著的意義呀。」

嗯, 這才是活著。

謝子時真的是一個有在認真生活認真做事兒的人。

他熱愛他的工作，也給予這份工作以最大的尊重。

曾經我羨慕那些擁有漂亮的學歷、聰明的頭腦、體面且掙錢的工作的人。

可如今，我才發現。與真正獲得熱愛的滿足感比起來，那些看似高大上的東西多麼淺薄。

「唯有熱愛可抵人生漫長」, 這是我在他身上學到的。

回學校後, 我認真學習專業課, 打磨自己。放假就好好休息, 認真感受生活, 其間沒有再接劇。

我要好好打磨自己，認真對待這份職業，這也是我一生的事業。

家裡和鄒照家關系僵化，換了房子。

今年春節回老家過年。

22

三十夜裡，老家開始下雪。

鄒照打拜年視頻過來, 嘴甜的他將外婆和外公哄得眉開眼笑，但細看發現他眼中的疲憊。

「你屏蔽什麼，談戀愛搞得跟做賊一樣？防誰呢？」

「【我」外公對他贊不絕口：「照照這孩子，做人做事處處周到，年年打視頻問候，真是不錯的孩子！」

我媽不大高興：「打個電話就知道他不錯了，表面裝一下誰不會。」

我心裡大概有數, 我媽是知道一些什麼。

外婆歪歪頭, 瞄了我一眼：「小予和照照吵架了嗎？以前提到照照你總是笑得很開心的呀！」

老人幾乎不看電視，更不關心娛樂八卦，我和鄒照的新聞他們都不知道。

我笑著解釋：「阿婆，我跟鄒照沒聯系了, 都大了又不在一個學校，生分了。」

外公外婆對視一眼，低嘆一聲：「那沒辦法……隔太遠了。」

外面下起了雪。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擦了擦手, 看了一眼。

謝子時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不是祝福。

他問：【你那裡下雪了嗎？】

不知為何, 我突然有種奇妙的預感。

我打開天氣軟件。

整個省，今天隻有一個地方下雪。

……

我小跑去了院子裡。

院外突然綻放出一大片大片的藍色煙花。

屋裡其樂融融，屋外大雪紛紛。

聲聲煙花聲中, 我打開了院門。

清瘦高大的身影就站在煙花下。

黑色長羽絨服，戴著帽子。

裹得隻看得見眼睛。

一身氣質純淨，勝過漫天的飛雪。

手機叮了一下。

我低頭。

【生日快樂。】